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在心里的泪（十六）

墨溪

时光荏苒，转眼我已上了高中，和姑妈仍是书信往来，几年才能见上一面。

那是一个冬日周五的傍晚，住校的我风尘仆仆地骑着自行车、从离家十几里路的学校回来，先来到爷爷奶奶的住处（我家是前后相通的两排房，后院是正门，爷爷奶奶住在后院），爷爷见到我高兴地说：“中午蒸的小米饭，还给你留着呢，还留了两根油条，明天中午炒上两个鸡蛋，咱们包饺子吃……”爷爷很疼我，知道我今天回来，特意为我改善伙食呢（那时仍以玉米面为主，平素是很少吃饺子的）。我在爷爷奶奶这边吃了小米饭，回到前院儿，出工回来的妈妈正在烧火做饭。我和妈妈抱怨着弟弟贪玩儿，去给爷爷拿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妈妈忙活着、附和着我说:“可不是嘛，这孩子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等全家人都回来吃过晚饭，我帮妈妈洗好碗筷，收拾利落了，妈妈又弄了一筐棉花桃儿，我们一边剥棉花、一边聊天。剥完这一筐，妈妈说：“不早了，都睡觉吧。”洗漱后，我们刚躺下不久，便传来啪啪的敲门声，随即听到奶奶在喊：“快起来吧，你爸要死。”妈妈起床打开堂屋的门，以为爷爷奶奶吵架了，便说：“您竟说这个，又怎么了？”奶奶说：“这回是真的，都快起来吧。”听到这话，全家人都慌了，匆忙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爸爸直接跑出去找大夫，我们都冲向后院，爷爷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我焦急地喊着、喊着。这时爸爸和大夫也跑进屋，大夫从药箱里取出药，迅速给爷爷注射了强心剂。稍倾，大夫便说：“人 走 了，准备后事吧！”我惊呆了，简直难以置信！一时泪如泉涌，呼喊着爷爷！爷爷！可是我的爷爷，几个小时前还和我谈笑风生的爷爷就这么走了，永远的走了。

爷爷有哮喘的旧疾，平常也是时不时地吃些药，今天我走后爷爷奶奶吃过晚饭、又坐了会儿，那时没有电视、也没有暖气，屋里虽是烧着煤炉，可那时候的门窗封闭效果差，冬日寒冷，待着也无聊、都想早早地钻进被窝儿。躺下后爷爷叫奶奶给他倒了杯水，吃了弟弟今天才拿来的药。本想睡了，谁知咳了几声，痰堵在喉咙，一口气没上来竟然…… 全家人一时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此刻妈妈倒是没有乱了方寸，支应老叔（堂叔）去通知本家族的族人和长辈，商讨后事。因为爷爷平时身体还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首先面对的是、没有装老的衣服，那时没有卖的，凡家里有久病在床的老人、都会请人提前做好。等本家的长辈们到齐，妈妈便说：“各位叔叔爷爷，谁知道哪家有做好的装老衣服？能先借用的不怕好，事后我买最好的布料、用最好的棉花，还给人家。”本家的一个爷爷说:“我倒知道一家有，只是人家那老嫂子针线活儿好，找人做看不上，都是自己做的，不知人家肯不肯借。”妈妈闻言便说:“大叔啊，那就麻烦您卖个脸儿，跑一趟吧”。那个爷爷二话没说就去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大包裹回来了。边打包裹边说:“那老哥听说是咱这儿急用，二话没说就让老嫂子拿了出来，那老嫂子说了，如果不是咱家，任谁都不会借的。”说着便和我的堂叔认认真真的给爷爷穿好了衣服。然后和大家轻轻地把爷爷安放在用门板搭好的拍子上。随着一阵忙碌，贡品摆上，、香火点着、纸钱燃起，家人哭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