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祭祖记

无语

《归乡祭祖记》

作者/吴贤均（原创）

正月初八，我踏上了归乡的路。天空阴沉，下着蒙蒙小雨，给这个本已冷清的节日更添了几分忧郁。我站在皂市库区的岸边，望着那片曾经熟悉的土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

库区的冬天，水面泛着淡淡的雾气，船行其上，恍若穿行在云端。船老大说，现时今是枯水，水位下降了很多。我望着两岸渐行渐远的山峦，水位降低后露出陡峭的石头岩壁，记忆中的小路、竹林、石阶，都已沉入这片碧波之下。

　　船靠岸时，已是中午时分。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我踏上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老家的场院还在，只是杂草丛生，几乎要盖过头顶。母亲常用的洗衣池还在，池边的青苔厚实绵密，像是给池子镶了一圈绿边。记得小时候，母亲总在这里浣洗衣物，我常趴在池边，看水花四溅，听棒槌声声。

场院一角，石碾静默地卧着。它的表面已经斑驳，碾子上积了厚厚的尘土。记得每到秋收，父亲总要牵着牛拉石碾碾新米，我则跟在后面，看着蹦出来的谷粒。碾米时发出的吱嘎声，和着稻谷的清香，是我童年最熟悉的旋律。

　　枇杷树还在，枝干粗壮了许多。记得每到初夏，树上就挂满金黄的果实，我总爱爬上树去摘，母亲在树下喊："小心点，别摔着！"如今树还在，喊我的人却已不在。柚子树倒是愈发茂盛，枝叶几乎要探到场院外去。那棵不知名的大树，挺立在场院中央，枝干虬曲，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老屋场边，石碓还在。碓窝里积了水，映着天光。记得每到年关，母亲总要舂糯米做糍粑，我常坐在门槛上，看她一下一下地舂米，听着"咚、咚"的声响，闻着糯米的香气，等着吃第一口热乎乎的糍粑。

我闭上眼睛，让那些儿时的记忆，在心中慢慢流淌。虽然物是人非，但那份对故乡的思念，却永远不会消散。

　 我取出准备好的香烛纸钱，走向祖坟。坟头已经长满了杂草，我仔细地清理着，心中默默念着祖先的名字。点燃香烛，我躬身坟前，深深地拜了三拜。烟雾缭绕中，仿佛看见了祖先们慈祥的面容，听见了他们殷切的叮嘱。祭拜完毕，我静静地站在坟前，望着这片熟悉的土地，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情绪。

不知不觉间，时间巳经过去许久，船老大在叫我回船。我依依不舍地走过洗衣池时，仿佛又听见了棒槌的声响；经过石碾时，似乎闻到了新米的清香；抬头望见枇杷树，依稀又看见了母亲在树下仰头张望的身影。

　 走到库水边。看到库水泛着粼粼波光，像是无数细碎的银片在跳动。望着这片被淹没的故土，忽然明白，故乡从未远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那些沉入水下的记忆，那些散落在场院各处的旧物，都在诉说着一个永恒的乡愁。这片土地，这些旧物，承载着太多太多的回忆。它们就像一根根无形的线，牵系着游子的心，无论走多远，都会在某个时刻，将我们拉回这片魂牵梦萦的土地。

站在岸边，望着渐渐阴下来的天色，我想起了那些无奈离开故土的库区移民。他们的乡愁，或许比我更深更重。他们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离开了熟悉的村庄，离开了承载着无数回忆的老屋。他们的不舍与忧伤，如同这库区的湖水，深不见底。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在每年的春节，不远千里回到这里，只为看一眼这片曾经的家园，只为在心灵中重温那些美好的时光。

　 归乡的路，总是这样近，又这样远。近的是距离，远的是时光。但我知道，只要这些旧物还在，只要这些记忆还在，故乡就永远在那里，等着我们归来。

故乡，永远是我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无论走多远，无论时光如何变迁，那份对故土的眷恋，永远不会改变。祭拜祖先，不仅是对先人的缅怀，更是对来路的铭记和寻找那份失去的归属感。在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我们或许会失去很多，但那份对故乡故土的深情，却永远不会改变。

2025年2月7日（写于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