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叙述

上官周美术馆 曹燮

跨越时空的叙述

——读曹燮散文随笔集《天山月明》

张弓

读曹燮散文随笔集《天山月明》，像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艺术之门，眼前为之一亮。随着阅读的深入，这个交往了几十年的文友，一步一步走近我，他作品背后深藏不露的才情，跨越时空的叙述，执着而专注的追求，严谨、准确的文字表达，胸襟宽阔的意蕴，锲而不舍的探索精神，着实让我敬佩！曹燮的散文，仿佛在作跨越时空的叙述，描写历史与人文的交织之美，让我享受了一次“奢侈”的阅读。

曹燮笔下的天山位于连城县赖源乡地处梅花山麓，地势呈山谷带状，四面环卧多座大山，南面属梅花山脉，地形分为内山峡谷地、溪边坡地和溪两岸长廊盆地，在中国地图上找不到标记，它实在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曹燮在这个叫天山的深山峡谷，陷入了思考。他初见天山时即被其雄奇伟岸所震撼，而夜晚偶遇的明月更是让他心生欣喜，感叹月色之美，仿佛是大自然对他的特别馈赠；他由眼前的美景引发了对人生、自然、世事的深刻思考，写下《天山月明》这篇散文。曹燮表达了他对人生无常、世事多变的感慨，以及对超脱物欲、追求内心平静的向往，而世事的无常又如同天山的云雾般变幻莫测；曹燮曾经从事新闻记者，后转行成为鉴藏家。他从乡村走到城市，又从城市回归乡村，城市的喧嚣与山乡的宁静，深深烙入他的心灵，他渴望远离尘嚣、回归自然的生活，同时也倡导人们应放下世俗的烦恼，追求内心的平和与澄澈。曹燮在文章的结尾部分，引用了弘一大师的偈语，表达了他对超脱物欲、追求精神自由的向往。他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应该像水一样清澈透明，不应过分追求物质利益，而应更加注重心灵的交流与共鸣。曹燮用《天山月明》这篇散文题目作书名，联想到他低调、务实的处世原则，钻研学术的宏博心胸，方知他的用心良苦。

曹燮的《天山月明》散文随笔集，书中收入的散文酷似文化随笔，又称文化散文，人们很容易联想到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是一部深入人心的文化散文集，它不仅是一次对中国历史文化的深度巡礼，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以其独特的视角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将山水风物与人文精神相结合，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生动的历史画卷。在《文化苦旅》中，我看到了大漠荒荒、黄河文明的盛衰，感受到了历史的深邃苍凉；我也看到了小桥流水、江南文化的清新婉约，体会到了世态人情的细腻动人；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是一部充满个人情感和哲理思考的散文集。在这些散文中，作者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自己在乡村生活中的所见所感，同时融入了对生命、自然、时间等深层次问题的思考。′曹燮的散文随笔集《天山月明》，既有余秋雨式的人文与历史、艺术与创新的弘扬，更有刘亮程式的人生感悟与哲学思考。

曹燮的散文随笔集《天山月明》，注重人文历史的挖掘，作为文化散文将文化与文学紧密结合，不仅展现深厚的文化底蕴，还通过文学的修辞手法和表达技巧，使散文更具艺术感染力。曹燮从事记者、编辑工作多年，他善于从文化的角度体现文学的内嵌效果。例如：曹燮在《鲁迅与上官周》这篇散文中，他为我们展现了一位文学家与一位画家之间跨越两个世纪的深厚情谊，以及鲁迅先生在艺术鉴赏和收藏方面的深厚造诣。这篇散文不仅是对两位艺术家的致敬，更是对文化传承与艺术价值的深刻思考。

鲁迅先生对上官周的《画传》的热爱和推崇，让我感受到了他对中国传统艺术的深刻理解和尊重。尽管鲁迅以文学成就闻名，但他对美术的热爱同样深厚，这种热爱贯穿了他的一生。他对《画传》的收藏、研究，以及对新兴版画运动的推动，都体现了他作为一位文化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鲁迅先生对《画传》的痴迷，不仅仅是对一幅幅精美画作的欣赏，更是对其中蕴含的文化精神的追求。他在《画传》中看到了古代版画的经典范本，从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这不仅丰富了他的艺术视野，也为他后来的文学创作提供了灵感。散文中提到鲁迅先生的收藏经历，更是让人敬佩。他不仅收藏了大量的古籍善本和老画册，还委托友人四处搜寻《画传》的不同版本，这种对文化的执着追求，体现了他作为知识分子的严谨态度和人文情怀。

曹燮在文中引用了鲁迅先生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以及鲁迅先生的购书单，这些细节都生动地展现了鲁迅先生从小对美术的热爱，以及他如何将这种热爱转化为一生的追求。这种从小培养的艺术兴趣，最终成就了他作为文化巨匠的辉煌。通过对鲁迅与上官周关系的探讨，让我们看到了鲁迅先生鲜为人知的一面——他不仅是文学家，也是一位收藏家和美术鉴赏家。这种多面性的展现，使得鲁迅的形象更加丰满，也让我们对这位伟大的文化人物有了更深的认识。这篇散文让我深刻体会到，艺术与文化的传承不仅仅是时间的延续，更是精神的传承。鲁迅先生对《画传》的珍视，正是对这种传承的最好诠释。

《鲁迅与上官周》以其独特的视角和细腻的笔触，为我们揭示了一位文学家与一位画家之间的艺术共鸣，以及鲁迅先生在文化传承中的重要作用。这篇散文不仅是对鲁迅先生的致敬，也是对文化传承精神的深刻呼唤。曹燮类似的作品还有《观陆游碑记》，通过考究陆游留下的一块碑记，勾勒出蕴藏在金华“智者寺”殿堂内不广为人知的一段历史佳话；在《结缘上官周画谱》中，曹燮更是以一个执着的收藏者身份，对情有独钟的上官周画谱，几经周折收藏到手，有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跃然纸上……

曹燮的散文常常以历史为背景，讲述历史事件、人物故事或文化现象，挖掘其中的人文精神和文化内涵，让读者在欣赏散文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和人文的关怀。例如：曹燮的散文《上官周与苏东坡》，为我们呈现了一场跨越时空的艺术对话，两位文化名人——北宋文人苏东坡与清代画家上官周的相遇，不仅是一次艺术的交流，更是一次精神的碰撞。上官周对苏东坡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他的《晚笑堂竹庄画传》中，苏东坡的形象被塑造得栩栩如生，充满了仙风道骨。这种对苏东坡的敬仰，源于上官周对苏东坡人文品格的认同，也体现了他对传统文化的深刻理解。

苏东坡，这位北宋的文化巨匠，以其诗词、书法、绘画等多方面的才华，成为中国文化的象征。上官周通过对苏东坡形象的描绘，不仅传承了苏东坡的艺术精神，也传递了对这位先贤的敬意。散文中，上官周的《晚笑堂竹庄画传》被提及多次，这部作品不仅是上官周的代表作，也是中国木刻版画史上的经典之作。画谱中的苏东坡形象，成为了上官周与苏东坡精神交流的桥梁，也成为了后人了解苏东坡的重要途径。

曹燮在文中提到，上官周的画作中，苏东坡的形象出现频率极高，这不仅仅是因为上官周对苏东坡的崇拜，更是因为苏东坡的精神内涵与上官周的审美追求产生了共鸣。上官周的作品，无论是山水还是人物，都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追求精神自由的境界，这与苏东坡的“赏心乐事”不谋而合。苏东坡的“赏心乐事”并非仅仅是生活中的琐事，而是对生活的一种态度，一种超脱世俗的豁达。上官周通过对苏东坡形象的塑造，传达了这种态度，也让我们对苏东坡有了更深的理解。

散文中提到的《赏心十六事》更是让我印象深刻。这些描绘苏东坡日常生活的小品，不仅展现了苏东坡的闲适生活，更体现了他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自然的敬畏。上官周将这些诗意化为画面，使得苏东坡的形象更加立体，也让我们感受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中华文化是一条绵延不绝的大川，无论时间和空间都无法阻隔。苏东坡和上官周，正是这条大川中璀璨的明珠，他们的精神永远活在国人的心中。

曹燮在其作品表达情感的同时，也融入了对生命、社会、宇宙等深层次问题的思考。他通过个人经历或观察到的社会现象，引发读者对人生哲理的思考。例如，曹燮的散文《汀州“三杰”》，为我们揭示了一幅生动的历史画卷，展现了清代汀州府的三位杰出画家——上官周、黄慎、华喦的艺术成就及其背后的精神世界。他们不仅是艺术史上的重要人物，更是中华文化宝库中的璀璨明珠。汀州“三杰”各具特色，他们的艺术风格和人生轨迹相互交织，共同谱写了一曲艺术与精神的交响曲。

上官周，作为“闽派”的开宗立派人物，其作品《晚笑堂竹庄画传》成为后世临习人物画的经典范本。他的画作儒雅出世，体现了对自然和宗教的崇尚，以及对道家思想的追求。上官周的淡泊名利和隐士情结，使得他的艺术生涯充满了超脱世俗的意境。黄慎，作为上官周的弟子，继承了其画风，又在人物画上进行大胆革新，形成了独特的风格。他的作品粗犷野逸，充满了动态之感，同时也展现了其书法造诣。黄慎的入世情怀和对世态人情的关注，使得他的画作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华喦，以其花鸟画成就最高，成为继恽南田之后花鸟画的一代宗师。他的画作清鲜自然，充满了生机。华喦的仕途不顺，但他的艺术成就却得到了世人的认可，他的生活清苦，却依然保持着对艺术的执着追求。

汀州“三杰”在艺术追求上的相似之处，体现在他们对诗书画“三绝”的推崇，以及对民间画往文人画方向的探索。他们的作品不仅具有高超的绘画技艺，还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深刻的人生哲理。然而，在艺术史的研究中，上官周似乎被黄慎和华喦的光芒所掩盖。他们的作品存世量较少，研究资料也相对匮乏。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在省外活动的时间更长，艺术创作高峰期在省外，使得他们在福建本土的影响力相对较弱。散文中提到的“李耕画派”，作为黄慎艺术影响的延续，其市井化的风格和粗野匠气的特点，引发了美术评论界的争议。这既是对黄慎艺术成就的肯定，也是对其艺术风格的反思。通过对汀州“三杰”的探讨，曹燮让我们看到了三位艺术家的独特魅力，也让我们思考了艺术与人生的关系。他们的艺术成就和精神追求，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我最早认识曹燮时，他是《东南快报》的记者，也许，他的职业生涯磨炼了他的文字功底，他对人物、事件有比较准确的把握，他写人物时，常常能抓住个性细节，使作品内涵张驰有度，恰到好处。曹燮的散文具有形象生动、哲理深刻、语言简洁、情感真挚等特点，例如，曹燮写《谒宁化黄慎墓》时，他身为一个有血性的作家，对一代尊师魂归故里，却落寂荒野、无人问津的惨状，发出“一代大艺术家魂归故里，岂有无路可循之理”的感叹，也就不足为奇了；在《寻访华喦故里》一文中，他对怀才不遇的华喦，惋叹生活多艰，世事无常；无论是《“石痴”尧生兄》中，尧生对奇石的偏爱；还是《猎人陈三》靠一杆铳谋生，曹燮笔下的人物不仅个性突出，且极具人性审美。《杭川四题》是他借景抒情的美文，写出了汀江碧水绕城的景致，道出了击浪汀江的情怀，抒发了林间漫步的清幽，描述了湖洋寻梅的雅趣，情景交融，文笔流畅……曹燮的散文来源于生活，是对个人经历、情感和思考的抒发。他每写一篇散文，都投入真挚的情感，用文字去触动读者的心弦。他的散文语言生动、形象，富有表现力，有比较严格的逻辑结构，有明确的主题来统领全文。曹燮从一名记者到鉴藏家，他能够把文章写好，最关键一点，他始终保持平和的心态，耐心打磨文字。心态不浮躁，不会急于求成。他的散文显得条理清晰、精致隽永，做到形散而神聚。

纵观当代一些散文作品，在描述人物或事件时，缺乏真实的细节和深入的洞察，而是流于表面，用空洞的辞藻堆砌成篇。这些作品往往回避现实，逃避矛盾，美丑不分、真假混淆、善恶颠倒、是非模糊，导致读者难以产生共鸣。散文的价值在于其真实性，它要求作者用本真的方式和真实的情感去书写现实生活的形态。这一点，曹燮不仅做到了，而且还做得好，他的散文随笔集《天山月明》可以佐证。

张弓，男，1963年出生于福建省连城县新泉镇，现供职于连城县中心法律服务所。福建省作家协会、福建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创作的诗歌、散文随笔、文学评论在《诗刊》《星星》《人民文学出版社》《诗潮》《文艺报》《中国诗人》《福建文学》《浙江作家》《海峡文艺评论》等省内外几十种报刊杂志发表，评论获主题征文银奖。作品入选多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