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衣随想

子萱

<p class="ql-block">图:自拍与网络</p><p class="ql-block">文:子萱</p><p class="ql-block">音乐:古典绿袖子</p> <p class="ql-block">米勒名画《灯光下正在缝纫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  日前为孙儿缝补,随兴吟小诗一首,并引得我翻阅十年前所作《补衣随想》,终将诗文配图制成此美篇。</p><p class="ql-block">线儿长针儿密</p><p class="ql-block">我为孙儿补秋衣</p><p class="ql-block">七成新裤不忍睹</p><p class="ql-block">七零八落梦中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针针一线线</p><p class="ql-block">白昼缝到夜幕低</p><p class="ql-block">爱心耐心惜物心</p><p class="ql-block">尽在无言缝补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年2月13日</p> <p class="ql-block"> 补衣随想 </p><p class="ql-block"> 补衣吟</p><p class="ql-block"> 为母手中线,吾儿破裳衣。</p><p class="ql-block"> 密密灯下缝,针针舐犊情。 </p><p class="ql-block"> 思绪万千来,墙头唯只影。</p><p class="ql-block"> 凌晨近五时醒来,思昨夜为儿补衣之景,脑中浮现唐代诗人孟郊名诗“游子吟”,遂仿其诗吟句抒己胸臆。时灯下吾穿针引线,墙上余影亦引线穿针,孤灯伴只影,不由思绪联翩。既想到儿子独立打拼,自创公益书院,艰辛不易,父母皆鼎力相助,有了些微成绩;又想他不听众言,一意孤行,办书院同时还收养动物,办起传薪赞化园,让自己和他人都辛苦受累,衣裳都难穿干净整齐,不时挂破,还得老母为其缝衣补裳,难免心痛埋怨!在针针线线的穿引中又从今日想到过去,想到少年时在家母亲教我针法,稍长后下乡间姑姑教我针线,自己的缝补还颇受人青睐等等。凌晨早早醒来不愿负了如许多拉杂念想,有了这随想一篇。</p> <p class="ql-block">  儿子的公益书院创办至今已近六年(注:时为2015年,现已16年,并历四迁),其中的酸甜苦辣非亲历者岂能知晓?吾与其父退休后皆为其忙碌,离开了生养成长的美丽故乡,牺牲了本可怡然自得的老年生活,远离了亲戚同学,没有了同龄友朋,几乎没有了休息,没有了自己,全身心助儿办学传薪。</p> <p class="ql-block">上图湖畔书院 下图梅岭书院</p> <p class="ql-block">左图龙居书院 右图什邡书院</p> <p class="ql-block">有多少人不解,又有多少人相劝: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能管他今日还能管他一世?老人应以健康为重云云。这类道理吾岂不知?但看他所做之事有益国家、有益社会、有益他人。更念他身弱,疼他操劳,痛他辛苦,知其不易,晓其不足,忧其维艰。在以钱为大的当世,看着像武训那样出资办义学且不谙世事的儿子,深知其子的父母不帮谁帮?只是看他办学的同时又为动物所累,为杂事所扰,为家事所烦,读书写作时间愈来愈少,学问长进的步伐愈来愈慢,心中着实心痛着急。争吵过,埋怨过,劝说了许多,叨叨了不少,然儿子依然故我,思至此,手虽在缝补,心却在儿身。不过随着针线的穿引<span style="font-size:18px;">思绪又转</span>到了我的少年时代。</p> <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末母亲在协和里4号院外</p> <p class="ql-block">  在我家所住之协和里老院家具简陋的十八平米房间内,屋中央一根电线长长掉下,灯头上挂着一盏十五瓦白炽灯。幽暗的灯光,正对着父亲从旧货店扛回的小方桌,桌中央镶嵌的四块大理石有点破了,桌上放着针线篓,针线、碎布和剪刀随意散放其间,桌边围坐着母亲、妹妹和我。平时不大料理家事的母亲,那晚却穿针引线将两块大手巾裢在一起。她说这两块手巾裢起来中间留一个大口,两边再留下两个洞就是一件衣服。母亲这是在为我和妹妹做衣裳。那个年代,布票紧张,母亲就想到了这简易可行的方法,记得那衣服做好后我们穿了不止一个夏天,也还好看。那晚母亲一边缝衣一边得意地说她很会做针线,说我五六岁时穿的一条花连衣裙就是她亲手所做。母亲做连衣裙的事我依稀还记得,我曾穿着它与妹妹照过一张相,照片着了色,在当年那样的照片很珍贵,至今还在我家相册里珍藏。</p> <p class="ql-block">我穿的就是母亲缝制的连衣裙</p> <p class="ql-block">  说着话母亲让我也拿起针线开始教我。她说做针线有扣针、钩针、串针、了(liao,读一声)针等手法。扣针是将针返回去穿过两块布料又向前钻出来密密地一针挨一针地缝,只要缝得好,缝得直,针脚密,看起来就像缝纫机打出来的一样,做衣服面上的针线就要用扣针。钩针与扣针有点近似,也是将针返回去缝,只是针脚要稀些,大针些,比扣针快,时间紧,不需达到缝纫机效果又想牢一点就可用此针法。串针就是用针线将两块布料相叠顺着往前缝过去,一次可串好几针,这种针法简单,快,一般缝点不需很牢实的东西可用这种针法。了针是把两块布料并在一起,针线从两块布料的边上盖过去,虚边的布料就需这样缝。母亲一边教我一边让我自己学着缝,我一针一线按着母亲教的方法在两块小布上练习,不一会儿就学会了,虽然还缝得不好,但几种针法我都记下了。后来我逐渐年长,喜欢读书,同时还受母亲影响,瞧不起女孩子只会做点家务和女红,所以不大愿意多做针线,但这手艺却让我终身受用,也让我忆起这段往事时对母亲的依恋之情油然而升。</p> <p class="ql-block">  我的针线手艺又有进步是在文革期间。那时学校停课,父亲让我第一次回到他的故乡四川射洪县柳树镇的乡下,那里住着父亲唯一的妹妹我的姑姑和她的孩子们。那时农村重男轻女,我的奶奶过早去世,父亲得亲友资助,读完师范,姑姑却早早嫁作童养媳。当年的姑姑家真穷,一家六口挤在窄窄的屋子里,只有连着猪圈的厨房宽一点,这是一家人聚集处。时间尚未入冬,我的表兄弟们却已早早穿上黑色棉衣,下身却像放风筝一样穿着一条薄薄的黑色单裤,打着赤脚。城里长大的我对他们的穿着很惊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穿毛衣、秋裤和鞋袜?当年姑姑他们的住房我已全不记得,唯大表嫂的房间还有印象。因大表哥结婚后就参军离家,姑姑让我与大表嫂同住。那应该还是他们的新房,但也只是搭在正房外的一间偏房。房间里窄得只能搁下一张约1米2宽的双人床,旁边一条刚能过人的过道,似乎没有家具,只在角落上搁有一个马桶。房梁从正房上斜斜地压下来,高一点的人必须低头方能进房。</p> <p class="ql-block">九十年代初父亲和我姑姑。</p> <p class="ql-block">  虽然穷,但待人真诚的姑姑全家都把我奉为上宾,为我做我爱吃的包谷凉粉,为我煮伴着丝瓜或韭菜的面条。面条能煮丝瓜和韭菜我就是在那时学会。姑姑还特意杀了一只鸡款待我。童养媳出身的姑姑命运多舛,早年丧母,无人疼爱,十来岁便嫁入张家,姑父却在她不到三十岁时离世,抛下她孤儿寡母六人。她吃苦耐劳起早摸黑打草鞋挣钱养家,死去一个小女儿却带大四个子女。苦难练就了她一身本事,虽不识字却精明能干。她教我萝卜丝要切得细必须把片子开薄,干辣椒要切细宰茸,还手把手教会了我如何杀鸡剖鸡。而最难忘的还是姑姑教我的针线活。那时农村的衣服多疤上重疤,既有打补丁的,也有不打补丁全靠针线裢上的。用针线裢最考手艺。姑姑教我衣服被挂了口子就用线裢,她拿着破衣服为我作示范。在破口的一边缝一针,再穿过破口的另一边缝一针,就这样一边一针短短地密密地将口子连起来,缝好后的口子处如线细不大看得出来,线粗也不难看,我把这种针法叫做排针。还有一种针对破洞的针法,姑姑在破处缝一针用线将针挽一道再拉出来,她说锁扣眼就是用这种方法,这样沿着破洞缝一针挽一线,整个洞就用线锁起来了,这应该叫做锁针法,后来我用此法锁扣眼果真很好。姑姑教我的这两种针法我以后用得最多。因为衣服上破处多为口子和洞。昨夜为儿子缝补我就是用的排针法,儿子的裤子上六七个小口子,整整齐齐,新新崭崭,我断定是被动物所咬,儿子却给我一个死不认账。</p> <p class="ql-block">晚年的姑姑</p> <p class="ql-block">  我学会的这些针法在生活中不时也会用到,但由于我总以读书为高,平时未太留意这些本事。后来在单位上当了领导,科里几乎全是小青年,有时衣服挂烂或有破洞时我会帮他们缝补一下,孰知科里却传开了说我的针线活做得极好。刚听到此赞誉时我好生惊讶,一直不以作女活为荣的我却成了做针线的行家里手。后来科里的同事们有时甚至会拿着坏了的名牌衣裤让我为他们修补。补好后他们也赞不绝口。此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比我们年轻的一代已不再做针线,而比我们年长的长辈也日益远去,于是我这样的人也就成了会做针线活的好手。为此我要深深感谢教会我各种针法的母亲和姑姑,并祝还健在的两位老人都健康长寿<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过如今她们都已过世了,我深深怀念她们)</span>。在做针线活上我还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没人教我织补法,一些很好的毛衣呢衣坏了只能拿到街上织补摊修复。在那些摊上我曾虚心向师傅请教,但织补师说那是他们花了钱参加培训才学会的养家糊口手艺,哪能轻易外传?于是我只好看着他们飞针走线,很快织好我衣服上的大洞小洞,高兴地收下我给他们的工钱,然后抱着衣服悻悻而归。</p> <p class="ql-block">九十年代后期母亲姑姑我与儿子</p> <p class="ql-block">  为儿补衣引得我浮想联翩,并由此写下此文。好久未提笔,今日终得如愿,喜哉。</p><p class="ql-block"> 2015年10月11日晨</p> <p class="ql-block">子萱2025年2月1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