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野山菊》</p><p class="ql-block">山里的野山菊又开了。金黄的花瓣,嫩黄的花心,一簇簇挤在山坡上,像是撒落的星星。我蹲下身,轻轻抚摸这些倔强的小花,指尖传来熟悉的粗糙触感。近四十年了,它们还是这般模样,仿佛时光从未改变过什么。</p><p class="ql-block">记得小时候,母亲总爱带我来这片山坡。她背着竹篓,我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野山菊开得正盛时,母亲会教我辨认哪些可以入药,哪些可以泡茶。她的手指粗糙却灵巧,轻轻一掐,就能完整地摘下花朵。"要留些给蜜蜂,"她总是这样说,"它们也要过冬的。"</p><p class="ql-block">深秋的清晨,母亲会早早起床,在灶间熬制野山菊茶。柴火噼啪作响,菊香随着蒸汽在屋里弥漫。我赖在床上,听着母亲轻声哼着山歌,那歌声比晨雾还要轻柔。她总说野山菊茶能清肝明目,可我更喜欢看她在氤氲的热气中忙碌的身影,那是我童年最温暖的画面。</p><p class="ql-block">母亲走的那年,野山菊开得格外灿烂。她是在送医的路上去世的,故乡的那弯曲盘绕的山路成了她人生最后一程,那辆颠簸的破马车送走了她仅35岁的人生。那年我十一岁,还不深懂什么是永别,只知道从此再没有人带我去采野山菊了,我-没有妈了。</p><p class="ql-block">如今我在城里安了家,阳台的花盆里也种了几株野山菊。它们开得不如山里的茂盛,却依然倔强地绽放。夜深人静时,我常常泡一杯野山菊茶,看金黄的菊花在热水中舒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柴火噼啪的清晨。茶香依旧,只是再也听不见母亲的歌声了。</p><p class="ql-block">山坡上的野山菊年复一年地开着,它们不问世事,不管人间悲欢。我轻轻摘下一朵,放在掌心。这朵小小的野花,承载着我全部的童年记忆,和那个永远停留在八岁那年的春天里的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