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从上个世纪90年代嫁到夫家，至今已经30多年了。这三十几年中，我丈夫对婆婆说话从来都是笑着、轻声慢语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婆婆说话的声调高了几度。</p><p class="ql-block">事情是这样的︓大年初一，我正在刷碗，丈夫去阳台帮婆婆收拾吃剩下的年货，这几天不打算吃的都收到冰柜里存着。</p><p class="ql-block">他发现节前买回来的一箱年货原封未动，就问婆婆︓这么多东西，节前怎么不分给孩子们？婆婆回答︓我也不知道啊！</p><p class="ql-block">他声音又高了几分说︓是不是又像去年那样，化了，再扔了！</p><p class="ql-block">我看婆婆愣怔在原地没吭声，就赶紧放下碗，跟丈夫说︓你喊啥？晚上哪个孩子过来，让他带走就是了呗！</p><p class="ql-block">回头我把婆婆送回客厅说︓妈，别听他的，一会儿东东还是小敏他们谁来，让他拎走就是啦！</p><p class="ql-block">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p> <p class="ql-block">婆婆今年85岁，生在乡下，长在乡下，不识字，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p><p class="ql-block">我丈夫对婆婆的感情极其深厚。</p><p class="ql-block">记得我俩刚刚认识没多久，他就给我讲过婆婆支撑这个家的诸般不易。</p><p class="ql-block">今天60岁的他对婆婆这样说话的情形，我从未见过。</p> <p class="ql-block">60岁的儿子，85岁的婆婆。婆婆极其要强，家务活儿、地里的活计从不肯输给别人，孩子们从小到大也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绝不肯被别人笑话了去。</p><p class="ql-block">曾经看过婆婆当姑娘时的一张照片，很好看。</p><p class="ql-block">记得她从50多岁起就不喜欢照相了，说自己拍出来的照片太难看，满脸褶子像个老妖怪。</p><p class="ql-block">在家里，婆婆一直属于决策者，公公想做什么、该做什么，都习惯性地抬头先看看婆婆，然后再决定做不做，怎么做。</p> <p class="ql-block">印象里婆婆从未口头承认过自己老了。</p><p class="ql-block">记得去年夏天我俩带着公公婆婆出门，途中在一个店里吃饭，老板娘多嘴问了一句，俩老人多大岁数了？我顺口答了一句”公公85，婆婆84”。</p><p class="ql-block">婆婆立马放下筷子说，我85啦！</p><p class="ql-block">接着低头嘟囔一句︓生日一过就算是长了一岁。</p><p class="ql-block">我才明白︓她很忌讳84这个岁数。</p> <p class="ql-block">在我丈夫的心里，婆婆一直是那个精明强干、事事明白的娘。</p><p class="ql-block">自己那聪慧、能干的娘怎么会忘了这样的小事儿呢！</p><p class="ql-block">否则他也不会对婆婆说出这句重话的。</p><p class="ql-block">晚上回到自己的家，我笑着问他︓是不是后悔跟咱妈说那些话了？</p><p class="ql-block">他没吱声。</p><p class="ql-block">我又说︓心里不承认她老了，是吧？</p><p class="ql-block">他瞪了我一眼︓一边去！</p> <p class="ql-block">夜深了，我却没了睡意。</p><p class="ql-block">是啊！亲人老了，说明自己也老了。</p><p class="ql-block">我们从娘亲怀里的小娃儿，长成了鬓发斑白的、已经60岁的半老之人，我们的上一辈人又怎么能不老呢？</p><p class="ql-block">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在儿子的心中是不是也老了？</p><p class="ql-block">答案是肯定的。</p><p class="ql-block">也是啊！岁月会不让我们老去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