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滑雪棉袄

阿秋

春节回家，遇见多年不见的发小同学振球，聊起小时候的往事，异常兴奋。她的爸爸是裁缝师傅，大家都喊他“小根师傅”，他帮我做过衣服。

我还记得那年我拥有第一件滑雪棉袄的情形。

那一年，我的棉袄穿在身上短一截了，外婆帮我把袖口接长了一段，但衣服已经“吊在七寸里”，这是我们乡下土话，意思是很短很短了。

我心里可盼望妈妈过年时候能把裁缝师傅请家里来给我做一件新棉袄，暖暖和和漂漂亮亮过新年。

放寒假了，下雪了，天冷了。我早就穿上了那件旧棉袄，去割草，喂猪。

突然有一天深夜，妈妈出诊回来，我在睡梦中看见她拿出写字台抽屉里放布票的小盒子，一张一张数着。我一激灵，睡意全无，明天，妈妈是不是会去扯布料买棉花了！？说不定哪天就把小根师傅请到家了。我那个高兴劲别说了，如果不是夜里，我想我一定会放声高歌的。

妈妈见我醒了，走到我床前说：“阿秋，这几天就请小根师傅到家里来，给你和弟弟做新棉袄，已经跟小根师傅约好了，妈妈明天去买布料和棉花。”

那一晚，我兴奋得再也无法入眠，心里装满了期待，等待着天亮，我要把这好消息告诉我的小伙伴，我还要去告诉我的发小同学振球，她爸爸就是小根师傅，让她到时候到我家来玩。

小根师傅到我家来做衣服的那天，天上下起鹅毛大雪，村东头场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外婆早就熬好了清粥，做了南瓜饼，等师傅上门吃早饭。

我焦急地立在门口，不停向村东头张望，希望一眼就能看见那个挑着缝纫机的小根师傅。

我看见了，我看见小根师傅挑着缝纫机在田埂上，他正向我们村东头走来。我拍着手高喊“来了，来了——”外婆听见我呼喊“来了”，赶紧开始煎饼，外公听见我呼喊“来了”，跑出家门去迎接，接过担子，自己就挑回来了。

外公早就在小圆堂里把做衣服的案板搁好了，外婆生了炉子，虽然外面下着雪，但小小屋子像春天般温暖。

妈妈也早就去诊所上班了，她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没有一刻闲着，为大队里的社员问药巡诊。

小根师傅特别和蔼亲切，我们两个村巷住得很近，站在我家村东头，能看见他家的后门，再加上我跟小根师傅女儿振球是发小同学，所以我们与师傅很相熟。

吃过早饭，师傅就给我和弟弟量尺寸。他很细致地量着，笑眯眯地说“长得真快，是要做新衣服了。”

量好尺寸后，就开始给我裁衣服。他把妈妈给我买的布料平摊在案板上，手拿尺子和画粉，在布料上勾画、打样，然后拿起剪刀裁剪。裁剪好了我的，就开始裁剪弟弟的。

妈妈给我买的是一块橘色的布料，我心里嘀咕着，怎么不是花棉袄呢？好在橘色很靓丽，也是我喜欢的颜色，过年能穿上新棉袄总是开心的事。况且，那时候我们穿棉袄，外面都穿一件罩衫，无论花棉袄还是一色的棉袄，穿在里面，别人都看不见，就是自己暖和。

我一直在圆堂屋里看着师傅做衣服，下午，振球如约而至，分享我做新衣服的开心。

做棉袄“吃工”（花功夫），我们看着师傅打样、裁剪、做外壳、铺棉花、固定棉花、缝纫，一道道工序，都是细活。一个师傅一天能完工一件棉袄，属于快手了。

我看这回小根师傅给我做棉袄好像有点不同，不似往年做花棉袄的样子。橘色的棉袄外壳怎么打上了菱形方块呢？门襟也不是以往的盘扣，而是拉链。

吃晚饭前，我的新棉袄完工了。小根师傅让我试一试，啊，是一件时尚的滑雪棉袄！跟城里人姑娘穿的是一模一样的！是我梦寐以求的！

菱形的方块图案简约又洋气，拉链款式时尚又方便。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能在这个下着雪的冬天拥有这样一件滑雪棉袄！

那种喜悦冲动着我，我在雪地里奔跑，唱歌，橘红色的小人儿，成了雪地上奔跑的精灵。

第二天，我弟弟的滑雪棉袄也完工了，他的是军绿色的，也是时尚的滑雪棉袄！

这个冬天，我们有了人生的第一件滑雪棉袄！这份温暖是寒冬里的小阳春，足以把我们童年的清苦生活焐暖！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