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流转间的生灵剧场

艾玛

<p class="ql-block">  九月的清晨,祁连山脉的冷杉林已披着薄霜,我的登山鞋碾碎苔原上最后的几粒冰晶,海拔2900米的垭口处,风裹挟着松针与雪粒的私语,吹皱了镜头前漂浮的晨雾。第一次造访这片高原,只为捕捉那些在云端跳跃的精灵。</p> <p class="ql-block">  突然,一串银铃般尖细的叫声由远而近,花彩雀莺如彩虹碎片洒落一片花丛,它们的羽毛似打翻的调色盘,靛青、鹅黄、银白、绛紫在逆光中流淌成液态彩虹。我蹲在倒伏的松木旁,任由融雪浸潤冲锋裤,等待某个瞬间,当那个不足拇指长的鸟儿突然静止在树冠,尾羽在逆风中绽成扇形,阳光恰好穿透翅尖的虹膜,折射出蓝宝石的光斑。快门声将它惊起,倏然飞起的花彩雀莺将翅尖的露珠抖落到半空,竟绘出转瞬即逝的曼陀罗。</p> <p class="ql-block">  两米开外的蔷薇丛中,一只雄性花彩雀莺正在莺莺的呼唤已结“秦晋之好”的雌鸟,叫声温柔且响亮,仿佛在预备某种古老的仪式,此时的山岚漫过脚边的龙胆花丛,镜头自动对焦的蜂鸣声竟与它们清越的啼鸣形成美妙的和弦。</p> <p class="ql-block">  凤头雀莺如宝石蓝般的小精灵,总在冷杉林冠层倏然闪现,似钟摆般不停歇跳动的身影,即使屏住呼吸也难觅它清晰的姿态,目之所及却拍之不得。 我适时调整云台阻尼,追踪那道绛紫色的弧线,高海拔稀薄的空气能听到呼吸的气喘,手指也偶尔不听使唤,当快门终于追上悬停采食松果的凤头雀莺时,凝固的不仅是鸟影,更是正片高原跳动的脉搏。</p> <p class="ql-block">  下午,一场不期而遇的小雨淅沥沥而至,我为相机穿好雨披,意外记录到白眉朱雀在地上的水洼处扑棱翅膀,水花在阴云密布的天幕下泛着奇异的银光,这是场意外的洗礼,原来最好的光影从不在预设的脚本里,而是自然馈赠的刹那。</p><p class="ql-block"> 那只白眉朱雀对雨中等待的我,心存敬意,竟自飞到我面前的一棵冷杉上,站在枝头对我啼鸣,温煦的表情似有问候之意!红宝石般的冠羽定格出最吉祥的祝福!我回之以“扎西德勒”!</p> <p class="ql-block">  灌林丛中传出棕胸岩鹨的啼鸣,一只雄鸟正进行着求偶仪式,口中衔着枯草在草丛间翻飞,灰褐色的鸟影竟与枯草混为一体,我知道这是弱小鸟族的自我保护,当阳光穿透云层时,我清晰的记录到它胸前的栗色羽毛镀上的金边,那一刻,我听见快门声与心跳的共鸣。</p> <p class="ql-block">  寻寻觅觅的山路在崎岖中使疲惫升到临界点,镜头间跳跃的鸟影在写实与幻觉中叠映,远处传来“三十三天”的暮鼓声,千年时光不曾抹去僧侣用矿物颜料描绘的永恒,传感器中记录的须臾,却是一直在山间的经幡与历史间穿行的精灵。</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们追逐的从不是完美的影像,而是在等待中参透生灵与天地共鸣的禅机,祁连山的雀鸟永远在重绘天空的经文,而我的镜头不过是为历史的永恒添注一枚小小的标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