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娘是我的婆婆，她去世的时候刚刚58岁。那一年是我结婚的第二个年头。那一年，我亲生母亲也躺在了病床上。医治无望的娘在病房里拉着我的手说：“儿呀，好好给你妈妈治病，治好了，孬好有人给你们看孩子，我不行了。”我泪如雨下，病重的娘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病势，而是谁来照看她见不到面的孙子。她哪里知道，她去世后不长时间，我母亲也撒手尘寰。我彻底成了没有娘的孩子。</p> <p class="ql-block"> 娘个子高高的，瘦瘦的，留着短发。一个眼角总是湿漉漉的，她说是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叫迎风泪。娘的牙齿不很整齐，说话大嗓门。走路很快，脚底生风。长期在地里劳作的娘看上去不是很漂亮，但是她朴实善良。</p> <p class="ql-block"> 我对象是标准的山东汉子。从军营走来的他身高一米八五；我却像从南方水乡来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八。和他站在一块，矮矮的我就像个小不点。但是娘从来没嫌我个子矮。我对象第一次带着我回老家的时候，娘急急忙忙从屋里迎出来，一把抱着我说：“孩儿，你来了，我不想双龙（我对象的乳名），就想你。”此刻，我看到娘眼角隐约闪现的泪花。</p> <p class="ql-block"> 我感受到娘爱屋及乌的爱。</p><p class="ql-block"> 结婚时候，学校照顾军属，在没有空闲房子的情况下，挤出了一间房子给我居住。结婚后，我对象回到部队，娘怕我孤单，三天两头到单位看我。不是给我带来草鸡蛋就是地里的农家菜或者新鲜的水果。晚上和我抵足而眠，家常里家常短和我谈论着庄上的新鲜事情。</p> <p class="ql-block"> 周末没事的时候，我也会骑着自行车回老家转转。从城里到老家大约四五十里路。骑车到家，需要两个多小时。一个周末，闲来无事，我再次骑着自行车独自回老家。到家后感觉饥肠辘辘。正在地里干活的婆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忙不迭地回家：“我儿，饿了吧。我包馄饨给你吃。”</p> <p class="ql-block"> 娘忙忙活活到街上买来肉，包了肉馄饨给我吃。我让她吃，她说她不饿。腹中饥饿的我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娘端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我吃，满眼都是怜爱。我吃得饱饱了，娘还一个劲地让我吃。吃完饭，我要帮娘一块干地里的活，她说什么也不让我干。</p> <p class="ql-block"> 娘对孩子的爱凝聚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有一次，娘带着我和庄上的婶子大娘一起去赶集。途中要经过田野中的一道水沟。可能是刚下过雨的原因，水沟是里都是积水。娘怕我把鞋子弄湿了，非要背我过水沟。“不行，我这么大了……”可是娘不等我把话说完，二话不说，直接弯下腰，硬把我背在后背，趟过水沟。</p><p class="ql-block"> 在娘眼里，我是她的儿媳，也是她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在我心里，她是我的婆婆，也是我的娘。</p> <p class="ql-block"> 娘查出来病的时候，我是那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那么壮实，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得这种难缠的疾病？</p><p class="ql-block"> 老爹说：“你娘来到咱家就像一头老牛，一直在地里干活，从来没闲着，没过一天的好日子呀。”</p><p class="ql-block"> 中药西药，民间偏方都用尽了，没能挽回婆婆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娘在我们万般不舍中离开了她爱的人，一晃25年了。</p> <p class="ql-block"> 娘呀，没有通天的路，相见只有在梦中。思念成河，这么多年了，您在那个世界还好吗？</p> <p class="ql-block"> 娘呀，您没见过面的孙子长成了一米八多的小伙子，两个可爱的小孙女也逐渐长大成人。</p><p class="ql-block"> 记得，您孙子两三岁的时候，带他到山上给您烧纸。幼小的他奶声奶气地问：“奶奶为什么要躺在地下呢？”</p><p class="ql-block"> 是的， 娘呀，您为什么要躺在地下？山风猎猎，蒿草曳曳；鸟鸣啁啾，泪眼朦胧。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只知道坟头的草年年青，心底的思念日日增。</p> <p class="ql-block"> 您知道吗？您看着长大的马家五条龙都已经成家立业。五条龙的后代都继承了马家良好的基因，都是大高个，一个个朴实善良，一个个勤奋向上。您不想亲耳听您的孙子孙女喊您一声“奶奶”吗？</p><p class="ql-block"> 那个小时到到鱼缸中捞金鱼吃的，您的小外孙也长成了高大健壮的帅小伙子；您最疼爱的两个外孙女都当了妈妈，您已经升格到太姥姥。她们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可爱。这些都是您所期待的呀，因为您是那样的喜欢孩子。</p> <p class="ql-block"> 今年除夕，马家儿女团聚一大桌子。您的侄儿和您的儿子一起举杯；您的孙子和您的孙女轮流念唱。如您所盼，其乐融融，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呀。</p> <p class="ql-block"> 娘哪，如今回老家，我再也不用骑自行车。通往老家的公路修了好几条，东边山下一条，西边河边一条，田间还有一条。开车不用二十分钟就能到家。我多希望，在门旁槐树下张望的除了老爹，还能看到您的笑脸。如果您活到现在，风一定会撩起您的白头发吧。多想再听您长长喊一声：“儿呀，回来了。”</p> <p class="ql-block"> 娘哪，您曾经陪我住过的小房子已经长满荒草，您没见过的新住所宽敞明亮。多想接您到如今的新家，和您再次抵足而眠，听您爽朗的笑声；多想再尝尝您亲手包的馄饨，因为里面有太多的母爱；甚至我还想爬上您的后背，感受母爱的温度。可是，您在哪里？</p> <p class="ql-block"> 我想，我只有把您的爱传递下去，才能不辜负您曾经给与我的爱。我会好好爱您的儿子，因为那是您的爱；我会好好爱您的孙子，因为那是您的血脉；我会好好爱您所牵挂的每一位亲人，同时好好爱身边的每一个像您一样善良的人。我会好好生活，爱身边的每一朵花，每一棵草，每一个小动物，哪怕是空中飞过的小鸟，因为我相信她们会是您的化身，到人世间来看我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5年2月16日星期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