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在心里的泪（十七）

墨溪

爷爷已故的噩耗一夜间传遍了整个村子，第二天一早前来吊唁的乡民络绎不绝。我哭肿了双眼，直觉得浑身乏力，此时在悲痛中忙乱了一夜的家人才想起给姑妈发电报。我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向邮局奔去。到了邮局，虽是冬天额头却是湿漉漉的，我向邮局的工作人员要了纸笔，手颤抖着写上：祖父已故 速返 。

骑车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担心姑妈。想她接到这样的噩耗该有多么的伤痛和崩溃，路途遥远，她的身体能支撑得住吗？我在默默地祈祷，祈祷姑妈身体无恙，能够平安回家！

当姑妈终于抵达家门，脚步踉跄，面容憔悴而苍白。她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地悲痛，嘴唇微微颤抖着，手中紧紧攥着的提包，仿佛虽时都会掉落。

走进院子她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似乎在寻找爷爷的身影，又似乎害怕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却吹不散她满心的哀伤。迈进屋子，姑妈望着爷爷的遗像，泪水瞬间决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爸 我回来了，可我 回来晚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屋内回荡，那哭声饱含着对亲人无尽的思念和失去亲人的痛楚。

屋里挤满了前来帮忙的亲戚和邻居，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姑妈呆呆地跪在那里，目光始终无法从爷爷的遗像上离开，仿佛想要透过这张照片，再次看到爷爷活生生的身影。

母亲早已哭红了双眼，形容枯槁。见姑妈久跪不起，无力地靠过来，扶起姑妈，两人相拥而泣。之后姑妈走到爷爷常坐的藤椅旁，轻轻抚摸着，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的温度。周围的人在低声交谈着，可她什么也听不见，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轻抚着爷爷的每一件遗物，那些陈旧的物件，每一件都承载着曾经的回忆，如今却成了刺痛她内心的利刃。他在心中默默诉说着对父亲的思念，可回应她的只有无力的寂静和悲痛。

爷爷火化那天，空中飘着雪花儿。那时土葬刚刚废除，必须火葬，在很多人心里都秉承着‘入土为安’的传统习俗，对于火葬一时还是很难接受的，但政策不允许，又有谁能抗拒得了。也正因此更觉悲痛欲绝，姑妈更是哭得近乎晕厥，这也是我头一次经历与亲人的生离死别！

爷爷的突然离去，对姑妈打击很大，由于工作原因奔丧的期限已到。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姑妈对妈妈说:“ 嫂子，我想把妈带走，去我那儿住一段时间，你有什么想法吗？”在当时人们的观念中，如果这个时候姑妈把奶奶带走，就会有人认为儿媳妇对婆婆不孝顺。妈妈不是那种世俗的人，更不会在意那些无稽之谈，她理解姑妈的心思:子欲孝而亲不待，父亲突然去了，又不能陪伴母亲身边，不想将来留下太多的遗憾……妈妈高兴地说：“我为什么要有想法呢？你带去吧，住够了，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样，姑妈走了，带着奶奶，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爷爷也走了，永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