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之年的幸福生活

00

她如那高定的华服, 非凡的气质, 非一般人能够驾驭。 此时，她端坐钢琴前, 轻触黑白键, 旋律如潺潺流水，诉说心间未言。 李冬雪悄悄问王晓燕：这个清新脱俗的氧气美女真的古稀啦？谁知这弹琴的夏老师听力极佳，她闻言回过头，微微一笑，宛如春风拂面，温暖又慈祥，让人心生莫名的喜欢。 心态年轻的夏冰莹晨起读报，收拾房间、鲜榨胡萝卜苹果汁、刷屏看新闻、忙碌身影映晨曦, 一天生活的序幕就此拉开。 她每每早餐完毕，便下楼去晒个小太阳，甩甩手扭扭腰，悠然地来一套自创的太极舞，慢慢享受动而生八卦、静而归一炁的无穷奥妙。 日记承载记忆, 镌刻时光点滴。日记蕴藏生活过往，深沉真实。夏冰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坚持每日一笔。 她在日记里轻描淡写岁月悠长；她在日记里告诫自己做一个善良的人修一颗慈悲的心；她在日记里鼓励自己把努力当成一种习惯，耕耘不辍秋实可期，不辜负每一寸光阴。 记得22岁的那一年，他与她邂逅在市图书馆的那个星期天。“我叫马国华，来自东北长春”，俊朗小伙子弯了弯眉眼，笑起来好似有一树桃花开。 1980年，复员军人马国华与中学教员夏冰莹，相携步入了婚姻殿堂。 青春绽放，誓言回响。忙忙碌碌上下班，人间烟火养儿育女，这一牵手，便是四季更替几十年。 日记里的字字句句, 如同生活的碎片, 拼凑出了日常的画卷。 疾病面前任何一个患者都是弱者，病患家庭也由此没有了笑容。1987年4月4日，有原发性高血压史的夏父，在一次晚饭后突然脑溢血，几秒钟之间，失语、呕吐、偏瘫等症状相继出现。夏冰莹强忍着内心的惊慌，立马打电话向各方求助，在经过迅速及时的抢救后，病情得到了控制。 尽孝之时, 方显人性之美。有一次，马国华用板车将岳父送去医院打针，走了两站地，岳父把屎尿排在了身上，屎尿顺着板车一点一点地往下流，过往行人捂着鼻子，尽绕一边走，国华气喘吁吁地拉着板车折回家，为岳父擦洗身子，换了干净衣服，又急忙送去医院…… 月影遍地，柳枝婆娑。夏冰莹好不容易入睡，却是半宿的梦魇。 1987年的冬末，寒风拍打着窗子,发出刺骨的吼声，冰莹的母亲罹患重病已多日。此刻她蜷缩在被子里，双目紧锁，脸色苍白，胃疼如刀绞,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胃中肆虐, 痛楚深入了骨髓。 阴沉的天空笼罩在城市的头顶，冰莹眼底爬上一层酸楚,因为母亲属于高龄老者，某医院怕担风险，坚决拒绝患者住院要求，不同意诊治。 凄惶无助中，冰莹轻抚母亲的胸口，耐心地给她按摩，熏艾灸、泡脚。 老人家额头被冷汗浸湿，身子隐隐发抖，半梦半醒间悲切地呼喊：莹儿，莹儿，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啊，我死了你怎么办？你没有兄弟姐妹，我不能扔下你！ 孝, 如纽带, 牵连着心。冰莹和国华各去单位请了一周假，撇下年幼的孩子，背着骨瘦如柴的母亲去浠水县巴河镇寻找民间名医闻三青。 一路风尘与颠簸迫得夏母不堪重负，在船上，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冰莹伸出右手将母亲瘦骨嶙峋的身体揽入自己怀中，她泪水涟涟，嘴巴不停地颤抖，心里似乎压了个无形的大石头。 生命里的告别, 如黑夜漫漫。母亲攥着莹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儿啊！你打小被我养娇惯了，好哭又任性。你以后要多干点厨房的活，不要老想着弹琴呀，看小说哇，国华是个好女婿，比亲儿子还要好，自从他到我们家来，做了那么多的家务，吃了那么多的苦。本想多帮你们几年带孙子，我本想等着看你们以后的甜日子，可我这病……我的儿，我怕是来不及…… 在有月亮的夜晚，冰莹总抬头看月亮或者星星，寂静的天空，老透着无穷的深邃，这时候就幻想父母的亡魂在天堂的某一处飘荡，是那夜空中的清，在询问或者倾听，知道了孙辈们有出息，俩老隐在云层里笑。 课堂的魅力，源自其丰富的内涵和独特的教学方式。数学教学业内建树斐然的夏冰莹虽然在校人气爆棚，但一贯低调谦逊，与学生朋友般相处，从不摆架子。 记得是1998年的毕业季，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如金箔般照进教室的窗口，学生们整齐坐好，鸦雀无声，聆听夏老师的最后一节课。 夏冰莹走下讲台深深一躬：亲爱的同学们，一路同行三年，怕说再见，难说再见，却终要说再见。高考在即，愿你们个个金榜题名，展翅高飞…… 顿时，课堂沸腾了，掌声中伴随着激动和不舍，同学们齐声高呼：老师辛苦啦，您是我们最好的班主任！ 毕业班是中学最关键的一年。夏冰莹根据多年的教学经验，制定了一套严格管理班级的措施，使全班纪律严明，秩序井然，形成良好的学习氛围。 她利用早自习，午休、放学后的空余时间找学生交心谈心 :谨慎和沉着是应考的法宝，时间也只是陪衬，支撑我们变得越来越好的是自己不断进阶的才华，修养，以及不断的反思、修正。 这一年高考中，夏老师班上有9位过了省线。 “我希望躺在向日葵上，即使沮丧，也能朝着阳光。”复读生何春菊的生父长年在外地打工挣钱。孩子多，家庭穷困，继母心里烦，一张脸整日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谩骂何春菊蠢出了天际，复读了一年又一年，浪费钱…… 继母鄙薄的话语直往春菊耳朵里面钻，她哭着跑去找夏老师求救，求住读。 夏老师给春菊开小灶复习，并引导她：世人从不因你温顺柔弱而宠爱你，只会因为你灿烂强大而心生好感。记住，用心读书，争取考上名牌大学。 有一次，何春菊病了，夏老师立即送去药物和营养品；每当学校食堂的饭卖完了，她就把该学生带回家吃饭。 不计辛勤一砚寒，桃熟流丹，李熟枝残，种花容易树人难。第二年，夏冰莹连任应届高中毕业班班主任，高考后又传来捷报，全班49名学生，上省线23人，上专科线11人，是该校创建学校以来最好成绩，在全市传为佳话，人称最美班主任。 资助之光, 点亮梦想之旅, 黑夜不再漫长。丁建国永远也忘不了夏老师对班上学生的大爱善行，如冬日暖阳，温暖铺设每一位孩子的成长。 父母离异的他跟着母亲相依为命，而母亲单位的效益又不好，读到高三年级，由于负担不起学费，丁母想叫建国参加工作，贴补家用。 夏冰莹了解了这一实情后，多次走访，并语重心长地讲: 建国啊！花可重开，人再无少年，无论今日经济生活有多窘迫，至少时间上我们不能磋砣。 丁同学的眼眶一瞬间蓄满了泪水，他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已哭出来，无力感和绝望席卷心头。 夏冰莹唯一的嗜好是买书，每一次发了工资都不舍得给自己添置一款乐器或看场电影，一年到头穿的是单位发的职业装。外面的世界千般风光，冰莹生活得就像是孔子年代的颜回，常常是一箪食、一瓢饮。 丁建国辍学了。夏老师焦虑，跑去寻找。在码头工地上，她看见一个光着上身、桀骜不驯的少年提着一桶湿泥灰,在一条悬空吊着的跳板上,吃力的走着。 那不是丁建国吗？夏老师顿觉心口被人捅了一刀，看不见伤口却疼得她几乎窒息。她毅然决定每月自己出生活费，资助优秀学生念完高中，圆大学梦。 三日高考一晃而过，下了那么久的雨，毫无预兆的停了，并且放了晴。丁建国刻苦努力，以560分的高考成绩考取了第一军医大学。 他到广州后，第一件事就是眼噙泪水给夏老师写了一封信：尊敬的恩师，您比我的亲人还亲，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您伸出了温暖的手!您就像春雨，染绿了世界，而自己却无声地消失在泥土之中。夏老师，您就是滋润我们全家心田的春雨，我和妈妈将永远感激您…… 几年来，您谆谆的教诲化作我脑中的智慧，胸中的热血，行为的规范。学生我向您致敬——伟大的园丁! 田园生活的宁静与纯粹, 马国华非常向往。 退休后，他在远离城市喧嚣的某农业大学的附近，经营了一家有田园特色的小饭店，名叫马记小饭馆。 一踏入马记小饭馆的大门,仿佛进入了一个悠然闲适的乡村世界。满眼的绿色和清新的空气,让人瞬间感到心旷神怡。 夏冰莹匠心挑选的手绘画作悬挂墙上，展示乡村的田园风光和民俗文化。饭馆临窗有条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走进小饭馆，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只见厨屋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米饭香…… 大铁锅煮的柴火饭不似电饭煲煮出的米饭那般洁白无瑕,柴火饭有一种自然的粗犷与淳朴。 柴火饭最能勾起食客小时候的温暖记忆，也是最浓郁的人间烟火情。 马记小饭馆的另一火炉上炖着一锅熟透了的土鸡汤，清香扑鼻，肉质如丝般滑嫩。 老板兼大厨马国华憨厚的笑容像一束阳光，温暖着每一位客人的心。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夏冰莹亲手制做的腐乳风味独特，咸淡适口，口感绵糯，竹笋腐乳炒肚丝是马记小饭馆的招牌菜。 马国华将猪肚切细丝，配青红椒丝少许，一起跟竹笋爆炒，最后与腐乳的微辣会合，香气扑鼻。大凡品过此菜的食客均一致高赞：白腐乳、白肚丝、白竹笋，如此素色卖相，如此这般活色生香，好吃又难忘！ “于时光幽深处,寻一味至臻。”土家腊肉, 香气四溢, 传统的烟熏味令人回味无穷。马国华掌勺的蒜苗炒腊肉,每一口都是一次对食材的完美诠释,一抹浓郁的腊肉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与蒜苗的清香相互交织,每每到饭点时，年轻食客必叫嚷着点这道菜。 马记饭馆的静谧氛围和大自然馈赠的山野珍馐，吸引了来自农业大学的师生及各方食客。 当地晚报副刊栏目《饕餮美食》记者钟晓雁对马记饭馆地道的土菜特色进行了专题采访。 晓雁在《美食诗意舌尖绽放》的文章里翔实报道：土菜,没有华丽的摆盘,却有着最纯粹的食材本味。 马记的新鲜蔬菜,带着泥土的气息，基本是任食客在后院菜园现挑现摘现烹饪。如金牛豆棍蒸丝瓜，猪油渣炝上海青，无污染的小河虾，色香味俱佳的红烧五花，QQ弹弹不沾牙…… 朋友圈常夸马大厨的刀功好。他杀鱼,先把鱼拍晕,快速斜刀刮鳞,瞬即刀光一闪,直刀剁尾,回手从鱼扣位下刀，平切到喉骨为止,手势迅疾若闪电,快准狠完工。 他不用绞肉机来绞鱼肉，觉得机器打鱼刺打得不细，怕食客被鱼刺卡喉咙。 剁鱼泥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极考验耐力的费劲活。 马先生刀锋疾驰, 砧板上的肉块应声而裂, 剁肉声咚咚，咚咚咚，如同韵律节奏的鼓点，奏响了厨房剁肉交响曲。 那鱼肉经他手, 瞬间剁成细腻鱼糜。 调好料汁，马国华熟练地用左手挤出一个个白胖胖的小丸子，右手拿勺子一接，紧跟着将丸子入手、下锅，一气呵成，熟了的鱼丸子立马浮出沸腾的水面。 美食不仅仅是填饱肚子，更是一种生活的艺术。马厨师的纯手工鱼丸, 圆润如玉, 洁白如雪，食客浅尝一口汤,鲜醇滋味瞬间在口腔中漾开,如丝如缕,绵延不绝…… 南京食客赵宗岐来信：我公差路过，经友人介绍来到贵店。……咬下鱼丸, 鲜汁爆溅, 弹牙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真是美味呀！我离开马记后，再也没有忘记你们小饭馆的好！一口鱼丸, 满满的家乡味, 它Q弹可口, 鲜味难挡，下次出差我还要帶老婆一起来！ 食客汪兰在校友群发帖说：走进马记小饭馆恍惚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饭馆里居然藏着小浪漫，有点音乐餐厅的氛围。我最喜欢时尚知性的老板娘。 老板娘青春时代曾在某音乐学院插班进修，也曾写过《一曲琴音唤醒心灵，四季音符谱写人生》的报告文学在音乐杂志头条刊登。 黄昏，微风轻轻吹过, 树叶低语呢喃。马记饭馆内觥筹交错，冰莹女士嘴角上扬, 梨涡浅笑，她身着宽松版的优衣库套装，优雅地靠在窗口，充满活力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已过花甲且近古稀的老阿姨。 此刻，夏冰莹将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手风琴背出来，开始随性地为食客们演奏。 琴的音色柔和,如同湖水泛起的涟漪，夏老师先演奏了一首欢快的曲子《美食治愈一切》，接着又深情演奏苏联名曲《白桦林》。 音符飘扬在餐桌上, 美食与旋律共舞, 食客味蕾享受的同时, 耳朵也在盛宴中沉醉。 “落叶纷纷飘,吃货姑娘漫步在小径上”……食客听着悠扬的琴声，面对暮色下的田野,吃到嘴边的米饭格外软糯甜香。 该饭馆已请了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做帮手。几年来，本着诚信是经商之魂, 预订热线从未停歇，不经意间竟成了网红打卡地及外卖小哥取餐店。 节假日，马记小饭馆门前总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校园食客在网上争相推荐, 纷纷留评一一初见是惊艳，细品是沦陷，味蕾的舞蹈，美食的盛宴。 夕阳斜照, 小饭馆打烊, 一天的忙碌换来满满的成就感，马国华赚得盆满钵满，眸子里全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老俩口安排自己每周四歇业一天。 休闲时光, 静坐庭前, 一壶清茶品岁月, 几卷诗书忆流年。马国华笑眯眯地问夏冰莹：老伴吶，俺们这算不算古稀之年的幸福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