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语天堂里的父亲(二)

山香百合

<p class="ql-block">  父亲,又是一年二月二龙抬头。我想借这无力的文字,和你说说心里的愁。</p><p class="ql-block"> 父亲, 窗外,寒风呼啸吹打着窗户的玻璃,令人不由心生凄凉。时令虽已立春,但气温还是很低,很冷。夜,一片寒寂,我缩在被窝里,思绪翻腾,往事一幕幕,我又想起了您。昔日养育恩情意,今朝都到眼前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还记得1990年吗,那年我上高中,那年,我们家从一个大家庭分成了三个小家,我的大哥二哥自立门户,您和母亲带着我和三哥,家里新盖的六间瓦房分给了大哥二哥,我们暂时借住在他们每人的一间房子里,分完家的那天晚上,您吸着旱烟一脸愁容跪坐在炕头上,烟圈在屋子里弥漫,我们都心事重重,沉默不语。我明白您和母亲心里的沉重:三哥没有成家,女儿还在读书!第二天,五婶来家里串门,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调侃母亲说:这就是你老婆子的家?母亲说,好家都怕三分,何况我这穷家。那几年,家里每年种4亩烤烟,整个暑假,您和母亲,领着我和三哥,掰烟,串烟,烤烟,分拣,虽然很累,但我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经过几年的辛苦和不懈努力,我们盖了新房,三哥娶妻生子,我也去省城读书,日子慢慢好起来,您和母亲也终于舒展笑颜。我高考那年,家里种了一亩西瓜,眼看瓜熟蒂落的时候,却久久等不到上门收瓜的,好不容易等来瓜贩子,村里的瓜农将瓜贩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你硬是将瓜贩子拉到地里,收走了咱家的西瓜。当你把卖瓜的1200元钱递到我手上,让我带着去交学费时,我感受到的何止是钱,那分明是沉甸甸的希望。我常常回忆起那个时候,回忆您和母亲抚养我们的往昔岁月,那种艰难,那种煎熬,那种苦涩。虽然在当时苦不堪言,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那样的美好,充实,温暖。我也始终相信,苦难是有价值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童年的很多记忆,在我的脑子里烙上了深深的印,挥之不去,也成了我这些年心里过不去的坎。1984年,我考上了县城重点中学,我嫌学费贵,执意要在乡镇学校读书,可您和母亲,大哥,坚决不同意。我去县城读书一个月后的秋假回家,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二叔和你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他完全不顾手足之情,差点将你活活掐死,我回到家还看到你头上的伤,当母亲告诉我事情的原委经过,我哭的泣不成声。从此,我们家和二叔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奶奶在世时答应分给大哥结婚用的柜子,布匹,也被二叔家霸占。二哥结婚时,二叔扬言要在婚礼当天揭掉咱家的房顶。你们兄弟对您的欺凌,最终使您精神受到刺激,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我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直到2003年正月,二叔去世时,您和他再无任何交集。二叔死后,我也没回来,即使面对棺材,我也无法解除心里的仇恨。2018年五婶去世,我回家吊唁,耄耋之年的二婶见到我上前热情的打招呼,我白了一眼没搭理她。姐姐劝我说,应该给个面子,都这么多年了,应该放下了。可是,我们受过的屈辱,这些年我怎能忘记,也无法释怀。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父亲,为抚养子女,您和母亲承受了太多太多!</p><p class="ql-block"> 父亲,今年春节,我没有回老家看望母亲,一则是时间紧张,我回家比较晚,直到除夕前一天晚上才到家,年后初九,又急匆匆离家。二则,我也不想去。因为我心里有些疙瘩,解不开,我不想面对家里的兄嫂。我母亲今年已85岁高龄,耳背的几乎听不见。去年6月份,我因身体原因,住院,治疗,在家休养了三个多月,在这期间,我回老家待了半个月,我看到母亲耳朵几乎完全失聪,看到母亲在家的处境,我很难过但又无能为力。我带她去县城,想配个助听器,折腾了半天,也没有配到合适的,看到母亲失望的表情,我真的很自责。别人说话,我看到母亲眼巴巴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你知道我的心又多疼吗?她自我安慰说,听不见也好,别人骂也听不见,听不见也不生气。人老了,真的很可怜,儿女都忙于自己的日子,对老人的关心微乎其微。我有时也很庆幸你走的早,少受罪。年纪大了,生活不能自理时,活着的意义的确不大。母亲常说,现在是国家政策好,每个月给老年人发点钱,不然,靠儿女,根本没法活下去,现在能动弹,等动不了,能吃上一口热乎饭都难。现在村里,风气败坏,阴盛阳衰,家家女人飞扬跋扈,作威作福,完全没有道德伦理可言,孝道更不值一提。我回家常听邻里人讲,村里的好多家庭,儿子儿媳霸占老人的养老金,虐待老人更是屡见不鲜。这几年,母亲身体日渐欠佳,动作迟缓,颤颤巍巍,走路就气喘。但是还坚持自己做饭,洗衣,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母亲生活尚能自理,这都是儿女的福分,但我还是很担忧,很心疼。</p><p class="ql-block"> 父亲,我妈虽然年事已高,但一直头脑清醒,还是和年轻时一样,干净,勤快,贤惠,通情达理。我每次回家,她都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炕铺的平平展展,床单被罩洗的亮亮清清,衣服穿戴的整齐,头发一丝不乱。正月初八晚,母亲和我通电话,她告诉我说,年前她让小孙子带她取回了她去年的养老金,我给她的1000元新钱,她准备给她的重孙们的发压岁钱,除夕晚上,她给小孙子800元,小孙女200元,母亲说,小孙子现在还在读研,我三哥负担重,她跟三哥过,麻烦他们,给娃是对的。并说,自己虽然耳朵聋,但脑子清醒着呢。还说,她也留够了自己一年用的钱,不给儿女添负担。母亲说的风轻云淡,一脸慈祥,很轻松,很开心,可我,却听的五味杂陈,心情沉重。我笑着说,妈,你这样做是对的。母亲说,自己只是耳背,心里明白着呢。曾几何时,一向刚强能干的母亲,也得看着别人的脸色,揣摩着儿女们的心思过日子,面对儿孙,也变得唯唯诺诺,缩手缩脚。儿女的世界很大,大到常常忽略了自己的父母,父母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自己的子孙!一代又一代,代代相传,生生不息。</p><p class="ql-block"> 父亲,近几年,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情感脆弱了,我总是莫名的伤感,情绪低落,以至于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喜欢独处,不想参与兄弟姐妹间的任何事情。以前,我还经常和哥哥姐姐电话联络,拉拉家常,但近几年,家里关系不太和谐,都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处理问题,特别是母亲那次住院,我看不惯他们的自私,狭隘,偏执,甚至愚昧。我总在想,年纪大了,理应越活越明事理,讲道理。可事实却令人无法理解,无法释怀,家里的好多事让我无语,甚至气愤。但又能怎么样,我只能沉默,说什么都不合适。面对家族关系的窘境,我惟愿母亲身体健康,生活自理,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愿望。</p><p class="ql-block"> 父亲,今年,我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9月份,我已办理了退休,我突然感觉,我已老之将至。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你走了12年之久。12年,一个轮回呀!你去了天堂,抛却了这纷繁复杂的尘世纠葛,您的儿女们也都进入生命的暮年,我的大哥二哥已满头白发,垂垂老矣,哥哥姐姐们都儿孙满堂,演绎着普通人平凡又琐碎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父亲,时光晃晃悠悠,生命来来往往,不知不觉又是一年。2012年的农历二月二日,您病卧在床3个月后离开了我们。阴阳两届,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p><p class="ql-block"> 父亲,今年春节,我没有回家给您上坟送钱,去年寒祭,我又远在千里,没能为您送来寒衣,我只能借这伤感的文字,向您表达心中的歉疚。待到来年有空回家,我一定到您的坟茔前,多送些钱和衣裳,和你说说心里话。哦,还有,听母亲说,二哥在你坟茔边栽的那棵松树被挖掉了,本来,庄稼高的时候,我就靠那棵松树才能找到您的坟茔,现在松树没了,我还能找到你的家吗?</p><p class="ql-block">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父亲,我多么希望您能托梦给我,可每次您来到我梦中,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您长眠,儿长念。父亲,您在那边还好吗?</p><p class="ql-block"> 2025年2月12日 于上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