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记忆 // 去敦煌

高原

序：

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塞有一座城，它的名字叫做敦煌。

它是丝绸之路的明珠，是历史长河中一颗璀璨的星辰，是深藏于大漠深处的一枚被风沙摩挲千年的琥珀。

我想去敦煌很久了，这个本该是07年夏天就抵达的地方，因为当年临行前的一念起，延至18年后的这个春节，才得以成行。

// 兰州：黄河边璀璨的烟火

正月初三，我们一行人抵达兰州，与早一日到达的朋友汇合。

晚餐后，我们去了中山桥，在黄河边，我们邂逅了一场璀璨的烟火。

夜色清冷，天空像被浓墨浸透的绸缎，夜风里裹挟着硝烟的香味，一簇簇银光刺破天际，那抹光拖着彗尾直上九霄，在穹顶炸裂，整片夜空骤然化作璀璨的星河，细碎的光粒拖着流苏般的尾焰簌簌坠落。

人很多，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伴随着烟火。我们也跟着人流从桥的这边走到那边，再走回来。夜风裹挟着硝烟的香味拂过发梢，最后一朵烟花凋零时，漫天灰烬仍在缓慢旋转，像一场不愿醒来的琉璃梦。

其实，人生和这璀璨的烟火何其相似，很多时候，我们倾尽一生也只不过换来这片刻绽放。

只不过，要明白这个好像就是挺艰难的事儿。

河西走廊

// 出发

河西走廊，一条汇聚天下大美的景观长廊，这长廊里，除了海洋，几乎囊括地球上所有的地貌。

这片土地，缓慢.平淡.沉静，像一位静守在时间深处的老者，眉眼之间，流转着深藏千年的古老故事。

我们选择自驾的方式去敦煌，因为在我们的想像里，这才是旅行最自由最贴近的方式。

敦煌在甘肃的西北部，早上9点从兰州西上高速后，我们一路西行。

中午在服务区简单吃个午饭，下午抵达张掖七彩丹霞，晚上7点多入住张掖市区酒店，全程近600公里的路程，这是继07年第一次自驾进藏区，18年后我的再一次长途自驾。

连霍高速一路相伴的都是神秘的雪冠和偌大的山影，绵延数百公里的雪景对于我们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和震撼，一路上伙伴们不时惊呼不已。

// 七彩丹霞

我们在下午四点后抵达七彩丹霞景区，因为是冬天，人不多，停车场很是空旷，停车后改换乘大巴车进入景区。

观景台上寒风刺骨，但心会被眼前的壮丽暖化，山峦叠嶂，雪后的山体一半是绚丽的七彩丹霞，一半被白雪温柔的覆盖，色彩交织，如梦境现于人间。

西下的太阳有点苍白，没有一点热度，但鹅黄的光辉下，山体的色彩显得更加丰富，加上雪景的衬托，别有一番风味。

“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丹霞雪后颜”，这是高原上独有的五彩斑斓的梦。

// 张掖大佛寺.马蹄寺

大佛寺，原名迦叶如来寺，建于西夏，是当时的西夏国寺。春节期间，门票10块钱。

我们都感觉这十块钱花的实在是太值了。

大佛寺的核心是供奉释迦牟尼涅槃像的大佛殿。迈进斑驳的木门，一尊长达34.5米的泥塑卧佛赫然入目。佛像侧卧于佛坛之上，金装彩绘，面容安详，双目微闭，仿佛在沉睡中传递佛法的永恒智慧。

听说寺院的藏经阁里有不少稀世珍宝，且不说这个，这里蕴藏着的历史轶事与人文气息就已经让人感觉厚重。

我们在寺里漫步，感受历史碎片与佛国的静谧交织。无论是凝视卧佛的慈悲，还是观摩展馆里那些经卷的沧桑，这里都能让人在喧嚣中寻得一份内心的澄明。

出大佛寺后，我们驱车向北，驶向祁连山脚下那片更隐秘的所在——马蹄寺。

这是座悬挂在赭红色崖壁上的石窟群，以马蹄印传说为引，以“三十三天”的险峻佛国为魂的寺院。

在这里，我们与一场祁连山的大雪狭路相逢。千佛洞前，雪花纷纷扬扬，同行的几个孩子们都好开心。

爬千佛洞的体验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不一样的挑战和体验。

特别是明代开凿的药师殿，嵌在离地三十米的绝壁中，铁链寒凉叮当，通道仅容一人侧身贴壁挪过或者攀爬。

在艰难的攀爬与仰望间，仿佛能触摸到丝路佛光的余温。

但当进入殿内再举目远眺时，立马就能理解古人“凿空为寺”的执念了，或许，这悬空寺存在的意义，本就是让后来者在攀援中，寻找自己的道。

因为雪下的越来越大，我们最终还是放弃了心心念念的三十三天石窟。

其实，很多时候，学会放弃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特别是在我们得知不少冒雪上山的车打滑甚至呼叫救援时。

留点遗憾，或许，这会是我们再来的理由。

下山后，友人说，我会再来。

我说，我也会。

// 嘉峪关

初五一早，我们前往嘉峪关，这座与时光对峙了千年的戈壁孤城。

走进古城，瓮城内凹陷的铺路石上，深深的车辙印迹如同刻在大地上的年轮，记录着无数历史过客留下的足迹。

触摸着由糯米汁与黄土夯筑的城墙，指尖能感受到砖缝里渗出的丝丝凉意——这些厚达两米的墙体曾在无数个寒冬酷暑中，默默承受着商队的驼铃和战争的铁蹄。

当我们爬上嘉峪关外城斑驳的砖墙上时，祁连山的雪线在远处若隐若现，戈壁滩上的风裹挟着砂砾掠过脸颊。

这座雄关正以沉默的姿态傲视着来客，阳光在"天下第一雄关"的匾额上流淌，而那些被风沙磨圆的箭垛依然保持着警戒的姿态，仿佛随时会有烽火从城楼升起。

我在城墙一角矗立许久。

阳光的温暖与不时而来的寒风一起拥抱了我。我想，此时我所感受到的阳光与风沙，一定一如千年前的那般。

// 敦煌之鸣沙山.月牙泉

三天的时间，我们终于抵达敦煌。

正月初七，敦煌的清晨裹挟着丝丝凉意，我们迎着朝霞踏上了通往鸣沙山的路。这座被《山海经》记载为“神沙山”的沙丘群，在靛蓝色天幕下勾勒出连绵起伏的剪影，一路上车窗外逐渐退去的胡杨林如同褪色的古卷，预告着即将展开的苍茫画卷。

十个人，骑着骆驼走向沙丘深处，阳光下，人与骆驼在沙脊线上蜿蜒成流动的剪影。我的坐骑非常温顺，一点都不感觉颠簸，起身下身时，它身上的沙粒如金粉簌簌滑落。

孩子们去骑沙地摩托车的间隙，我们站在沙坡上和驼工聊天，这是让旅行体验更深刻的方式之一。

这个时期的鸣沙山有着难得的安静，但对于这些驼工们来说，并不是可喜的事情。

被孩子们兴奋的气息感染，我们一行人居然全部去参与了鸣沙山大冤种运动之滑沙，当然，这是滑下来之后的后知后觉。

要滑沙，首先得爬上山顶，再滑下去。我已经不想再说爬上去有多累了，那状态，有点像砧板上的鱼。上去后才发现那坡真陡啊，可上来了，就得下去啊，恐高的我挨到最后一个，心一横闭着眼睛下来了。

我是一路喊着下来，下来后一嘴的沙一身的沙。

友人给我看她拍的视频，视频里她的声音：天哪，叫成这样…！

天哪，这视频真看不得！不能看！

也是真的有够刺激有够难忘！

无下次！！！

午后，阳光下的沙丘化作巨幅绸缎，光影在棱线上流淌。我们深一脚浅一脚攀上鸣沙山主峰，在沙丘上呆了很久。

这是我离沙漠最近的一次，月牙泉在眼前一览无余。

这是片沙水共生的奇迹，恰似莫高窟第257窟鹿王本生故事——绝望处总有神迹，只要人类还懂得敬畏与守护。

// 敦煌之莫高窟

当驼铃声碎在沙丘褶皱里的时候，莫高窟的菩萨们正垂目数着游人的呼吸。

这是我走入莫高窟时在头脑里出现的文字。

这个时节来，可以参观10个洞窟，我们一路跟随着讲解员。每一个窟洞的藻井在电筒光束中骤然复活，窟顶的平棋方井里，仙童的衣袂飘飞，菱格纹饰如涟漪般层层漾开。

窟中的佛像保持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在讲解员的提示下，肉眼可见千年间修补的层层叠痕：西夏的土红、元代的石绿、清代的鎏金，每个时代都在佛身上留下虔诚的印记。

印象最深刻的是藏经洞，这和前一天晚上去看的《又见敦煌》有关。

王道士当年发现的五万卷典籍早已星散全球，玻璃展柜里展出的是唐代《金刚经》复制件，鸠摩罗什翻译的梵语韵律在汉字间流淌，不由的让人想起季羡林先生说的："敦煌是四大文明在心脏地带的输血"。

这里是艺术的殿堂，更是中华历史的宝库。只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有多少历史人物出现在这里，又如同尘埃，在天地间逐渐消散，最终归于沉静。

余秋雨说，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

历史的长河里，这些生命相互投射，也帮助后人看见自己。

结束参观时，瑟瑟寒风呼啸而来，莫高窟外的大泉河，结着厚厚的冰，阳光稀薄得很，照在身上，全无暖意。

回望，九层塔巍然屹立。

时光如同西斜的阳光，还在往前展开，在身后瓦解。

如同尘土的，不是时光，而是被时光分解的所有过去。

终：

返程，从敦煌到兰州，自驾3天的行程飞机1小时多就到了。

早上出酒店时，天还没亮，世界安静的让人感觉有隐隐的忧伤。

站在酒店门口，我突然想起当年想一起来敦煌的那位老者，这些天，我不时会想起他。回想，他居然已经离去好多年了。

他在时，对我是真的好啊，只是再好的关系，对彼此，都是过客，如同对这个城市是，对这个世界亦是。

这个行程非常完美，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感受。

行程里大家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没有任何的不愉快和情绪波动，大家都会互相照顾。

一路上我只负责开车，有人规划路线，有人负责管钱，孩子们则负责找酒店和吃食。

他们都觉得我会很累，其实，这个行程我异常的享受：那是种去远方、去追风的感觉。

同行的孩子们也有收获，当旅程结束几天后，友人告诉我她女儿的一些转变时，这个行程在某种意义上讲，又有了更深刻的收获。

生命需要丰富的体验，需要经历种种责任和承当，才会看到真正生命的风景，而当一个人，对生命没有切实的认知和感知，对爱的关系没有深度的体验，即使我们一直在旅行，也只是去不同的地方拍照和打卡。

这个真实的世界，远比想象的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