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塘捉鱼过大年

执子之手

我的家乡山环水绕，抬头见山，俯首见水。乡民们似乎对水情有独钟，不但逐水而居，而且连村庄的命名也是与水有关，他们给它取了个挺有诗意的名字，曰“大塘边”。

“大塘边”，顾名思义，就是在一口大池塘的旁边。小时候，我曾经问过五叔公关于村中那口池塘的来历。他说：“当年修建高州水库，我们的家园处于水浸区，相关部门除了动员一部分乡民迁往异乡外，还提议留守的乡民尽量在已分配好的高处重新安家。大家在一处山岭脚下勘探宅基地的时候，看到一片开阔的空地有山泉水流过，便随意选了个点挖掘，发现土质松软，不适合建房子，只好舍弃，留作他用。当大家都被妥善安置好之后，那块空地该如何处理也被提上了议事日程。一番争论，最终达成共识：在泉眼旁挖一口水井，其余的空地挖低做鱼塘，专人负责养鱼，岁末捕捞，鱼获除了一部分给养鱼人当酬劳，剩下的归集体所有，按人口均分……”

自我记事以来，这口池塘便肩负着蓄水和养鱼的功能。平时乡民们喜欢到那挑水淋菜，干活回家也不忘到那洗去手脚上沾染的泥土，那些爱在村里溜达的大爷大娘也常去那看鱼儿跳跃、鸭儿嬉戏，而勤劳的养鱼户只要到地里干活，回来的时候都会捎带两箩筐喂鱼的青草，或者谁家收获番薯了，薯苗都会被主人家收集起来投放到池塘里。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大家对于池塘都有深厚的感情。外出务工者也常会在給家人的电话中问及池塘的情况，干旱时问水位，冬至过后便问鱼儿的大小，临近春节，他们问得最多的便是“何时放塘捉鱼”。放塘捉鱼，这可是乡民们一年一度的乐事。

虽然年年放塘捉鱼的情景大同小异，但是乡民们却乐此不疲，大家都觉得如果那天没有到场参与，没有亲自下塘“耍”一回，便会觉得即将过去的一年是有遗憾的。

今年，养鱼人梁叔元旦后便在“乡情群”发布了通知，说是在除夕前两天便会放塘捉鱼，想参与的乡民及时回家云云。我是腊月二十四回的家，村里已渐渐热闹起来了。不知谁家放着贺年音乐，欢快的歌声在山村回荡；活跃的小屁孩不时燃放几个炮仗，在淡淡的火药香中，让人感到了丝丝“年味”。但更令我们心痒痒的却是再过三四天我们便可以捉鱼啦。

腊月二十七中午，梁叔在塘基中央挖了一个决口，水流经过铁丝笼奔涌而出，梁叔说：“按照这个速度，估计明早就可以见底了。”很快就可以吃到养了一年的塘鱼啦，我想想便觉得兴奋。

第二天凌晨5点半，我是被阵阵狗吠声惊醒的，老爸说：“他们开始捉鱼了。”我连忙爬起床，洗嗽完毕，便匆匆的往池塘处赶，尽管天还没有亮且气温只有8°c，可是丝毫没有影响到人们的热情。池塘的四角已亮起了灯，在梁叔的带领下，村里的三十来个后生每人拿起一杆长柄捞鱼网兜，拖着一条尼龙袋，以合围的方式向塘中央靠拢，这个时候鱼被惊扰得乱窜，但也只是局限于塘底那一小块尚有水的地方，后生们手疾眼快，看见鱼往自己这个方向游来了，瞅准时机一伸网兜一盖一拖，鱼儿便成了囊中之物。几番操作下来，个个后生的尼龙袋基本上都装了几条大鱼，大家把装着鱼的尼龙袋拖上岸，轻轻放到箩筐里，梁叔的家人再挑到晒场上。接近7点，天基本亮了，这个时候大家捉得更起劲了，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泥巴，甚至连头发和眼镜也不能够幸免，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和捉鱼的快乐相比，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在来回捕捞了若干遍之后，当水面再难以寻觅鱼儿的踪迹，10点钟左右，梁叔便宣布本年度的捕捞工作圆满完成。接下来便是按人口分鱼了，家家户户早已派人来到晒场，或挑大的，或拣细的，悉听尊便。大家欢天喜地地从梁叔手中接过鱼，赶忙回家，趁着鱼新鲜，他们得妥善处理呢。而沉寂片刻的鱼塘这时候又热闹起来了，小屁孩们挽高裤腿来捡漏啦，偶尔听到欢呼声，不用问，肯定是谁有收获了，一如我们少年时。

不一会儿，每家每户的烟囱都升腾起了炊烟，心急的乡民会卸下鱼头来熬汤，慢性子的乡民会把鱼切块来煎，但无论是那一种，肯定会留一些鱼来制作鱼炸。家乡的习惯，逢过年必炸鱼，这既是为了祭祀的需要，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谁都希望年年有鱼（余）啦。吃着美味的塘鱼，整个春节都是乐呵呵的，觉得新的一年充满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