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茂红

锦绣中华(祁锦华)

忆茂红

作者：祁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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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我们这一辈

　　茂红正月初三下午四时走了，他生于1949年7月初一，享年76岁。茂红姓肖，湖北省英山县南河麻元墩人，与茂红相识于一九六六年八月份至今已有五十九个年头，那时他与我一起在英山县一中毕业后被当时的机密学校——江汉石油学校录取。因为我们在英山县一中读书时不是一个班，所以是在录取招生体检时我们才相识的。

　　记得那是一九六六年下半年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的开展，我们的入校通知书，随着文革的深入被一推再推到十月国庆节过了还没有入校的希望，为了一探究竟我们借着串联的机会，拿着学校推迟的通知书，凭着学校邮寄通知书——武汉市61信箱15分箱的地址，怀揣十元钱，由我发起组织，相约茂红、王汉有、童家寅一行四人，每人背负一床破被，肩挎一个挎包装几件换洗衣裳，手提一个网袋装着脸盆、杯子等洗嗽用品，相约于十月中旬入秋的季节结伴徒步串联去学校。笫一天上午我们从英山县城关出发，走到浠水县洗马畈在公社学生接待站吃中饭，下午接着往前走，走到下午六点来钟才到浠水县城，同样由学生接待站负责接待食宿，第二天又继续往浠水县兰溪长江边赶，赶到兰溪买上下午四点左右的汉九班0.9元一张的船票，坐一夜的小火轮轮船到汉口已是次日清晨七点左右，在汉口民权路王家巷码头起坡，第一次走出大山来到都市省城武汉。城市的高楼大厦流光溢彩，街道纵横交错霓红闪耀，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车水马龙，虽是早晨市面上人头攒动，忙碌着穿流不息，广播声、汽车喇叭声、自行声铃铛声、商贩的吆喝声、远处的火车哐当声、江面上的汽笛嗡鸣声、此起彼伏象一场宏大的交响乐把汉口搞得热闹非凡！城市的新鲜感一下子就驱赶了我们几天来的惫倦。当天我们沿着沿江大道朝武汉长江大桥方向迈进，去观光游览心中仰慕已久的武汉长江第一桥，站在宏伟的大桥上，眺望着红日高照、蒸蒸日上的武汉三镇，看着滔滔不绝的江水，宽阔的江面上穿梭着如织的客货轮船和民船白帆点点，还有那远方红钢城上空缭绕的薄云青烟，我的心情无比激动，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暗自念唠:“啊……，武汉我来了！”

　　在武汉我们被红卫兵接待站安排住在青山武汉钢铁学院，没花一分钱，逗留了四、五天，参观了毛主席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中共汉口八七会址，八路军驻汉办事处旧址，游览了三镇，坐轮渡往返于汉口、武昌之间，到过汉阳钟家村，数过了归元寺的罗汉，逛了闹市六渡桥，进了武汉商场和展览馆，在中山公园玩了阮，看了一看。并通过邮电局投递机要室联系才找到武汉61信箱15分箱的具体地址是位于湖北省潜江县。于是我们又一路打听辗转来到汉口集家咀永宁巷汉江边省航运码头，购了1.7元的船票到潜江县泽口镇，因是上水，坐了两天一夜的轮船才上岸，上岸一打听才知泽口到潜江县城相距还有20来里，由于头天下了场雨，道路泥泞，每人的鞋叫泥巴裹了一脚，象灌了铅似的一大砣。这20来里路让我们举步维艰足足走了一个下午，到晚饭亮灯时分才到县城招待所，吃了不要钱的饭，被安排在食堂大厅主席台地板上打地铺，我与茂红一起，他的垫，我的盖，两人打伙同脚就寝。

　　潜江位于一望无涯江汉平原的腹地，地处湖北省中南部‌‌，潜江县隶属湖北省荆州地区，北依汉水（汉江），与天门隔江相望，南临长江，与江陵接壤，东邻沔阳，西接荆门可去宜昌和襄阳。该地区河渠纵横，湖塘密布，是著名的水网湖区，粮产区，总口农场，沙洋农场二分场等都在此地，素有“鱼米之乡”、“园林之乡”的美誉‌。潜江县历史上曾是古云梦泽的一部分，云梦泽是湖北省江汉平原上的古代湖泊群的总称‌。潜江县境内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包括河流如汉江和东荆河，湖泊如借粮湖、返湾湖、冯家湖、白露湖、张家湖和苏湖等‌。此外，潜江县还是当时国家三线建设和中南地区重要的综合型石油勘探基地，当时的保密单位石油工业部五七厂就设在此地，此地富含石油、天然气、盐等矿产资源‌。一九六九年著名的五七油田百部钻机十二万余人的石油大会战曾在这里展开。蒼海桑田几变迁，弹指一挥间，六十年来，昔日的潜江因油而生、因油而兴，如今已是全国十大油田之一江汉油田所在地，潜江县也划归为省直辖市，铁路贯通全境、高速公路纵横交错，交通十分便利，潜江市是连接湖北东西部的桥梁城市，是武汉城市圈、鄂西生态文化旅游圈、长江经济带和汉江生态经济带等战略的重要节点城市‌。可那时的潜江晴天一路灰，雨天一路泥的汉沙公路由东至西穿城而过，街道狭窄，雨天泥泞，县城除新盖的展览馆和县招待所对面的百货商场象样外，房屋大都陈旧，街上稀稀拉拉还有不少茅草屋，饮食公司店铺的早餐大都是稀饭，糊拉汤，锅灰剁馍，油条油饼等为主。交通不便，没有铁路，汉沙公路在通往东荆河上没有大桥，枯水季节，由轮渡搭在河面上让汽车，行人通过，涨水季节，过东荆河汽车需排长队等待一条轮渡来回摆渡，过个河特别费时误工。

　　到潜江我们才知晓江汉石油学校是由石油部高教司和省教育厅统一招生，为油田培养人才，设在五七厂由五七厂总部代管，下设几个分校，对外名称统称为五七厂半工半读总校，招生数千人，在油田俗称为工读学生。学校距潜江县城约三十公里路程。清晨，我们收拾好行装过完早，就从县城徒步沿着汉沙公路穿过县城向西出发，涉过东荆河朝着周矶方向前行，在潜江汉沙公路上五七厂的车辆如织，快速穿梭，搅起尘士飞扬，让人睁不开眼晴，握住嘴鼻前行，呼吸使人感到窒息，平原上的路难行，一眼望不到尽头，好象在原地踏步，哪里有我们的山区山路好走好看，峰回路转，“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新鲜感让人走路感到不累。当我们风尘扑扑，灰头土脸赶到油田，闻到了那远方随风飘来的油香，看到了那一排排高高耸立于原野之上的井架和那一片片，一块块，一栋栋，整齐有序的芦席棚，到达石油工业部五七厂总部时已是日头偏西下午两点来钟。

　　負责接待我们的是总校一位说话挺难听懂的福建人陈老师，他将我们安顿在总部机关小会议室砖瓦平房里居住。五十九年过去了，油田第一站至今难忘，记忆犹新，我还清楚的记得这间小会议室，它位于东边总部机关食堂马路的对面，西边的一排芦席棚的中间，这栋会议室红色砖瓦平房在芦席棚中格外显眼，它有较宽的过道走廊，用红砖铺滿地面，小会议室象似刚腾出来的，简陋的房间，空荡荡的四周只摆了四张用板凳支撑的铺板，中间一张乒乓球台会议桌，四周墙壁写有语录，口号及大庆精神的标语，正面墙上是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背面墙上贴着“以饿虎扑食之势，迅速拿下红旗油田！”的标语，左边墙上的像框已取走，右边墙上写的是大庆精神“三老四严四个一样”的工作作风。(“三老”:当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四严”‌：严格的要求、严密的组织、严肃的态度、严明的纪律。“四个一样”‌：黑夜和白天一个样，坏天气和好天气一个样，领导在场和不在场一个样，没人检查和有人检查一个样。)在这间会议室里，由于天气逐渐变冷，又都没带垫被，我与茂红仍就两人打伙同床就寝，在此度过了难忘的两个多月的日日夜夜。在此期间，我们还主动协助总校陈老师，负责帮忙接待陆续来校的同学，引导他们熟悉环境，介绍情况，因此结识了不少来自全省各地的同学，随着来校同学的逐步增多，要求尽快开学的呼声越来越高，我还多次串联、组织部分同学代表与校方总校校长陈勇(后是江汉石理管理局局长)，五七厂总部工委书记马骥祥(后是中海油组建召集负责人)和总部分管学校领导冯元富等领导请愿对话，要求倾听我们的呼声，就开学和响应毛主席号召学生开展串联事宜，及后续串联结束后学校仍不能正常上课我们这帮学生们去向问题进行交涉，现在不得不说那时的领导真是负责的，是体察民情，顺从民意的，是关心爱护学生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经努力同学们的请愿对话均得到落实，给入校学生办理了学生证并发放了每月好象是18.5元的生活费，让来校同学们有一定生活保障和着落。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又同意借给学生串联费，滿足了学生们想走出矿区、走去学校经风雨见世面串联闹革命意願。后续于67年7月及68年9月两次分别给不想继续读书的数千名学生置換学生身份转学徒分配工作进行安置。

　　刚入校时我与茂红曾都分在潜江分校借用的潜江县招待所后转到展览馆同一个排里，(即一个班里，当时学校是按部队系列进行编制的叫排) 同住一个寝室，我俩来自英山，同出一个学校，既是同学又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自然亲密无间。茂红1.68米个头，圆头大脸大眼，分头双眼皮，稍厚的嘴唇，一笑就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为人憨厚，老实巴交，性格温和，懂礼谦让，不善言词，忠诚可靠。在我们相处的那段时期里，因我是外向型的，接触人多，见识面广，点子也不少，他总是以我为核心，言听计从，从不争強好胜，顶嘴叫板，做事踏实，吃苦耐劳，所托之事，叫人放心。在潜江分校时串联回来后被转到沙洋分校，是在沙洋分校转徒分配到运输大修厂，先是在新疆克拉马依油田，后又在武汉军工7435工厂一直培训，于69年大会战时才回五七油田王场二路运输大修厂工作一直到退休未挪窝。我转的多，在学校时从总校到潜江分校，又转到沙市分校，在沙市分校转徒分配到沙市钻井大队，69年大会战时又调到潜江五七油田钻井指挥部，后又派到天门张港前线钻井指挥所，再到广华钻井二团，五七油田大会战结束后又成建制随团转战到山东，到胜利油田成立河口钻井指挥部，参加胜利油田大会战。我从大山走出，到1975年离开央企，从油田调地方，将近十年，转了一圈，又回到英山。结束了那令人难忘激情燃烧的岁月和那绽放着蓬勃盎然的青春年华。

　　在油田，茂红所认识的朋友基本上是我所介绍的朋友、老乡、同学和同事，他遇事总要来找我商量想办法解决，他家在农村困难，时常找我借钱寄回家，星期天总是他常来我处来看望我，陪我一起去朋友、老乡、同学那儿去聚会。我转战山东，他特别伤感，在王场小酒馆里为我饯行，他举着酒杯敬酒说着:“你走了，在油田我再没亲人了”，一杯酒，一口焖，语出感人。在送别我时，船已离岸开出很远，我在船舷上依稀看到他仍旧站在红旗码头趸船上向我挥手，依依不舍久久未走。在离别后数十年里每逢春节腊月三十或初一总要来电话问候。今年的腊月二十九过年他没来电话，于是我正月初一就给他家打电话，没人接，初五我又给他挂电话，是他老伴接的，我问初一打电话咋没人接，她说家里没人都在医院，茂红腊月28在卫生间摔了一跤，将胯骨摔断了，在医院做手术还输了血，我问手术怎样，她说手术成功，我说那就叫茂红接电话，她说茂红走了，我问到哪儿去了，她说是正月初三下午四点钟离世的，当时我一听感到吃惊纳闷，问:“不是手术很成功嘛，怎么走了？”她说，正因为说成功，守了几天见没事，那天下午刚离开，病房又没其他病人，他原来爱吸烟，因肺气肿，痰咳不出来，因痰窒息而走。我惊讶，手机在手中颤抖，半天无语，心痛不已。乌呼，唉哉！又一个老友走了，我对他老伴说了几句表示哀悼的安慰话后，放下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人生啦，真是世事无常，且行且珍惜，人要善待自己，善待身边的人，正月以来半个来月，几乎每天都想到茂红，想到过世的同学好友，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年已毕，正月十八也过了，今写此文，回味过往共同历程，忆茂红，以此文悼念茂红老友，愿天堂无病痛，愿茂红一路走好！

(实在可惜，因那时穷，也没有照相的雅兴，没有一张与茂红同学合照及茂红照片。美篇上的照片均是网上下载的)

2025年2月16日(正月十九夜)于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