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飘

绿浪远洋

2025年1月26日（大年廿七）阴 住院第五天，第一次天昏暗了妈不赶我走，还猛拉猛拉我的手……“回家！回家！回家！”一晚上的闹就只要回家，“绿绿！绿绿！”还有看着病房的一面墙壁叫道，发出的语音是她儿时就说的湛江白话，但已含混不清……见我落泪，护工安慰我：“你做什么做，人到这步了，看开点！”道理岂不懂，眼泪又岂能说止就止？2025年1月27日（大年廿八）阴 持续的烦躁不安！“妈，今天我们回家！”治愈心灵的药丸，安静了，不叫了，配合打针了，但眼神游离。午后回到家，安静地睡着了。若能总这样静静地睡着，不喊痛，眼神不游离，挺好。但我的心里是一片戚戚然，拽着女儿和她爸逛花市买年货也无法停止这忧伤。2025年1月30日（正月初二）阴 回娘家的日子，我回了，给了妈一个红包，身体千万千万健康起来，我默默念着。妈把红包给了爸，那一刻是清醒的。抹身、翻动、换尿裤，不喊痛，冲的药泡的茶也配合着吞咽下去，真真好。午后小妹一家都回了，喊了妈，妈也还是清醒的。但到了黄昏，意识差到认不出谁谁谁了，给水喝，紧皱眉头紧闭嘴巴猛摇头，喂粥吃，猛地猛地推开。紧接着状况急剧下降，从黄昏到凌晨，从半清醒半迷糊状态到完全昏迷，从急诊室到ICU病房……凌晨回到的家，不吃晚饭也不觉得饿，忧伤赶走了饥饿。2025年1月31日（正月初三）阴 昏迷，医生也还没告知病因，重症监护室里不可以探视，只能煎熬地也寄以希望地等。“就这样不用受罪地离开，也挺好！”我一次次慰藉了自己一个早上。黄昏时分，“医生刚刚打来电话，妈呼吸急促，要上呼吸机。”哥的电话让我泪如决堤，让我只能恶心地咽下一点点儿食物…… 2025年2月1日（正月初四）阴 “昏迷状态，脑细胞一半已死亡，也出现了脑水肿……”“昏迷没意识也就没有痛苦，对吧？”我询问医生，也询问自己。“没有痛苦就是最好最好的安排。”我跟爸说，我跟哥哥弟弟说，我跟妹妹弟妹说，我拼命拼命寻求自我安慰。说着说着，泪水已然满眶，抹去，又满眶，抹去，又满眶……2025年2月2日（正月初五）大雾 深夜醒来，发现泪水溢满眶。“新年大头，别哭！你想你妈这一辈子，你爸对她好，你哥你弟盖的新房也住过，现在这状态也不受罪，挺好的。”一早上我边把女儿的玩具分类边想着昨天下午去的妈劳累了一辈子的农场遇到兆武妗子她安慰我的话，心绪还宁。”今天下午选墓地……“午后接到哥的来电泪水即时即时又夺眶……2025年2月3日（正月初六）阴 又深夜醒来，双眼酸涩辗转难眠，天破晓时才迷迷糊糊睡着迷迷糊糊梦见妈难得的穿着时髦地问我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接孩子。又是梦里梦外！奶奶走了不知多少年还梦里梦外！2025年2月4日（正月初七）阴 一夜里迷迷糊糊，在脑海里努力地搜索妈的面容，可怎么搜索都是模糊的。好后悔那天不仔仔细细看看她老人家的面容。 2025年2月5日（正月初八）阴 今天是主治医生约见的日子，“切气管帮助呼吸，减少感染几率，病人还是可以熬过一段时间的！”想起了琼瑶的《雪花飘落之前》里面的插胃管细节描写，心不由得抽紧。“切气管病人会痛苦吗？”得到医生“昏迷状态不痛苦”的答复之后，心空瞬间雾霾散开晴朗入驻。2025年2月8日（正月十一）阴 今天ICU病房里见到了妈，脸色还好，可体温很低，喉咙处插着的管渗出了血，眼睛好像没闭紧不时就眨巴一下，眼角处有泪。“医生，我妈眼睛在动，她是不是还有知觉还会痛苦？”“眼睛眨巴是神经起的作用，脑细胞死亡基本上是没有意识的了。”“没有痛苦”是我最最期许的相信也是妈最最期许的。“老天显然是眷顾的。”我又自我慰藉，也只能自我慰藉！2025年2月12日（正月十五）阴 一夜的梦！主治医生来了家里，正跟爸商讨是否放弃治疗问题，家中兄弟姐妹却怎么也凑不到一块……醒来又搜百度：脑死亡拔管……寒气从四肢到指尖沁渗，心是说不出的那种无望，眼泪又出。“已没意识，也没有恢复的可能……”“定下来了，过了正月十五，就转普通病房……”医生的解说，爸的决定又在脑海里萦绕，继而“放弃与不放弃，舍与不舍，孝与不孝，还有喉咙插着气管血往气管外渗的妈”交叠涌现，心力交瘁…… 2025年2月13日（正月十六）晴 快一个月的阴霾天气，今天终得见阳光，但我心空的雾和霾却不曾散开。“就算有奇迹醒来，血糖高喉咙切气管处和脊柱断裂处根本就愈合不了，再有眼睛也看不到，牙齿脱落了吃不了东西，还走不了路，更是折磨，离开是最好的解脱。”从黄昏到子夜来临前，我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话，跟哥哥弟弟，跟爸爸妹妹，跟大嫂弟妹，似乎这样就能让泪水流少一点，就能缓解心中的痛。子夜来临，月色清棱棱却夜色黑魆冷风疾，ICU室大门打开，妈被推出来了，匆匆一瞥，躺在移动病床上的妈很安详。“妈，回家了！”三声还没喊完承载妈的移动病床就到了长长长长走廊的尽头。间隔间隔一股一股涌流了一天的泪此时又夺眶，夺眶……2025年2月14日（正月十七）阴 不知道几点入的眠，四点醒来看到弟的语音信息：芬姐，明天天一亮就要回家哈！今晨一点发来的信息。心中已晓然：雪花终归飘落地，落叶终归归于根，妈去了，在这泛黄草色下已冒新绿、花儿初绽放和枝头长嫩叶的早春时节去往远方。纵有泪，纵是痛和多不舍也阻不住。无法无法入眠，也无法无法阻挡寒气侵袭心沁渗四肢。2025年2月15日（正月十八）阴 凌晨四点半醒来。想起昨天的告别仪式，心又痛，手脚又发麻，却没有泪流，大概是昨天把它流尽了。“我想死，又死不了！”“买乐果水（妈熟悉的一种农药）给我喝死，我会保佑你们的，也保佑锋屋（弟2022年在建楼房）！”被病痛折磨多年的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妈长眠于一个山水相伴的地方，到底是解脱了！”这样想着，心有点释然。妈，从此只能把你留心中。 2025年2月16日（正月十九）阴 又是凌晨四点半醒来！心痛，四肢发软，眼睛也酸涩得很好像有一层白色的薄膜遮盖住。“都是芬，带我来一次医院病就重一次……”想起了不知道因为病重才去医院这一道理的妈的话，“人不会脱皮，死是自然现象是必然，不用怕，也尽力了，无愧了……”想起了什么时候都显睿智和洒脱的爸的话，“伯母走得很快，从医院回来喉咙切口大出血缝好线一会儿，大概40分钟吧，12点……”想起了手勤脚快总能坦然面对生活中风雨的堂弟的话，“有星星，有月光，有清风，奶奶选择了一个好日子归去……”想起了大嫂是对她孩子也是对我们说的话。“你妈也是苦命人，幼小就没了亲妈，你后来的外婆带了四五个孩子过来吃是最差的睡也是最差的，外公虽然疼爱她但没能时时护住，少年时期家家户户要派劳动力前往廉江鹤地水库修筑青年运河家里没男丁只能派你妈去，青中年在农场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劳作个没日没夜也没一顿好吃的，老了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却耳聋腿脚无力精神恍惚，二十个年头了药没停过……”想起了大姑流着泪讲述妈艰辛的话，心里又戚戚然，时光不语却是最伤人。“吒儿，吒儿……”，继而影片《哪吒闹海2》中哪吒母亲那声声呼唤演绎一个母亲对孩子深深的爱和深深眷恋的画面浮现脑海。妈断然不会这样，她似乎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孩子待在身边，常常我们回家脚跟还没站稳她就催着赶着我们走，但也绝不是不爱，“天晚了，不在这里吃就快回家，不给饿着。”“俊霖（外甥）有女朋友了也不快快结婚，女朋友家嫌穷吗？”“不看病了，医生看不好我的病，浪费钱！”……只是性格使然爱放心底。一段即将尘封的时光，就到此停笔吧，再有的就留给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