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母亲的手

新（引新）

晨光穿过窗棂，我习惯性摩挲着竹编针线筐的藤边。筐里银针泛着微光，线团滚落出几缕藕荷色丝线，像极了你鬓角散落的碎发。

记得厨房总在寅时响起细碎的响动。你揉面的手背浮着青筋，却在掀开笼屉时突然变出戏法——白雾里翻出朵牡丹花馒头。我趴在灶台边数你指节的茧，你说那是岁月画下的年轮。后来我握住病床上你枯瘦的手，才惊觉年轮里藏着的，是三十个春秋里被我磨破的衣袖，磨穿的鞋底，磨亮的汤匙。

你总说自己是没念过书的妇人，却教会我识得世间最动人的文字。冬夜油灯下，你织毛衣的银针在毛线里穿梭，影子在墙上写下跳动的诗行。我伏在你膝头，听你讲老裁缝用碎布头拼出百家被的故事。"碎布头尚能成被，何况人呢。"你总这样说着，把不知啥时候煮好的一只鸡蛋悄悄塞进我书包夹层。

去年桂花开时，我在老衣柜深处找到你年轻时穿过的丝绸花袄。盘扣缝隙里还沾着晒过的阳光味道，衣襟上的补丁针脚细密如初。月光漫过妆台，我忽然看见镜中重叠的身影——你教我缝补衣服的那个春夜，暖风正掀起蓝布窗帘，送来阵阵晚香玉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