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每当我脑海中浮现父亲的容貌时,不禁泪水湧出-----就会联想到一棵风华正茂的大树,突遭劈雷,拦腰斩断,从此变成枯木!我父亲一生命途多舛,是人生的失败者,在坎坷中艰难地度过------</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1929年10月25日出生于平远县坝头程西村下老屋的余姓中农家庭,我的曾爷爷是村上具有威望的长者,爷爷在当时该县水运最繁华的坝头镇上有一小铺做生意,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当地还算略宽裕的家族。父亲是长子,三兄弟四姐妹(妹妹早逝)。父亲小时家中供其读完初中后,就在社会上闯荡,推过鸡公车(当时是运输的主要工具),做过苦力,也养成了放荡不羁的性格,喝酒,抽烟,可谓"茶烟酒"样样成瘾。</p><p class="ql-block"> 社会上浪荡二年后,仍一事无成,深感内疚,认为自己有点文化,不能这样下去了,要做点有益的事。以是他就跟随我爷同年林禄兴(乡村教师)一起当上乡村教师。从此,开始走向父亲人生的正道!</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教的小学居于大柘镇的东富领,夹在黄沙,平远中学的中间。1949年解放前夕共产党在这二地红色活动比较活跃,持别对青年知识分子影响较大。这时长期搞地下工作的共产党员周红深深影响着我父亲(后成了父亲入党介绍人)。从此,开始接触革命。秘密参加一些活动。1949年5月22日平远解放,父亲参加了革命,不久进入兵役局。1952年蕉平合县直至1954年蕉平分县在平远兵役局从事征兵工作。父亲对工作极其负责,原则性强。但有时存有私心放松原则。一次兵检中,一个来自东富岭的穷小子,不仅婑且弱小,身高体重远远达不到要求。父亲看到他对参军的渴望,想到自己,想到曾在那村教书的情,心有不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一马,让他顺利参了军(部队中成长快当上了团长,80年回乡探亲时专程看望病重的父亲)。 </p><p class="ql-block"> 1954年兴平合县,父亲随兵役局来到粤东最繁华的兴宁县,在那里度过人生中高光的10年美好岁月。事业蒸蒸日上,爱情家庭幸福,亲朋缠绵不断。由于在兵役局里算得上读过书的"文化人",领导们都欣赏他,职务也不断提升,不到30岁就上升到中尉,而且,常在报刊发表文章,名气也慢慢大起来......</p> <p class="ql-block"> 1954年初春,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爷爷带着从兴宁兵役局刚回家探亲的父亲探望他的“同年“禄兴。禄兴很高兴,热情款待阿公父子(我父亲曾禄兴解放前带他一起乡村教书)!我父亲肤色白净,个子一米七,穿着军装,真是英俊潇洒。那时军人的在社会上极为崇高的!当他们畅谈话非常投机时,梅秀(母)放学背着书包回来,一踏进家门,就被这个男军人吸引住了!刹时,两眼直盯着他,感到惊讶和崇敬!禄兴(母亲的养父,我的外祖父)随即向她介绍,并要她称呼"大伯,大哥"。这个军人也被眼前的充满青春活力姑娘迷住了!这次偶遇拔动了两人的芳心,可以说:"一见钟情"!相约书信往来。</p><p class="ql-block"> 一个平静的家,从此掀起浪花。他们随着书信往来及节假日的乡村欢聚,己经山明海誓了!可禄兴(母亲的养父,我的外祖父)却心中另有盘算,不看好这门亲事。因与日华阿公是两同年,有些话难启囗,加上左邻右舍,大近了!人家的姑娘大都嫁得远一点,我父亲曾他带过乡村小学教书,对他的优缺点非常清楚,特别是抽烟,还喝点小酒,他是难于接受的,因为他从不抽烟喝酒,特别勤家!而他总认为抽烟喝酒的人是不顾家的!最主要的是:这是爷爷的大儿子,一经结婚必然会离开这个家。</p> <p class="ql-block"> 1956年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母(梅秀)结束了人生最快乐的学生时代,与父亲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这对靓妹与俊男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结婚了!</p><p class="ql-block"> 她离开了养父母,离开了乡村,跟着父亲来到梅州最大的,且最繁华的大县城一一兴宁。他们在老城中的兵役局安家了,虽然只有狭小的单间,家具简陋,但她是很满足了,因为比起乡村的生活不知好多少倍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是乡村教师参加革命的,在兵役局中也算是文化人。他喜欢读书写文章,在报刊上常发表文章,也捞点稿费,小家庭的生活还是幸福。我母也得到组织的关心,安排在临时组建的幼儿园工作,因她初小毕业,在妇女中也算是文化人了,不久也担任临时的园长。使她接触到更多的人群,广交朋友是她的天性。每逢周末节假日都在家中约朋友相聚,特别是平远籍的老乡。那个时光她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同代人也是难于比娓的噢!</p> <p class="ql-block"> 1957年我父亲人生中又添一喜:第一个女儿出生!他欣喜若狂,爱不释手!视为掌上明珠。为女儿取名,翻阅了许多书籍,都感不足。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苏联女英雄的名字,那时苏联老大哥全国上下崇尚极至!以是就用苏联女英雄名字令娜为女儿取名!</p><p class="ql-block"> 1960年正月又生长子,1962年,1964年接二连三又生二子。一下子成了三儿一女的父亲了!虽然1960年连续三年全国出现饥荒,饿死不少人。但父亲在武装部供给能基本保障,虽然物质缺乏,但能维持正常生存是没有问题,不比乡村缺衣少餐,一家虽艰苦,但也平安地度过困难时期。</p><p class="ql-block"> 在我有记忆时,父亲在脑海中的形象:喜爱读书,善言行,三国,水浒,西游记等随口讲出生动的故事段落,常常给我们兄弟姐妹讲故事。猴子分桃的故事,我从三岁时就听他讲,为讲得有声有色,特拿来一只桃子给我们,然后边讲边分桃,笑声不断。我们四姐妹特别盼望周末,父亲能回来讲武松打虎,关公,张飞,赴云等等故事。</p><p class="ql-block"> 在兴宁武装部那些年,父亲是极其快乐,常年下乡到乡村,负责抓民兵训练,以村民“三同(同吃,同住,同训练)”,那个年代加强民兵建设是武装部的重点工作,他的工作能力得到组织的认可,特别是得到乡村村民的爱戴和尊敬。</p> <p class="ql-block">1958年全国开始大食堂,大闹钢铁,全国人民都沉醉在"浮夸风"中,兴宁县也不例外,直到60年开始出现严重物资紧缺,粮食不足问题。使每个家庭都遭遇难于忍受的"紧日子"。家庭也慢慢出现"摩擦"现象。我父母是过惯宽松日子的,一下子出现变成紧日子,很不适应,常常也出现囗角,每当这个时候,我外婆心中难忍宝贝女儿的受到一点委屈,站在我母那边,帮腔说我父的这个不是,那个不是,有时也说些令人扫脸的话,使我父很难堪,从而夫妻感情慢慢出现微小的"裂缝"。我母的"犟"性格,决定了在家中的强势。</p> <p class="ql-block"> 1969年初,正当父亲事业蒸蒸日上时,父亲老家程西村有一个好事者写检举信,检举父亲曾在小学教书时加入了国民党“三青团“。在林彪政治挂帅的年代是个很大的政治问题。说是父亲隐瞒历史,其实,当时国民党败退时,很多人都被造册成三青团,我父亲本人一点都不知道的啊!不久,父亲被送到广州政治学习班,这个学习班成员实为待处理的干部!学习班结束后,随着接到复员原籍一一平远县程西,家属户籍也一并转入,复员安家费约五千元。那年父亲才40岁,以大尉军衔结束了19年的部队生涯,从此,改变了这个军轻英俊有才志向远大的军人命运,面临极为艰辛的路在等待着他,也给全家带来难于预想的困境一一一</p><p class="ql-block"> 对武装部的决议,父母进行了激烈的争吵,母亲强势认为:子女城市户口不能转入农村,党的政策是子女随母,我会把子女的户口转入兴宁城镇(我母在兴宁纺织厂,不愿随父转农村。后来在平远老乡的帮助下母及子女的户口先从武装部转入兴宁城镇)。父亲本是程西三队人,在复员到何处定居上,父母之间更是争论不休,母极为强势,非要定居在程西一队,因为外祖父禄兴(母的养父)没生儿女,只有二个老人生活,她是养女必须以老人一起,父亲无奈,加上祖父生有三子,加上以外祖父禄兴是同年,他极为大度,儿子那里定居都无所谓,最终决定定居在程西一队。(在这方面母亲的强势确实是正确的选择,否则,我们兄弟姐妹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p><p class="ql-block"> 1969年9月,一家人乘着武装部派遣的一辆解放牌车,装着一车的家俱回到了程西村一队。外祖父母二个老人非常高兴,掌上明珠的养女能在他们定居,把他们平时住的最好的房间给父母,老人们都住进较差的房,因为外祖父在窝子里林家祖屋中只有三间房。其中一间给母从蕉岭带来的侄女居住。</p> <p class="ql-block"> 父亲就这样安顿下来,母亲带着我回到兴宁,暂租一间很小的房居住下来,母仍在纺织厂工作,我也在原校读一年级。姐哥在坝头人民小学读书。</p><p class="ql-block"> 父亲就这样成了程西村一队的农民。那个年代,毛泽东主席说“农村是广阔天下,那里大有作为!”父亲那时心里也萌发在农村干一番事业的梦想,一队长看在我外祖父(禄兴)名望,非常重视和关照他,给他当上生产队干部,还给他一块地作为建房安置地,还许诺只要三千元,队上负责建造三百平方米的上下堂。父亲与祖父思考后,还是决定自己规划建一坐标准的上下堂。以是聘请了当时名声很大的师傅设计及建筑,每个房间都比传统的加大了三分一,上下堂南北厅四过道,占地三百多平方。可以说当时在整个平远都屈指可数的!父亲和祖父充满期望,父亲复员的费用五千元在当时在全县也是屈指可数的“大款”啊!心想建造工程没有多大问题!</p><p class="ql-block"> 1970年元旦,通过地理先生选定正式开工!但没想到那天正好是祖母过世,为建造上下堂蒙上了阴云!整个建筑过程很不顺利,杉木通过中行,河头山里私送,却多次没收,师傅头又与其它二个师傅常常意见不统一,进材料以实际数差距大,祖父与父亲缺乏管理经验,重复出钱,受骗也多等等问题接二连三。</p><p class="ql-block"> 因身上有钱,亲朋好友也来凑热闹, 父亲总认为自己“钱袋子”大!经常摆桌请客,几乎每天大吃大喝,结果很快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上下堂建到上堂一厅就停工了。父亲的凌云壮志彻底摧毁了!</p><p class="ql-block">1970年的下半年,通过兴宁劳动局与平远劳动局的沟通,母亲调动到平远农二厂,我们四姐妹的户籍转入平远县城镇。我也随即转学到坝头人民小学二军级。一家虽团聚了,但父亲己踏进艰辛的日子,身上己所剩无几,子女的经济负担也越来越重,父母因资金问题开始在感情上出现裂痕,而且随着苦日子越来越大!</p><p class="ql-block"> 外祖父(禄兴)教师出身,一生勤俭持家,看不惯父亲吃喝花销,加上一家八九号人吃饭,父亲无法适应这种生活,他决定自起炉灶,一人迁到还末建好粉刷的上堂居住,开始独立生活。为解决柴米油盐,上石门坑砍柴,一百多斤的柴从十多公里山上,挑回家,房门前后种菜种烟,重回少年时的艰苦生活,开始还感觉不错,随着生活费紧缺,烟酒都无钱支付,开始上山砍柴送到县城卖,慢慢地身体也吃不消了,肺部腰部开始出现问题。</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县城工作,收入也只有24元,担负我们兄弟姐妹的日常生活开支,加上,四姐妹己迁到县城读书,根本无法关顾着父亲的生活,父亲只能各自管自己,生活极其艰辛,为解酒瘾开始用酒精释稀来喝,常常喝醉醺醺。 农村艰辛的生活,父亲实在难于坚持下去了,他只好多次向县安置办等部门反映自己的困境。1972年下半年,终于得到了有关部的同情,给他安排在大柘公社的民运站当站长,民运站实质是公社组识的8,9人的单车运输队,那时,乡村城内运输客人全靠单车,虽然工资不高,但住房是县城街道上,能住上公房是非常难得的了,虽然只有一间,父亲己经非常满足了!此时,他对未来又看到一丝希望,生活也有了保障!</p><p class="ql-block"> 母亲带着我们四姐妹,在县城附近的杞园村租农民房暂住下来,生活仍非常艰辛,因父亲的收入自己都难于开支,无极家庭子女。好在那个时期,外祖父省吃俭用,支助母亲维持家庭,否则,仅母亲的收入根本无法维持一个家庭!正是父亲因茶烟酒肉不离身,没有承担家庭的责任,父母之间感情越来越大,一见面就争吵不休,父亲仍吃住在单位,几乎很少回家,因此,在母亲的影响下,父亲在子女面前形象是"不顾家的父亲",父爱越来越少,子女也渐行渐远!</p> <p class="ql-block"> 父亲命运确实坎坷!1973年民运站被撤销,被安排到石正道班任站长,不久又被撒销道班,组织为照顾他安排在交通局的下属企业:交通机修厂,任“政工”。虽说是"政工",一点权利都没有,又没有技术,厂里的人都看不起他,安排检高炉烧过的末烧完的煤渣,一身鸟黑,衣服脏渍渍。我好几次到厂里,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真不敢相信这是父亲啊!英俊威武的容貌那里去了一一一简直是检破烂的杂工!工作上不顺利,夫妻又不和,家庭困境使他原本存有一线希望的他,彻底泯灭了一一一</p><p class="ql-block"> 从此,他更加汹酒,每天身上挂着一个小袋装着小酒瓶,走到那喝到那,全身酒气冲天,走路也踉踉跄跄,简直成了街上“要饭”的形象!母亲看到后喘不过气,恨得他要命,破口大骂"酒鬼"!父亲这个样子,周围的人更加瞧不起他,甚甚我们全家也被人瞧不起!母亲在厂里同样遭到同事们的排挤。</p> <p class="ql-block"> 1976年冬,一场大的灾难降临父亲!由于长期汹酒对身体伤害,加上,那时家中也没有测压器材,长期高血压却不能知道,父亲因高血压脑出血,第一次脑中风。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没有资金医院及时治疗,身体出现一边手脚无力,走路也只能扶着拐杖一拐一拐艰难行走,仅靠自己在厂里一间房里艰辛地活着!</p><p class="ql-block"> 父亲无奈地为生存活着,虽然手脚不灵活,但他坚强地照理自己的日常生活,并没有被疾病击倒,虽然是一拐一拐地扶着拐棍行走,但他内心的苦难是沉重的!那时,他是多少希望亲情的关爱啊!</p><p class="ql-block"> 我们姐兄三人先后上山下乡,根本无法照顾父亲,家中虽然还有弟,还在读书,只能缀学照顾父亲。总算上天还有眼,父亲还能依靠自己艰辛的生活一一一</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初,父亲终于得到“平反“,落实了政策,恢复了国家干部的待遇。因卧床不起,无法再安排岗位工作,只能落实到县交通局,以病退的方式,由财政直接拨款解决他的工资生活待遇,医疗费用95%报销,总算得到组织上的关怀,可惜他永远结束了他为革命工作的渴望!那年他才五十多岁!</p><p class="ql-block"> 在这二十年期间,父亲都在以病魔作斗争,我们四姐妹轮流服侍父亲。1999年11月他第三次中风住进医院己成了植物人,经二个月的治疗,大脑己死亡,医生建议放弃治疗,但他以惊人的生命力,在无输液营养液的情况下,坚持了近二十天!</p><p class="ql-block"> 终于2000年农历正月十五元宵鞭炮声中,结束了他极为失败的人生,享年七十岁一一一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