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记忆

东方

《不能忘却的记忆》廿三防御战斗 防御是作战的一种基本类型，也是战略上的一个阶段。我团攻克复和后，能否控制和守住复和，关乎我舟桥部队在平江渡口浮桥的架设与安危，关乎通往高平交通运输线路的贯通与安全，关乎我东线战场战役意图的展开与成败！为抵御和挫败复和地域越军的疯狂反扑，消耗和杀伤越军，我团攻占复和后，迅即组织进行防御，构筑工事，巩固阵地，以争取时间，为新的战斗创造有利条件。 固防御敌 2月19日8时左右，我团三营八连进入复和县城。说是县城，其实就几排房子，其建筑规模远不如我们的乡镇，压根就不像县城。这时，龟缩县城的越军在我团前卫营的攻击和穿插分队的碾压下，早已闻风丧胆，弃城溃逃，躲进了周边的石山溶洞，负隅顽抗。县城已是一座空城。突然，越军的一发炮弹袭来，随着“轰隆”一声爆炸，一股浓浓的黑色烟雾在空中飘散开来。这时，有人喊道：“越军打毒气弹了！”八连连长韦见聪随即下令道：“戴上防毒面具！”指战员们迅速戴上防毒面具，就地隐蔽。黑色烟雾飘散后，八连奉命赶往哥新村。 11时40分，我团二营主力穿插进至复和县城西侧。二营主力进入复和县城后，随即向团前指报告复和县城已被我团攻克。师轻便指挥所李庭阁师长获悉，点名要二营营长李广茂上机通话，要求“实地对照地图，核实二营位置。” 李广茂营长登上县城一侧山坡，对照地图和地形地貌，逐一进行核对，确定二营主力所在位置就是复和县城，并根据县城内设有银行、黑水河穿城而过、平江渡口等三个特征予以佐证。团前指确认复和县城被我团攻占后，遂电令二营打扫战场，保护银行、商场、粮库，就地构筑工事，组织防御，做好阻击越军反扑的战斗准备。 我团三营七连进至哥新后，奉命在哥新村西侧阵地组织防御。吴德湖连长帶领全连指战员利用哥新村民房门板及周边竹林竹子修筑工事，搭盖掩体，坚守阵地，抗御越军的反扑，护卫师轻便指挥所、团前指指挥机关的安全。隐藏在哥新周边石山的越军采用六零迫击炮和高射机枪火力对哥新村进行疯狂的炮击和扫射，对七连阵地连续进行了三个昼夜的火力袭击，掩护纪念碑高地（哥新西侧无名高地）越军向七连阵地进行了四次反扑，均被我三营七连指战员击退。 　　七连一排在固守阵地的同时，排长徐亲深发挥主观能动性，派出战斗小组夜间潜伏到敌前沿设伏，白天返回阵地防守，进行积极防御，把控阵地防御的主动权；为配合连队阻击越军的反扑，他将一班分成三个战斗小组，不定时轮流向平江河边跃进，然后从哥新村后竹林返回阵地，以迷惑两侧石山无名高地的越军，吸引越军火力扫射的方向，减轻全连阵地的防御压力。 20日至22日，我团继续在哥新地域组织防御，收拢人员，调整组织，补充弹药给养。期间，越军从哥新南侧石山、哥新北侧、西侧以及复和县西北侧石山不断向我阵地实施高射机枪火力和机枪火力袭击。 为巩固阵地，协助友邻部队攻打那赛无名高地的战斗，我团前指组织八二无坐力炮对那赛无名高地越军火力点实施炮火打击，将其火力点摧毁。22日下午，组织七连攻打抢占哥新村西侧无名高地，在徐亲深连长的带领下，七连指战员猛打猛冲，一举攻克了哥新村西侧无名高地。组织三营七、八连部分兵力对哥新南侧石山进行搜剿；组织二营部分兵力对哥新北侧及复和西北侧越军火力点实施火力压制，摧毁其火力点，掩护后勤分队抢运弹药，积极协助友军的战斗。 固守阵地，阻击越军反扑的战斗异常激烈，也很残酷！越军依仗其占据周边石山高地的有利条件，极其狂妄和凶狠，不时对我固守的阵地进行疯狂的袭击。 22日中午，三营七连副指导员王继友带队给一排尖刀班补充弹药，突然遭遇越军一零零迫击炮弹的袭击，随着炮弹爆炸声响，王继友副指导员、尖刀班战士杨天奎、邓永其、王忠煌等4人当场牺牲，尖刀班战士苏业希伤势严重，在护送野战医院救治的途中牺牲；两名战士身负重伤。刚提任连长的徐亲深悲愤交加，迅即组织六零迫击炮实施炮火反击，掩护炊事班抢救伤员、转运烈士遗体。 七连一排排长徐亲深八连副连长王经乾烈士墓碑 阻敌偷袭 19日凌晨6时左右，天还没有亮，我三营穿插进至复和县西侧公路拐弯处公路桥时，遭遇越军迫击炮袭击，两发炮弹落在八连队伍的前后。其中一发炮弹在指导员梁林明身边不远处落下，只见一团火球从空而降，随着爆炸声响，副连长王经乾带尖刀班走在最前面，当场牺牲；二班副班长张建德、三班副班长赵洪玉等4人同时牺牲；连长韦见聪脖子右侧动脉旁被弹片击中，血流不止，通讯员用了好几个急求包包扎才止住血。 这时，梁林明指导员接到团前指命令，随后他对尖刀班彭松山说道：“接团前指命令，你们尖刀班赶至复和县后面的哥新西侧高地左前方无名高地组织潜伏，阻击越军偷袭。”尖刀班长彭松山随即带领尖刀班战士沿着河边向哥新西侧高地左前方的无名高地方向搜索前进，因无名高地在河对岸，被河水阻隔无法过河，尖刀班遂在河岸右边坡地组织潜伏。 潜伏中，尖刀班机枪手关锡内急，跳下河堤准备去解手，刚蹲下，发现10多名越军特工端着枪、猫着腰从河岸上流朝尖刀班潜伏的河堤这边围了过来，准备偷袭师、团指挥所。关锡提起裤子就往河堤上跑，喊着：“越军围上来了！” 尖刀班班长彭松山闻声迅即指挥道：“火力组在中间、搜索组在右边、爆破组在左边，准备战斗！”其时，尖刀班是不满员的，凌晨遭遇越军炮击伤亡了四人，现在三个组，有的组也就一个人！在阻击越军特工偷袭的战斗中，彭松山被越军射来的子弹贯穿右胸，身负重伤倒在了地上！ 搜索组组长柳正伟见状，一边要机枪手关锡火力压制越军特工火力，一边要刘运南、邓汉荣用雨衣将彭班长抬下。 这时，彭松山心里想，敌众我寡，决不能让越军特工偷袭得逞！他忍着伤痛，用十分微弱的声音说道：“准备好手榴弹。我们已暴露，转移阵地！” 随后，他使用浑身力气，大声下令道：“扔手榴弹，火力全开！ 随着投出的手榴弹爆炸声响，当场炸伤炸死越军特工十余人。他们趁着手榴弹爆炸的瞬间，迅即撤离转移阵地。他们刚撤离潜伏地，越军的炮弹就接踵而来。 大约8时30分左右，八连主力奉命进至哥新村。师前指侦察参谋江鲁平问道：“你那个连的？”梁林明指导员答道：“八连指导员！”江参谋接着问道：“你们连长呢？”梁指导员回道：“连长负伤了，副连长牺牲了！” 八连一排尖刀班长彭松山一排尖刀班机枪手关锡 　　这时，江参谋看了看梁林明，用手指了指左前方一个山头，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带上你们连队去占领那个山头，阻击越军偷袭，掩护1号首长的安全！” 梁指导员看了看左前方那个山头，目测约有十几公里，但军令不可违！梁指导员未敢怠慢，带着一队人马跳下稻田就朝左侧河边奔去，踩着了负伤后躺在稻田的九连司务长谢金堂。谢金堂对梁指导员说道：“指导员，我负伤了！”梁林明蹲下看了看他的伤口，还有一截弹片露在伤口外，要通信员给他包扎好后，带领小分队继续往前跃进，直插平江河边。 梁林明站在河边望了望河对岸的那座山头，又看了看被汹涌湍急的河水，他们被河水拦在了河的右岸，无法继续前进。他自亲自语说道：“江参谋交给我们的任务怎么完成？！”他们沿着河堤搜索前进至一个小高地前，一排长杨开展报告道：“小高地有一间越军睡觉用的草房！”梁指导员察看了下四周地形，说道：“我们现在位于哥新村的左前方，地势开阔，十分危险，迅速占领小高地隐蔽！” 他们在小高地刚隐蔽下来，一股越军从河边摸了过来，梁林明迅即组织阻击越军偷袭。一排长杨开展端起冲锋枪就朝越军扫射，战士们迅即向敌开火，与越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没过多久，越军的炮弹呼啸而来，梁指导员他们顺势滚入山沟隐蔽。炮击停止后，梁林明指导员又带领战士们爬上小高地，阻击越军偷袭，坚持战斗到上午10时左右，八连伤4、5人，歼敌10余人。 12时左右，梁指导员对炊事班长赖来发说道：“你去找担架队，把伤员抬回去！”下午14时左右，赖班长返回对梁指导员说道：“哪里还能找到担架队！哥新村那边战斗很残烈，我们团长政委都负伤了，营教导员也负伤了！” 梁指导员没想到，战场态势徒然这么严峻！ 在我团攻战复和最为危急的时刻，八连圆满完成了阻击越军特工偷袭的任务。下午15时左右，梁林明指导员奉命带领小分队回撤，他要求一个伤员也不能丢下！一位潮汕籍的战士伤势很重，说是不行了！梁指导员说道：“不行，也得给抬回去！” 他们回撤至哥新村开阔地带时，周副政委见八连回撤下来，喊道：“老梁赶快卧倒！”话音还未落下，一发越军的炮弹就呼啸而来，随着炮弹爆炸，又有几位战士倒在了血泊中！战场就是这么残酷无情！ 师前指侦察参谋江鲁平 对峙力战 22日21时40分，靠前指挥随三营行动的我团副团长郑万福对八连连长韦见聪、指导员梁林明说道“团前指决定你连去哥新西北侧的那赛长形无名高地，接替友邻部队的阵地，有一位姓周的副团长会给你们移交阵地。你们立即出发。” 当晚，夜色昏暗，伸手不见五指。韦见聪连长、梁林明指导员带领八连到达那赛后，韦连长带一支小分队从左侧、梁指导员一支小分队从正面向那赛无名高地摸去。大约下半夜，两支小分队在高地上会合。 阵地上一片寂静。阴森的黑夜笼罩着沉寂的阵地，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令人窒息！友邻部队早已撤离阵地，也没有见到移交阵地的周副团长！ 当时，战地通信联络手段极为有限，也很落后。部队营连之间通信联络主要依靠一台884步谈机或是徒步通信，友邻部队之间通信联络没有直接的通信联络平台和手段，需通过军、师前指电台或总机互转传递。在战地环境下，通信联络手段落后，什么奇离古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我团三营八连接替友邻部队阵地，与移交阵地的周副团长失之交臂，也就不足为怪了！ 八连摸黑进至那赛无名高地，对阵地及阵地周边情况一无所知，顿时陷入了两眼一抹黑的窘境！连长韦见聪、指导员不愧是连队的主心骨，他俩以超强的意志力和执行力，迅速组织各排摸黑占领表面阵地。 在前面搜索的一排尖刀班战士柳正伟在破败的堑壕用手摸着堑壕一侧的壕壁探路，触摸到一个人的脸部鼻子，还有丝丝热气冒出。柳正伟心里咯噔一下，格外警觉的他，以为是越军特工，迅即就是一阵拳击，打得那人哇哇大叫。柳正伟一听那人的口音，并停止拳击，十分疑惑地问道：“你说话怎么有四川口音？！”原来，他是友邻部队撤离时遗落在阵地上的安徽籍新战士毛重。 三营八连连长韦见聪那赛、哥新、班占位置图一排尖刀班搜索组长柳正伟二 　　指导员梁林明闻讯赶过来询问道：“你怎么一人落在了阵地？你们部队呢？”毛重哭着说：“我们副连长负伤了，我把他送下山去，返回阵地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了！” 阵地上黑灯瞎火，空无一人，他不知所措，或多或少有些恐惧和绝望！ 梁林明教导员对他说道：“你暂时留下来，跟着一班吧，待找到你们部队，把你送回去！”这名友邻部队的新战士，后被转至团部，跟着司令部直政股长孙永庭，直至友邻部队回撤路过我团阵地时，将他送回了原部队。 这名战士是幸运的，在恐慌和绝望中遇到了我们自己的部队！如落入越军手中，其结局不堪设想！ 那赛长形无名高地由三个小的山头组成，位于复和县西南侧约5000米处，距离班占西侧无名高地大约2000米。最高小山头高程约400米，高地西侧临平江河，河宽70米，水深约4-5米，水流湍急，东侧相邻四座徒削的石山，我水口关经复和至广渊、高平的3号公路沿山腰穿过，是复和至广渊、高平的交通要道。 那赛无名高地原是越军的防御阵地，修筑有堑壕，堑壕长约200米，从北往南呈半环形状，堑壕北边与班占西侧高地 1 号高地延伸地带接壤，堑壕南边与3号公路边沿相接。友邻部队攻打该高地时，其工事已被我炮火摧毁，剩下断壁残垣。 我八连进入阵地后，全连指战员披星戴月，不休不眠，紧张的抢修工事、部署兵力、配置火力，组织对敌防御，与班占西侧无名高地之敌形成对峙态势。 一排一班占领高地左前方山嘴突出部，二班、三班、机枪班占领阵地的第一道堑壕，二排、三排分别占领阵地的第二、三道堑壕；配属我连两挺重机枪和两门82无反坦克炮，部署在阵地右侧，主要射击方向是3号公路和右前方石山越军火力点；连指挥所设在第四道堑壕中间，炮排、炊事班作为预备队摆在连指挥所附近。 八连指导员梁林明（左） 　　为加强三营八连阵地防御，团前指电令团直一零零炮连在哥新东侧占领炮兵发射阵地，并派出“炮前观”在八连阵地前沿观察，做好随时呼叫炮火支援三营八连战斗的准备。 龟缩盘结在班占西侧无名高地、北侧诸多石山的越军使用高射机枪、重机枪火力不断向八连阵地进行扫射和袭击，并采用迫击炮向八连阵地进行炮击。 23日7时至10时，越军采用重炮对我八连阵地进行猛烈炮击，班占高地高射机枪火力点采取平射，与四面石山高地高射机枪火力点形成交叉火力网对我八连阵地实施火力压制。在其炮火的掩护下，先一个排的兵力从班占高地及公路一线对我阵地进行疯狂反扑和冲击，被我八连击退后，又以二个排的兵力、继而一个连的兵力向我八连阵地实施包围和夹击。越军接二连三地蜂拥而上，一边向我阵地上冲，一边叽叽喳喳喊着什么，企图夺回阵地。 战斗间隙，靠前指挥的我师杜副师长、我团蔡国雄团长踏着硝烟亲临八连阵地視察，指导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师团首长亲临阵地视察指导，极大地鼓舞全体指战员的士气，增强了战胜敌人的信心！ 面对越军的疯狂反扑，八连指战员热血滔滔，同仇敌忾，在连长韦见聪、指导员林金如（23日梁林明奉命到营部任职）的组织指挥下，全连上下固守阵地，沉着应战，采取近战歼敌的战术，顽强阻击，打得越军死的死、伤的伤、四处逃窜。有一股越军来不及逃跑，躲避在阵地前的木薯地里，八连四排连续发射两发60迫击炮弹，迅即将他们全歼。 24日夜晚，一股越军依仗对长形山高地环境的熟悉，悄悄摸到阵地山顶，企图从上往下对我袭击，被我夜间潜伏哨发现击毙。 在三营炮连和团直一零零炮连炮火支援下，八连指战员坚守阵地三天三夜，击退了越军六次疯狂反扑和冲击，摧毁越军主阵地四个火力点，击毁越军弹药运输汽车一辆，歼敌26名，伤敌50余名。八连两名炊事班战士送弹药时中弹壮烈牺牲；靠前指挥战斗的师前指侦察参谋江鲁平以及四名战士在战斗中负伤。我以较小牺牲赢得了较大的胜利，打了一个漂亮的阵地防御战，为我团攻打班占西侧无名高地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这是一支作风过硬的连队，在极度艰难困苦的战地环境下，连队组织建设得力，是“打不乱、拖不垮”的英雄连队。战斗中八连荣立集体二等功；八连一排荣立集体二等功；八连一排一班（尖刀班）荣立集体二等功；三排、二班、四班、九班、十班和炊事班荣立集体三等功；韦见聪、杨开展、彭松山、关锡等六人荣立二等功；梁林明、林金如、柳正伟等十一人荣立三等功。 三营八连指战员开赴前线 　　本文根据韦见聪、梁林明、彭松山、关锡、柳正伟回忆以及徐亲深等战友回忆文章整理。 2025年2月17日凌晨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