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蛇年新春前夕，京城满是喜庆劲儿，红灯笼挂满街头巷尾，年味儿随着风在街巷间飘荡，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我站在这一片热闹里，望着那些灯笼，心里却空落落的，忍不住想起远在瑞士的儿子，他告知我今年不能回家过年了，思念和落寞一下子涌上心头。</p> <p class="ql-block">腊月二十六中午，清脆的门铃骤然响起，顺丰国际快递员送来了儿子寄来的包裹。开箱瞬间，深海鱼油、辅酶 Q10 排列得整整齐齐，西洋参的药香与巧克力的甜香相互交融，那跨越重洋的牵挂扑面而来。我轻轻摩挲着这些物品，指尖触碰的不只是物，更是儿子沉甸甸的眷恋，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暂且把这份复杂心绪搁在一旁。</p><p class="ql-block">大年初一，暖阳透过窗棂倾洒而下，给屋内的生活场景都镀上了一层柔光。不经意间，果盘里红得透亮的石榴撞入眼帘，刹那间，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六十三年前的春节，仿若一张泛黄却无比珍贵的老照片，徐徐浮现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彼时，日子过得清苦，姥爷家屋后那八棵石榴树，是我童年最甜美的盼头。金秋时节，石榴沉甸甸地挂满枝头，就像喜庆的大灯笼，随风轻晃。我常拽着母亲衣角，小跑向姥爷家，还没迈进院子，就扯着嗓子喊：“姥爷，我来吃石榴啦！”姥爷总会笑容满面，快步从屋内迎出来，那和煦笑容，暖彻心扉。</p><p class="ql-block">有一回，我边吃石榴边嘀咕：“姥爷，要是过年也能吃到这么甜的石榴籽就好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姥爷那几日天不亮就起身，在屋后细细寻觅，终于选定一块向阳地。他双手紧握住铁锹，微微弯下腰，每一锹入土，都像是在镌刻对我的疼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衣衫，他却只是抬手随意抹一把，继续埋头苦干，那专注的模样，深深印刻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菜窖挖好后，姥爷把石榴逐一包好，轻轻放入窖内，还时不时去通风照看，仿若守护着稀世珍宝。</p><p class="ql-block">那年春节，我蹦蹦跳跳地去拜年。姥爷一见到我，眼睛瞬间弯成月牙，笑意满溢，拉起我的手，径直朝屋后走去。掀开菜窖木板，顺着梯子而下，少顷，双手托举一筐石榴。我兴奋得又蹦又跳，姥爷看着我，每一道皱纹都洋溢着满足。接过石榴，轻咬一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恰似姥爷的爱，醇厚又绵长。</p><p class="ql-block">窗外，孩童的欢声笑语如清脆风铃声，将我拉回现实。在这新旧交替的时光里，那些被岁月珍藏的隔辈亲情片断，在脑海中不断交织。我想起了姥爷为我窖藏石榴的温暖过往，更难忘母亲冰窟救孙时的惊心动魄。</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思绪飘至 一九八七 年寒冬，那年春节，我和爱人带着五岁的喆儿从东北部队回江南老家。老家年味浓郁，腊肉飘香，鞭炮声声脆响，勾勒出暖融融的节日景象。正月初二，一家人围坐桌子旁，温馨惬意。儿子却似脱缰幼驹，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一溜烟跑出去与邻家孩子嬉闹。</p><p class="ql-block">老家屋西有个水塘，腊月冰封，冰面如镜，倒映着岸边树木与远山。冰面看似平静绝美，实则暗藏危机，孩子们玩得忘乎所以，浑然不觉。年过六旬的老母亲正与家人唠嗑，忽然发现孙子没了踪影，神色慌张起身，疾步至门口张望，寒风呼啸着灌进衣领，院子里的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的危险，一眼瞅见喆儿正往薄冰处挪动。</p><p class="ql-block">“孙儿，快回来！”母亲声嘶力竭地呼喊，惊恐万分——仿若尖锐哨声撕裂寂静。话音未落，“咔嚓”一声，冰面崩裂，喆儿瘦小身形瞬间掉入冰水中。</p><p class="ql-block">母亲刹那间面如死灰，平日裹着小脚、走路都略显蹒跚的她，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水塘奋力奔去。寒风如利刃般割面，她的发丝在风中狂乱飞舞，可她的眼神中只有水塘里的孙子。“扑通”一声，她奋身跳入冰面，冰碴瞬间划破她的肌肤，她却仿若未觉，在冰面上踉跄爬行，双手向着孙子滑落的方向拼命猛抓，那是祖母特有的、如母爱般深沉的本能，是生死一瞬的决绝。幸得邻居闻声赶来，众人齐心协力，将喆儿从冰水里救起。喆儿冻得簌簌发抖，母亲紧紧将他搂在怀里，泪如雨下。</p><p class="ql-block">此后，母亲卧病在床数日。望着病床上虚弱的母亲，她那因寒冷和惊吓而苍白的脸刺痛了我的双眼，那一刻，我真切又深刻地领悟到，血浓于水绝非空话。在生死瞬间，老母亲为孙子能毫不犹豫地拼命，那是老一辈对晚辈质朴深沉的的爱，即便生活艰辛，也要护孩子周全。</p> <p class="ql-block">如今，又逢春节。初一暖阳轻洒桌面，我坐在这张熟悉的写字台前，<span style="font-size:18px;">缓缓拉开抽屉，</span>悉心整理给未来孙子的红包，一股熟悉暖意扑面而来，十余年积攒的红包满满当当。红包皆精心挑选，色泽鲜艳，封面有萌趣生肖、烫金“福”字。</p><p class="ql-block">我轻拈一个红包，指腹摩挲细腻纸面，邻家孙儿在长辈旁嬉笑画面浮现眼前。想象未来孙子模样，或许有和儿子幼时一样的明眸，笑时露出乳牙。念及此，嘴角上扬，心中满是期许。</p><p class="ql-block">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遐想中，思绪不知不觉飘回到前些日子与儿子的通话，他热忱邀我去瑞士过年。我婉拒：“儿子，今年不去啦。若明年能抱上孙子，我铁定过去帮忙，盼着呢！”电话那头，儿子朗声应下，笑声满是憧憬。这份期许，如无形丝线，串起三代人的情感。</p> <p class="ql-block">回首过往，姥爷窖藏的石榴、母亲冰窟前的身影，还有我对孙辈的热望，都是隔辈亲情的见证。这份爱扎根岁月，于平凡日常里温柔守护，在关键时刻坚韧担当，化作家族的温暖底色。任时光流转，它如熠熠星辰，照亮漫漫征途，温暖代代人心。这血脉深情，在家族的长河中静静流淌，等待后人在生活的琐碎与美好中，用心体悟、世代传承 。</p> <p class="ql-block">（部分图片来源网络，致谢原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