遥远的故乡

河东狂客

<p class="ql-block">  故乡是回忆深处一抹明媚的忧伤,是少年梦里悬挂的一轮明月,是你想要逃离却又忘不掉的牵绊。故乡是每个人成长的地方,它目睹了你从年少无知到成熟稳重的成长,你同样见证了它翻天覆地日新月异的变化。你是否还记得儿时故乡的模样,那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不断地打乱重组,仿佛很清晰却又渐渐模糊,让我用文字带你走进千禧年前后的王过村。</p><p class="ql-block"> 村正口位于东南方位,约三百米直通大路,与现在并无变化,当初全村都是土路,进村主路因为长年累月的碾压,比小巷子的路要稍显瓷实。进村右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我们王过小学,现已改建为新大队(党群服务中心)。小学大门为铁艺门,左侧设有门卫处,平常都是从此小门出入,大门右方也有对应房屋,但并未投入专门使用项目。进入学校,东西对应为绿化带,栽有冬青与塔松,东边墙根一排盖为老式厕所,西边过绿化带至墙根有一片果树。往北行走,路中为圆环形花池,外围冬青内栽月季,中央立有旗杆,是学生们举行升国旗仪式的地方,旗杆为精铁铸造,上方红旗飘飘。过圆环形花池后,东西对应还是绿化带,东西两侧空地为学生下课后的主要活动场所,下课后玩耍,户外考试都在此处进行,召开学生集体大会基本都在西侧空地。往北渐行便是教学大楼,坐北朝南,前有半圆形花池,教学楼上下两层,东西双向楼梯,铁制栏杆。东边楼梯口有一棵大杨树,杨树上悬挂空心大铁柱,平时上下课放学打铃,老师安排由热心同学负责,每年三四月杨树会长出长穗,刮风后凋落一片,学生们会捡起来塞到鼻孔里挂到耳朵上相互逗玩。教学楼后方为大操场,平时全校师生锻炼跑操都在这里,操场东侧为垃圾场,西侧靠墙一排为老师宿舍。操场上放有篮球架,东西对应放置,每次寒暑假开学,操场上野草疯长,开学第一件事便是全体师生在操场进行轰轰烈烈的卫生大扫除。每年六一儿童节,学校还会组织我们去镇上进行六一汇演,同一乡镇的所有学校师生都会参加,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打花棍”和“红歌大合唱”。</p> <p class="ql-block">  村里原有街道,除村外围和各小巷辅道外,主大街为井字形,东西南北各两条,东西一巷从村口至村南头,二巷由大柏树往东西延伸,南北两条主巷与现在基本无异,原来王过小学是最边边,东外围一片并无房屋,后来才规划建设为住宅区,而后才划分出南北第三主巷道。那个年代从大路进村,路两侧均为麦田,往北过麦田为一大片空地,此空地土话叫“戳地”,是村民收粮扬麦的专用地,时节一到人山人海,木扇车、木掀、木刮板、大簸箕,男女老少各司其职,忙完后“戳地”上会留下大大小小蒙古包一样的翦棘堆,翦棘堆可是我们小孩难得的娱乐场地,爬上爬下玩耍嘻嘻,你追我赶捉迷藏,玩累了会躺在翦棘堆上休息。</p> <p class="ql-block">  过“戳地”往北为大深坑,实际上也是村民收麦的场地,一圈高崃。从西面下坡入坑,坑内东南角为三四行枣树,坑南为麦地,正东有旧时山瓦窑遗迹,山瓦窑土壁高耸,门洞层次,上接高崃,下入大坑,好似山城古堡,神秘壮观。大坑纵横几十米,是我们儿时经常玩耍的好地方,每逢雨季,坑内荒草丛生绿意盎然,我们几个玩伴相约进入这“原始丛林”,抓捕各种有趣的昆虫,有螳螂,蚱蜢,蟋蟀,蚂蚱,七星瓢虫,金龟子等等,我们时常玩得不亦乐乎废寝忘食。我记得我们村的三月十五古会还在大坑里举行了好多次,东北角搭台唱戏,各种摆摊卖饭卖货的,玩具杂耍的应有尽有。我记得还有一种用弹簧打玻璃球的“赌博”游戏,是个木制匣子,忘记了是几元一次,里面分设两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各个价位的奖励,玻璃球落在哪个道里就奖励对应金额,老板可以让你免费试手一次,往往都是试的时候很容易得大奖,正式开始却是一下不中,匣子里暗藏了什么机关玄机,到现在我也不得而知。除了看戏吃饭外,还有一个比较血腥的重头戏“狗咬架”,人们围成一圈,欣赏两条猛犬在里面厮杀,喝彩声呐喊声此起彼伏。</p><p class="ql-block"> 村南头十字路口西南角原有供销社,售卖各种日常用品学习用具。此南北巷年代久远,由南向北至村中,建有大队,坐东面西,是村民大会文娱活动的聚集地,上有大喇叭和信号天线,再往南约二十米为王过千年古柏。村中路多为原始土路,遇雨雪天气,泥泞打滑,古柏南北那条主路相对还较为瓷实平整,其余巷道多为崎岖不平坑坑洼洼,有的甚至还是死胡同。很多房屋在统一规划以前都是参差不齐,前前后后,村中各个角落都有无人居住的荒院子,或因换院搬迁或因年久失修,仅剩残垣断壁破瓦烂缸,这些荒院子是人文变迁发展改造的见证与遗物,也是我们孩童时探索发现玩耍攀爬的乐园。</p> <p class="ql-block">  村中树木多为桐树,臭椿,槐树,村外围及地头树木多为柿树。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门前院内都栽有桐树,家中年长者将之视为婚嫁改造家具的材料亦或百年之后的棺材木本;臭椿树和香椿树很像,但臭椿也不能食用,臭椿树上总是会分泌一种黄色的胶液,还爬有一种枯木色的虫子,这种虫子结茧破壳后会背生双翅,化身细胳膊细腿的飞蛾,头部小,淡褐色,前翅革质,后翅膜质且扇形,基部鲜红色,端部黑色,翅膀上分布黑色圆点,学名斑衣蜡蝉,我们当地人称之为“花大姐”;槐树主要为吃槐花而栽,槐树的槐花拌面蒸熟后,是一种纯天然的营养美味;还有一部分人房前屋后栽有榆钱树,嫩绿的榆钱花仔也可食用,记得在我家往南前巷的南墙根曾经就有一棵非常茂盛的榆钱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柿子树多见于外围田间地头,由于常年无人管理,树上总会爬满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学名是柿绵蚧‌,土话叫“被纱”。</p><p class="ql-block"> 农村个体企业的发展是新农村建设的中坚力量,是国情民生的时代产物。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村最早的工厂是王过纸箱厂,现为王过戏台广场地,纸箱厂北紧邻巷口原来有一家磨面坊,是村民王巩所开,村里最早的饭店是村民王志亚在自己家开的,位于大柏树往东二百米左右,此饭店开乡村饭店之先河,村口一带商业圈相较如上都要迟一些,村口南边霍有业的霍师棺材部,霍根良的琉璃瓦厂,村口北边王建设的纸袋厂,村南串串理发店,村东王强养鸡场,村西王雷胜制板厂,村西南角小青卫生所,村中王明立卫生所等等,这些都是王过村改革开放新农村建设进程中的璀璨繁星荣耀一时。近年来新办厂企也是层出不穷,出村西北方位五百米左右,村长王海波办有塑料筐厂,生意兴隆客户不绝,原雷胜制板厂北青年才俊王志鹏开办昌盛源纸杯厂,制板厂西有为后生王豪开办机械化柜体加工厂,村民王小红在自家加工的糖豆角也是美味可口远近闻名,村南红霞果蔬花馍,村北婵娟花馍,各具特色争奇斗艳,村口王过大饭店更是车水马龙财源滚滚。不管这些企业个体户现在是规模大还是规模小,是发展壮大还是不复存在,都在王过村的历史进程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王过村的发展离不开新老一代创业者的拼搏奋斗,是他们扎根基层勇于创新才有了我们王过村如今的繁荣景象。</p> <p class="ql-block">  在王过村的东边,曾建有水泥篮球场,此篮球场按正规场地大小建设,篮球架东西对立,一圈内嵌两砖,洋灰覆盖平整光洁。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王过篮球场的建成,极大地丰富了村民的体育文化生活,大老爷们驰骋球场喜笑颜开,后生小辈风驰电掣球技风骚,王过篮球场成为了我们村新的地标性建筑。村民时常自发组织队伍进行比赛,逢年过节邀请邻村精英举行友谊比赛切磋球技,那场面人山人海里外三层,每有比赛男女老少热情高涨万人空巷,后来的后来,原先打球的那批人要么外出上学,要么年事已高,原先红火的篮球场变得无人问津,年久失修后逐年荒废。</p><p class="ql-block"> 我们王过村一直被十里八乡称为“财富村”。一是我们村早早摆脱小麦经济,率先种植酥梨,家家户户都发了梨财,在80年代就有“本村女不外嫁,嫁女就嫁王过村”的口号,二是我们村的人有钱都喜欢盖房,盖的早的都是家底厚的,以一圈平房加地下室为特色,后期盖的多为二层楼房,哪怕吃不好穿不暖也要砸锅卖铁把二层楼的框架立起来,内修等以后有钱了再慢慢弄,最为出名的村口盖的那一片别墅群,刚进村迎面而来的就是造型别致富丽堂皇的小洋楼,更使王过村名声大噪,坐实“财富村”称号。</p> <p class="ql-block">  酥梨之财也不是一蹴而就说发就发,也是在不断学习改革创新中摸索前进,种植技术、管理技术、修剪技术,都是村民虚心好学请教专家以及购买相关书籍自学成才,其中涌现出了许多种梨能手产量大户,也沉淀出了多个王过剪树精英团队,其中以我父亲靳苏奇和王乃普叔叔的团队最为出名。为了错峰卖梨待价而沽,掌握梨价主动权,王过村民也是想尽办法,贮存酥梨的方式也是几经变革。最早是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后来是盖房都盖地下室,后来发展到规模较大的原始地坑冷库,如村口霍有业的梨库和村西王安盛的梨库,千禧年左右,村民王峰与王永功联合集资,将村东北角原有大坑填埋建设成大型现代化冷库,王过冷库的建成填补了我们村没有大型冷库的空白,方便了村民贮存酥梨,对稳固梨价招揽客商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凡事有苦才有甜,人们只看到了美丽的王过与村民鼓起的腰包,只有村民自己知道这来之不易的生活都是自己付出了勤劳的汗水吃了多大的苦头换来的。你理解不了父母为什么要选择被生活绑架奴役,就像父母理解不了你自认为伟大的思想境界。假如生在同样的年代同样的大环境下,你未必会比父母做得更好,谁不知道轻松自在潇潇洒洒,做父母的总怕自己儿过得不如人,只要还能干动,就挺直腰杆撅起屁股使劲干。我们村的活很重,娇生惯养的人根本吃不了这些苦,一年到头地里的活忙个不停,只要你愿意干,地里就有干不完的活。</p><p class="ql-block"> 酥梨每个成长阶段都需要农民用心用力去照顾去经营,农用工具也一直在不断探索实验中更新换代。授粉工具从最早的铅笔头到授粉枪,再到鸡毛掸,现在是油布丝,还出现了无人机授粉,将来可能还会有更快捷有效的工具;打药工具从早期的人力小背罐到轮胎橡胶加钢筋棍做成的黑皮囊,再到聚乙烯做成的硬质塑料罐,这几年更是有一体化高密度高射程的打药车;除草工具从刚开始的徒手拔草,锄头除草到后来的圆弧形刀铲头,在此基础上又专门用菜刀断柄焊制成更为厚实的方形刀铲头,更有能人用废旧的改锯条或者钢板打磨开刃,然后再配上一根结实的木棍,木棍一头竖切开缝打孔,用螺丝将木棍与刀条牢牢地固定在一起,在地里挥舞起来结实带劲,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好似古时将军用的关刀一般,后来陆续出现了“百草枯”,“草甘膦”等各种各样的除草剂,有的因为药力太猛已经被国家禁售;施肥工具从最初的挖坑填埋到冲施肥,再到现在的枪施水溶肥,每个阶段根据梨树的长势补充相应的肥料;灌溉工具从最初的引渠灌溉,龙带引流发展到现在的地埋管铺设,喷带灌溉,更加节约资源,湿度均匀;采摘工具从最初自制的簑条篮子到竹条编织的竹挫挫,再到现在的塑料篮子,塑料桶和帆布桶,用啥的都有,用这些工具摘下后,再一颗颗摆放到专用的存储工具里;存储工具从最初的硬质卷烟箱到回收的炮弹箱,再到专门请木匠加工的桐木箱子,还有自己钉的三合板组合箱子,不过这种三合板箱子由于容量小不好往高堆砌很快就淘汰了,卷烟箱也由于使用寿命短而逐年淘汰,桐木箱子是目前我们村使用最广最耐用的存储工具,还有很多家把原来的桐木箱子卖掉更换成了更为轻便耐用的塑料白筐,很多客商和存梨的农户为了节约成本也会大量的使用价位更低的黑色塑料筐;运输工具从刚开始的人力拉拉檫到三轮蹦蹦车,有的村子人还会购买一种叫“东北蚂蚱子”的蹦蹦车,这种车车头很长,不好拐弯,难以操作,我们村几乎没人用,蹦蹦车像一头蛮牛,力气小的根本控制不了,天凉了还不好启动,现在还记得大冷天我和父亲两个人合力搅摇把的场景,慢慢地从摇把启动改进到电子打火,从电焊的人力平板推车到现在低趴快捷的电动三轮车,从原来的一家一辆小电三轮到现在的一家几辆又宽又长的新式电三轮,从前笨拙努人的蹦蹦车人力车通通淘汰,电动三轮车各个年龄段不分男女都能上手就走快捷方便;耙地工具由最初的人工铁锨翻地到后来的多功能旋风耙,再到现在专业的耙地机器;修剪工具从最初的地摊货烂剪刀烂锯子到后来的进口品牌修枝剪,工业钢特制锯,这些年更是推出了很多大品牌高质量的锂电池电动剪电动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的工具让农民更轻松,效率更高效果更好。</p> <p class="ql-block">  大多数人对于故乡的记忆往往都是停留在十二岁以前,十二岁以后我们可能由于外出求学或者是出门谋生而远离故乡,对故乡的新事物新发展没有那么得在意和感触,也可能是人类本身情感的滞后性。当你站在同一片土地上,触动你的依旧是来自年少时的记忆,那些灵魂深处的归属感与独家记忆,随着年岁渐长这种感觉会愈发强烈,关于故乡的记忆总会一次次地告诉你,你的根在哪里?你梦开始的地方在哪里?每个人都热爱自己的故乡,热爱生他养他的地方,即使家乡并没有什么值得热爱的。可能那里只有日复一日的麻木劳动与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你所有的留恋与怀念也会随着时光的流失与日渐衰老的身体逐渐消散,最后可能也就剩下了一棵树、一栋老房子以及山坡上的那一堆土丘。你曾经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与回不去的记忆,人人都向往美丽的城市,人人都想逃离贫瘠的土地,城市里有婀娜多姿的梦想与纸醉金迷的欲望,土地里不只有干不完的农活与无休止的争吵,也有你儿时难忘的回忆与独有的青葱岁月。学得好混得好的人都告别了农业留在了大城市,只有我们这些高不能低不就的依旧游走在土地的边缘。农村人挤破脑袋想进入城市,好像住到了城里就变成了城里人,城里人小平方的单元楼努力想换成富人居住的大别墅,人们各过各的命,各走各的路。</p><p class="ql-block"> 说好了戒掉的烟点了一根又一根,点燃了快乐抽走了寂寞,抖落一地星火,说好了戒掉的酒满了一杯又一杯,吞下了不甘稀释了热血,吐出一腔诗意。小时候月光很亮很清,没有路灯也能分辨出谁是谁,夜里只有酥馍就葱的脆和蟋蟀悦耳的音,没有手机的光与麻将的声,月光像从天空滑落的银沙,空气中弥漫着安详与幸福,调皮的男孩在小巷子里打闹嬉戏,安静的丫头围绕在长辈身旁聆听,听着他们讲述遥远而有趣的故事。童年很长,曲折漫长,岁月很短,家长里短,回不去的旧时光,等不来的故人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年2月19日,无端失眠,夜不能寐,遂作此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