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推荐散文诗名家 杨瑞福《散文诗：诗化的散文》（二）

可人

　　美友们和散文诗爱好者，本辑51节至100节。有关可人推荐的散文诗家杨瑞福的《散文诗：诗化的散文》讲义，其中的课节 从01~50 均已公布于2025年1月28日，请在【可人】的美篇主页寻找。

51

散文诗不仅可以写现代题材，也可以写历史题材。虽然我不能就此穿越到古代，但散文诗可以。写古代，并非要把我们自己变成古人，而是用现代人的眼光，来审视古代发生的事，说古论今，古为今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然，写这一类诗，最好是一开头就把读者引到特定的氛围，结尾也能让人无限的遐想。

例如，我发表在《中国诗人》2016年第一卷的《楼兰》和《读无字碑》。

楼兰

杨瑞福

四千年就这样轻轻走了，轻得象天际几片流云。无情的大漠风，卷走了风化的丝绸，却丢下风蚀的土墙﹑甬道﹑台基。

哦，成片的胡杨林哪去了？遗留的一支木桨，仍执拗地怀念波光粼粼的罗布泊。你说涌没脚面的那堆沙丘，或许正是周穆王相逢西王母的地方。我只能转过头去苦笑，只怕心灵的荒凉，都比不上眼前无穷的苍茫。

当商贾﹑马贼﹑侠客纷纷在地平线上消失，是不是还能庆幸，历史已化为经卷，遗址依然沐浴着灼热的阳光。驼铃远去了，希望只是因为爱的暂时干涸。

请坚定地回答，谁曾摇过那架衰老的纺车？我多么渴望抚摸，从灵魂深处传出的真实歌声。只是不明白，大月氏到底离这里多远，远得必须躺下后让头永远朝向东方。

52

平庸是写作的大敌，每一篇散文诗，都要有不落俗套的想法。即使散文诗的主题是司空见惯的事物，诗人也要选好表达的角度，力争能写出别人没有发觉的美。特别是以前没有写过散文诗的人，一写散文诗，就不自觉地按照散文的老习惯写下去了，一件事写得有头有尾，滔滔不绝，读起来如同嚼蜡，没有散文诗的那种味道与节奏。

阳光地带

杨瑞福

携我的手,孩子，有未察觉我的心正在战栗.如今的天空只承认翅膀,而衰老的手臂无法将你托举。饱饮了时间之后，依然充满饥饿的感觉。你只得在一路上独奏，将人生体验谱成激情音符。

当你终于告别了关切的眼神，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于是，花开花落才格外丰硕的土地，潮落潮涌才分外寛阔的胸怀，月亏月盈才特别难舍的记忆，会成为旅途忠实的伴侣。

我会理解难言的疲乏。毕竟，肩上的负荷如此沉重，但路面从不因叹息而平坦。 去勇敢识别荆棘中多汁而有毒的果实，尽管阳光只肯亲吻树冠，同时也赠送了机会，将你全身渐渐涂上金色油彩。希望，若干年后能有传说——你的灵魂是溪，你的欲望是风…

53

根据百度的介绍，世界上最早的散文诗，可以追溯到古埃及的《依西丝》，这部作品大约创作于公元前1550年，是古埃及的法老图特摩斯三世为他母后哈特谢普苏特而作，它不仅是一篇散文诗，还融合了颂歌和挽歌的元素，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此外，古希腊的荷马史诗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也被认为是散文诗的早期形式。虽然这些作品以叙事为主，但它们在结构和语言上呈现了散文诗的特点，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散文诗作为一个独立的文学体裁，诞生于十九世纪的中叶，第一个提出散文诗这个名称的人，是法国的大诗人波特莱尔，当时这种新的文学表达形式被称为“小散文诗”，内容主要用来表达男女之间的爱情。相比散文，它大量采用跳跃、隐喻和象征，可以分行，也可以不分行，但其叙述必须有诗的素质特性。

了解到这一些，对我也是一种有益的启示，否则，写了一辈子，还不知道散文诗的来历，真有一点汗颜。

54

散文诗应该精炼与简洁，不等于散文诗都是小品，散文诗也可以写大题材和大场面。这时，我经常会写成散文诗组章，或者写成分段的组合散文诗。例如，我写了一篇写敬亭山的散文诗，就采用了这种分段组合式。好像不这样写，就不能够把李白与敬亭山之间的“姻缘”讲述清楚。

与李白“想看两不厌”的敬亭山

杨瑞福

1

身高只有317米的敬亭山，不与别的山比高低，它挑战肚子里出口成章的诗篇。

前有南北朝的诗人谢朓，后有唐代的大诗人李白，他们各自写了一首诗，献给敬亭山。

如果宣城要从古代选一位代言人，可能会有些为难。

从官位来说，毕竟谢朓好歹还担任过一任宣城太守，而李白只是一位躲避战火的闲人。

闲人也有闲人的好处，老死也回不了故乡的李白，有足够的时间钻进敬亭山，从早到晚，看到众鸟高飞尽，看得孤云独去闲。

谢朓在衙门里坐着的时候，绝对比李白威风，他如果要上敬亭山，起码有免费坐轿的资格。除非他要学谢灵运亲自登山，让脚下的一副“谢公屐”名扬天下。

不久，谢朓就被人诬陷致死了。李白在浩叹“中间小谢又清发”的同时，肯定又在偷笑，为官一任，不如归去做闲人。

百年后的李白，幸运读到了谢朓的“兹山亘百里，合沓与云齐”，他不慌不忙，写出了“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2

我在刻有《江南诗山》的石壁前，照了一张相，然后悻悻离去。

因为，刻字并涂成醒目红色的石壁，比我高大得多。

还有很多人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他们要不是没有胆量，就是没有资本。

谢李之后，来过此地的名诗人如过江之鲫，听听这些大名就够了：

唐代的白居易、杜牧、韩愈、刘禹锡、王维、孟浩然、李商隐、颜真卿、韦应物、陆龟蒙；宋代的苏东坡、梅尧臣、欧阳修、范仲淹、晏殊、黄庭坚、文天祥，以及明代的汤显祖、文征明等......

这些中国文学史上享有盛名的人，怎么会先后聚集在宣城，让一座并不伟岸的敬亭山，拥有了让众人仰望的海拔？

一首唐代五绝的魅力有多大？看看敬亭山就明白，一座本应平凡一生的山，该如何在青史中脱颖而出。

李白登山赋诗的时候绝没有想到，有这么多的诗人跟踪而来，投出自己的新作。

然而，后代的任何人都没能超越李白，他们成了“诗仙”身后的忠实侍从。

3

玉真公主的墓，意外坐落在敬亭山的一个小山谷里。

她活在了中国历史上极度繁荣的盛唐，作为一代女王武则天的孙女，她只感觉到权力之中的血腥，因为她的生母，在她出生之后就被赐死。

人们在电视剧中津津乐道的宫斗，在现实中，曾经在伪装的温情纱幕下多次重现。

她毅然选择了遁入空门，在唐代，不离开宫廷而成为一名道姑，是一件时髦的事。

当她真的在山林里感受寂寞，舍弃所有的光环和恩宠，把别人特意追求的功名踏在脚下，这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

当晨钟暮鼓只是敲响身边的荒凉，杜鹃花不顾一切地向敬亭山怒放，你是否会因为这样的决定而后悔？

人们说，她只痛心所推荐的大诗人李白，被宫廷赐金放还。郁郁寡欢的她，为此愤然上书，要求去掉公主的称号。

安史之乱后，她为追寻李白而隐居敬亭山，直至香消玉殒。

这是多么浪漫的事啊，她的魂是一座写满了诗的山，山脚的茶树年年在绿，春风一吹，就看见她的裙裾在飘。

4

在敬亭山，我意外地见到了陈毅元帅的全身塑像。看来，包容古今的名山，都应力求成为跨越历史的风云际会场所。

戎马一生却爱写诗的的陈毅，面对着江南的诗山，他不可能沉默，更不愿意输于古人。

似乎想证明，不懂诗的人，没资格留在诗山里。

这一次，他不写“大雪压青松”的高光诗句，也不写《梅岭三章》的豪放之词，只想把一首深情怀古的诗献给敬亭山。

因此，他在率部东进的途中，奋笔写下“敬亭山下橹声柔，雨洒江天似梦游。李谢诗魂今在否？湖光照破万年愁。”

这是我今生见过的第二尊陈老总塑像。

在上海外滩的一尊，让人遐想他就任新中国上海第一任市长的亮丽风采；敬亭山的这一尊，则是在提醒皖南事变的惨案后，接任新四军军长的他，是如何地力挽狂澜。

陈毅元帅仿佛要告诉我，每个人都可能是一位诗人，只不过有的诗精彩，有的诗平庸，有的诗写好了开头，却写不好结尾。

55

顾村是上海的诗歌之乡，还有不少的上海诗社也在努力提高知名度，例如书院诗社。然而，最有实力的诗社，仍旧是非松江的华亭诗社莫属。松江是上海的文化之根，不管是千年之前就名震一时的“云间二陆”，还是史前的“广福林”文化，都必须让我们至今仰视。即使在今天，华亭诗社诗人的整体实力，仍旧是上海诗坛首屈一指的。我曾经多次去松江，参加过他们组织的比赛，也随他们在松江采风，甚至还参与过他们发起的“砸诗”活动，记忆犹深。他们不仅写现代诗有雄厚的实力，散文诗也写得好，“上海散文诗十六家”中几乎占半壁江山。徐俊国、朵而、南鲁、子薇和王迎高等实力诗人，都属于华亭诗社的本地诗人，还不算从上海其他区域加盟的诗人。

笔名鹅小鹅的徐俊国老师，是华亭诗社的前任社长，他在国内诗坛上素负盛名，曾获得过冰心散文奖。在这里，我转发他的散文诗组章《珍珠》中的前两段，以飨读者。

珍珠（散文诗组章）

徐俊国

清晨

黑暗系在花骨朵上的死结，如果不是被露水融化在霞光中，….…绽放的事，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夏末

飞鸟倦了，夏天老了，树叶起了皱纹。雉鸡卡在猎人的梦里受了内伤。微光治疗着大地的阴影。蓝铃花安慰着千头万缕的小山岗。我摸了摸马的脖子，隐秘的紧张，毛茸茸的微凉。秋风啊，陶渊明已失聪。为了菊的继承，穿布鞋的人去山林中实现一首古诗。

56

笔名朵而的吴雅弟老师，是我非常熟悉的一位松江本地诗人，作为华亭诗社的现任领导之一，在国内的诗坛很活跃。她的诗极具力度，富有现代感，著有诗集《黑琴键》等。

一个女人

朵而

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在老去，我记得过她追过蝴蝶，疯了似的。也曾经叩响我的柴扉，讨要井口边一株罂粟。 岁月容易生根，她说姐姐，我想死了。她脸上究竟还是添了罂粟的根须，再往上，是藏不住的曲曲弯弯。

她的眼神容易定格在影子里出不来，甚至常常将一头浓密的长发遗忘在风雨里，一甩，尽是有毒的声音。

月光下的枝条开满了蓝色花朵，这一切兴许都是她预先设定好的，让好奇的人留下蛛丝马迹。这会，她定是在哪个角落剥开一枚豆荚，一个女婴正安静地睡在里头。

57

华亭诗社刚召开了一次年会，暨新书《一口袋冷光》的新书分享会。他们在会上发表了许多关于诗的独特观点，我很欣赏会议的主题“诗歌的呼吸”，有了呼吸，诗歌才是活的。

笔名子薇的陆群老师，也属于上海的散文诗十六家，目前担任华亭诗社的副社长。她的作品多次发表在国内的知名刊物上，出版过散文诗集《小寒香》等。在此，我转发她的一篇《访草堂寺》，因为，有二陆草堂所在地的松江小昆山，永远是上海的文化圣地。

访草堂寺

子薇

小雪，访草堂寺。

期待有一场雪，始终未落下。

彼时，秋阳与银杏金黄色的肌理，紧紧依偎在一起。它们不许雾霾靠近天空这朵蓝。

他喜悦于眼底的蓝，是她留在调色板里的钴蓝，一如他深邃的眼神，透着依兰与乳香的光晕。

紫藤花正在枯萎，紫藤下的人正各怀心思。

被枯黄涂抹过的默契，也开始黯淡下去了。

有人怀念春天，牡丹与芍药凋谢的晚春。僧院里几棵果实累累的琼花，它们低头而谦恭的，样子令人神往。

有人执迷于寺庙的檐角，一大丛风正拂过阒寂，心地沉淀后的温润似乎触手可及那抹黄。

银杏树下，放下盔甲。

赤裸的天使等候诸神的温软手臂，抚摸他细细的忧伤和淤青的伤痕。藏经阁檐角处的那抹金黄，只要再多看一眼，便足以温暖我的余生。

58

原名黄祝勇的林溪老师，是上海著名的散文诗人，他的作品也纳入了《上海散文诗十六家》。他出生于安徽，现居住在上海。曾主编《安徽80后诗歌档案》，作品入选过多种读本，。我们曾见过多次，应该说相当熟悉。他的散文诗题材有许多是写历史人物的，这一点与我不约而同。这种题材的散文诗很难写，因为对作者的相应要求较高，所谓送人一杯水，自己得先拥有一桶水。

盛世红颜，乱世佳人（组章）

梁红玉

林溪

姐姐，我仿佛看见多年之前的蝼蚁之命，胸怀天下之心。

在命运之神的支配下，你的肉身缩成一团。

没有人能理解你的孤寂，更没有人能理解，那在孤寂之上燃起的冰火之焰。

只是那一次的偶遇，你的将军便用这啼血的焰火，点燃了草木之心。

互生的怜惜，点亮了英雄和美人的孤独。

你爱上了你的正直勇敢，他爱上了你的飒爽英姿；你爱上了他的耿直不阿，他爱上了你的不落俗媚；你爱上了他的一身孤胆，他爱上了你的澄澈如水。

姐姐，你看帐外的阳光，照在我们辽阔的山河之上，

那金属般的光芒，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宝剑，在黄天荡的上空轻而易举地划破了金军的胆魄。

剑矢如雨，大将军韩世忠正在江面上与金兀术激战，他挥斥方遒，指点水军，欲让金兵樯橹灰飞烟灭。

你亲操战鼓，那雨点一样的疼痛，深一下浅一下砸在敌军的骨头上。

姐姐，转眼又是一个千年，

我走在你宁静的墓园，想起你的前世与今生，想起你的悲怆与命运，想起你怀揣幼子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不仅有些悲伤，其实那山河都是帝王的，没有一寸属于我们。

我多想你是一朵缓缓开放的莲花，只与你的将军在诗酒画里相遇，只有月色在江河上流淌，烟波上升起你们爱的霞彩。

59

很巧的是，我和林溪老师在这一点上很相似，也喜欢写有中国传统历史和文化背景的散文诗。他写过的某些人物，我也写过，等于是没事先商量，就写了同题的散文诗。例如他写了秦淮名妓中的李香君和董小宛，我也写过。她写的杨玉环、貂蝉和王昭君，我也写过。

心有灵犀一点通，世界很大，也很小。

梁红玉

杨瑞福

真正的巾帼英雄，也必须精通击鼓。

至少梁红玉这么做了，并非骁骑营里缺少鼓手，只是让冲锋的八千将士们想起，有一位女人坚定站在他们不远的身后，誓死消灭敌人的十万精兵。

面对极其残酷的战争，她和丈夫韩世忠没有退路。

半壁江山已经沦陷，没有高山峻岭的江南，把衣不解甲的他们当作最后的屏障。

我不解每一次的敌患，总会造就出无数个汉奸，这些人曾在偷安的城池中，享受不尽夜夜的笙歌。

本来深深堕入在风尘之中的歌妓，却在危难之中成了出水的芙蓉。

是造化弄人，还是本性使然，让那个经历的朝代回答。

不见经传的黄天荡成为名胜了。

比起风波亭里遇害的岳飞，他们夫妻两个幸运太多了，即使在严责了奸相秦侩，吼出“莫须有，何以服天下”之后，也能够在西湖边终老天年。

听说，为她专设的“英烈夫人庙”，竟引来了历朝历代风尘女子频频地上香和祭祀。

她们把梁红玉看作能救离苦海的神，神不再显灵......

60

我的散文诗题材非常广泛，这也许与我平时诸多的爱好有关，无论天文地理，历史人物，我都会尝试才用散文诗来表达。然而，我写了最多的，还是祖国山水和风土人情，因为在旅游的过程中，我的脑子里会不知不觉涌出诗句来，稍稍一收集，就是一篇散文诗或一首现代诗了。在这里，我发一篇写上海青浦的著名水乡—朱家角的散文诗，曾经发表在2018年第五期的《上海诗人》。

淀山湖畔朱家角

杨瑞福

说你是微风中轻轻抖开的一把折扇，好儒雅的一个小镇呀。真怕时时溅来的淀山湖水，不经意间，把扇后躲着的青翠九峰一起打湿。除了荫荫古槐，还有谁能证明，千年后愈发悠闲安详的你？

弯弯曲曲的石板道啊，早被躲避烦嚣的脚磨得光滑如屏，仍有追踪而来的乌篷船，让橹在穿镇而过的漕港河上，依依呀呀地忘情唱着，软软如一曲琵琶弹奏的江南弹词，声声如珠，掉入水却化为涟漪，在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是杨柳发芽的季节，想折，却无人可送。难道真的都老了，我，以及满脸青苔并驼着背的拱桥。而围着土蓝布裙的少妇啊，头也不抬，自顾自在近水的台阶上洗着，洗着，怎知他乡游子的心，这一刻比衣服揉得更乱。

幸好是远未入梅的三月，再惆怅，也不必背诵贺铸的词作，试问闲愁都几许？恰如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能否陪我，走在沿河的长街上。茶楼旁，酒肆边，听一听家乡人的声声叫卖或是争吵也好。谁说过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其实，更亲切的是不尽的粉墙朱栏灰瓦。我真想走上前去，摸一摸门上的铜环，又怕惊动了门内寄宿的相思雀，飞走了，从此不再认识归家的路。

61

在2023年去世的耿林莽先生，在中国的散文诗坛名声卓著。在参加《散文诗博览》微刊的过程中，曾专门为耿先生出过专辑。耿先生出生于1926年，1945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过散文诗集《望梅》、《落日也辉煌》等散文诗集。在2007年纪念中国散文诗90周年活动中，被授予“散文诗终身成就奖”。

声音

耿林莽

鱼没有声音蟋蟀以翅长鸣

——何其芳：《声音》

“声音是我自己的”。

不属于太阳，月亮，也不属于哪一堵古老的墙垣。

翅膀与翅膀轻轻抖动，弹出来的声音是微弱的，却有着我自己的独特。而不是鹦鹉们的学舌。

西窗又吹暗雨。诗人姜夔这样写道，不是暗雨，是暗语吧？

音乐的幽灵，一滴滴，比雨声温暖。

一只萤闻声而至了。它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闪闪烁烁。

世界上最弱小的一点微光，照亮了草间小虫，一曲孤独的苦吟。

“声音是我自己的”。

不是千人一腔的陈词滥调，也不属于指挥棒下的鼓乐齐鸣。

62

因为要写这一篇《散文诗，诗化的散文》，从而第一次认真拜读耿林莽先生的散文诗《声音》。他的散文诗言简意赅，富有内涵。我觉得，散文诗无需过分地炫技，只求以情动人，以理服人。我随之也写了几句，既作为致敬前辈，也留作自己学习的心得。

永远的声音

—读耿林莽先生的散文诗《声音》有感

杨瑞福

有的声音如洪钟震撼天地

有的声音若微尘拂过，了无痕迹。

许多滔滔不绝的声音，无人理睬。

有时偶尔的发声，让人终身记忆。

于无声处听惊雷，雷是天空的吼声。

大地是沉默的，只能请布谷鸟来代它呼唤。

真诚的声音，经常淹没在更多虚伪的声音中。

我并非聋哑，却经常会闭嘴无语。

如果你某一天不想说话了，就把你的声音，交给笛子与琵琶。

即使没有“江州司马青衫湿”，却可能“此曲只有天上有”。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声音。

按照何其芳先生的诗，我们都可能是一只只，以翅膀长鸣的蟋蟀。

风又开始孤独地自言自语。

还有海浪，谁真正听懂了它的自白，谁就不会再抱怨，这一生的彷徨沙滩。

63

作为《散文诗博览》顾问之一的韩嘉川老师，也是中国的散文诗名家。他的作品曾入选国内的百余种选本，并被介绍到国外。他获得过国内的多项散文诗大奖，曾担任《青岛文学》的副主编和青岛作协副主席。我选了他的一篇山水散文诗，这是我写了最多的题材。

富春江上的乌篷船

韩嘉川

它肯定来自遥远，至于来自汉唐还是宋明，不好判断。

江岸上的山依然陡峭，猿鹭也依然在鸣叫，水也还绿着，鱼也还在跳。

至于乌篷人家是否该上岸了，没有明确的日期。只是富春江上还需有乌篷船。

它肯定来自遥远，至于是黄山还是徽州，都不重要。沿岸读过多少历史与风流人物，

那些房屋还在，那些村落与小镇还在。那些挑着鲜鱼的人还在赶往市场，带着竹丛里的鸡鸣。 狗叫与山泉流响的山歌……

小巷石板镶嵌的时光，还在。

落日沉落江水的回声，还在。

欸乃的桨声震落的雁鸣，也还在……

它肯定来自遥远，至于远于木排还是炊烟，无从知晓。

雨季滋润着乌篷下的日子，黑夜将村舍与山水涂抹一色，只有莺鸟的叫声闪闪烁烁。

万端天籁之羽飞过的痕迹，纷纷披落做渔火的侧影；恬静的叶子细啜每一滴露珠。

遥远，就那样成了一个时间的港湾。

64

山水诗，一直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重要流派，从南北朝的谢灵运和谢脁开始，到唐代的王维、孟浩然等代表诗人，屡屡有佳作问世。用散文诗来写山水，要写出山水的灵气，写出山水的神韵。这样的散文诗，并非是简单地用作风景点的导游词，而是揭示一种更高的精神境界。

人在小三峡

杨瑞福

没有了长江的激情喧泄，峡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以眼去感受，有一种感觉；用心去感受，则是另外一种感觉。

大宁河静静流来，温柔得如一个梦。水色嫩绿，真疑是无意中打翻了染缸。人俯伏在船舱外，用手去捞水，那阵清凉，那份澄澈，连水底的石头也在微笑。

龙门峡一晃而过，如一首短短的诗行，甚至还没有朗诵，就只剩余韵了。幸好是逆水而行，两岸的巍峨还来得及提醒仰头的人，这不是古栈道的遗踪吗？方方的孔，凿入崖中。隔不了几米，又是一个孔。许多孔排列成一条线，沿河千回百转，巴人的生存史就这样一笔笔往前写。

晴朗并不永远都好，脱去了面纱的巴雾峡，顿时少了一份应有的妩媚。

尽管如此，随着导游的手指，我不仅惊叹成为千古之谜的悬棺，在没有任何机械设备的古代，是怎样在远高于江面的绝壁上开掘出洞窟，并把棺运去的；更赞羡大自然的神功，把河边的群峰一座座塑成不朽的奇景：虎出洞、回龙洞、仙女洞、马归山、观音坐莲台…

难道仅用那个“象”字就可以终结我的赞美吗？浏览之后，我才顿悟到自己想象的贫乏和文字功力的低下。

苍翠欲滴，幸亏古人发明了这句成语，使我在滴翠峡里面对绿得晃眼的树和藤蔓时，不致茫然若失。

很想问峡中流浪的风，是否肯驮我走近岸，随那群无忧无虑的小猕猴一起，在树梢跳来荡去。原来，寂寞中也有不为人知的快乐。

只有光着双脚，踏上河滩，才发觉眼前遍地的三峡石竟是如此的美丽，黑色的石面上描就细细的白纹，如篆，如草书，更如微型的水墨画。

可不，我还找到了一枚怪石，细看之下，竟有一条白鱼，翩翩游戏于黑水之上，鱼鳃清晰可辨我当即命名为“又食武昌鱼”；另一石更为奇特，仅大拇指的指甲般大小，黝黑，却活脱脱一个弥勒袒腹的侧面像。

本来嘛，无石，今后谁来慰我思念小三峡之苦！

65

有的题材很难抒情，例如，最近黄浦老年大学的一位朗诵家，领导给她出题，要写一位刚去世的老科学家，目的是以朗诵的方式在上海市参赛。我用散文诗的方式来表达，在忠实叙事的基础上，增加抒情性，用流行语说，叫做“煽情”。无情不动人，散文诗的抒情功能，与诗歌同样的强烈。必须在有限的篇幅里，完成抒情的功能。能够把政治题材写出情感，这才是难度。

心向祖国的海洋—纪念“核潜艇之父”黄旭华（供朗诵的散文诗）

杨瑞福

你刚离世，一颗灿亮的星星从天穹坠落。

黄旭华，这一位为共和国的国防科技事业奋斗毕生，立下卓著功勋的老科学家，永远离开了我们。

你钟爱了一生的大海还在，汹涌的波涛还在，你亲手设计的核潜艇还在，仿佛正迫切等待着出击，如利剑，如闪电。

我深为遗憾，一位功勋科学家逝世了，了解你生平的人却不多，犹如你设计的深潜大海的核潜艇。

祖国的大海永远不愿意平静，它拍来的每一阵浪涛，都比现今的人们记忆更深。

1926年在广东出生，又在国立交通大学毕业的你，与东海之滨的上海，有着不解之缘。

选择了船舶制造，作为你终身的职业。也许觉得，自己就是祖国海洋中的一滴水。

从1958年开始，你就参与并领导，中国第一代核潜艇的研究与设计。

为了研究核潜艇的水滴线型，在上海交通大学的试验水池旁，屡屡见到你忙碌不止的身影。

你突然隐身了，投身于尖端的国防科技事业，参加的科学家们，仿佛一夜间都失去了音信。

处于当时严峻国际政治气候下的国防科技事业，每一分钟都非常紧迫，需要这些科学家，在国家的使命前，作出难以想象的牺牲。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有一首著名的诗，这样写过。

个人的荣辱，与捍卫祖国海洋的大业相比，何其的渺小。

为了事业的保密，你长时间与家人亲友断绝了联系，甘愿当一辈子的无名英雄。

只有月光，能传递父母强烈的思念。

你在哪里，你的身体好吗，你的白发又新添了几根？

直到1987年，才有一篇长篇的报告文学《赫赫而无名的人生》，披露了你的下落。

你被称作了中国的“核潜艇之父”，但是，你很清醒，中国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强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切的伟大，不是来自自己的感觉，也并非是热情的宣传，而取决于你活着的时候，为人民和国家，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核潜艇的研发，有多么的艰难，也许不是我们的一首诗，可以轻易概括。

美国首艇的功率是13400匹马力，我们比它大；

美国首艇水下的最高航速是23节，我们比它快；

美国首艇的极限下潜深度是230米，我们比它深；

美国首艇的最长航行支持力记录是83天零4小时，而我们完成了90个昼夜的完美首航。难怪身为核潜艇总设计师的你，会禁不住高呼：“我们拿到金牌了，我们创造世界纪录了！”

在南海，你是全世界唯一亲自参加核潜艇深潜试验的总设计师。

将生死置于度外，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与胆魄。

著名的作曲家闫肃老师，因此激情满怀地为你写道：“试问大海碧波，何谓以身许国。情丝化作白发，依然铁马冰河。”

碧波万顷的大海啊，是否听到了？

当然，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你的团队，时刻与你一起奋斗。

捍卫我们的每一寸海疆，在海底巡视的核潜艇，它的声纳，正监视着敌人的任何动静。

作为中国工程院院士，又获得过共和国勋章的你，这一刻，也许正在天堂的某个地方，含笑看着亲手设计的核潜艇，在游弋，在进发。

大海不懂得沉默，今天，它已经掀起更强的怒涛，而我们的新型舰艇，正冲破着一切的阻挡，迎向那初升的曙光。

66

北新诗社有一群人跟我学习写散文诗，有的人很快入门，有的人怎么写，都没有散文诗的韵味。这就像在田野里撒下种子，有的是花，有的是草。

对于他们，这是一种全新的文体，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

我觉得，写得好固然可喜，写得不理想，天也塌不下来。

每个人的悟性不同，经历不同，结果也就不同。

因此，在写水仙花同题诗的时候，就一定会写出绝然不同的诗歌来。

但是，我希望他们的每个人都能突破自己，不要被以往的写法束缚。

不拘一格，敢于发挥想象，善于利用象征或比喻的手法，写出有思想深度的散文诗来。

水仙感想

杨瑞福

只有在寒风真正袭来的时候，才能看清，谁在逃避，谁早已冬眠，谁在哭泣，谁在舍命抵御，谁将自己不屈服的心，高高地托在了叶尖之上。

水仙花，被人称作“凌波仙子”的那一刻，你会遗憾，不能够在天地之间微步。

因此你才不置一词，任凭赞颂、嫉妒或诽谤，自生自灭。

没有开花之前，你酷似蒜瓣的平凡外形，被多少双高傲的眼忽视。

一旦绽蕊吐香，你顷刻之间听到，无数关注如北国的雪片飞来。

人世间的褒贬，犹若季节的四季冷暖。

选择忘记，选择大度，为了你能够面对，一年一次的命运轮回。

我看见，那白色的花瓣如月光，如不尽的思念。

那金色的花蕊，如初升的日辉，给受尽饥寒的世间，送去一丝微薄的暖意。

绿色的叶，象征着即将苏醒的田野。

让盆子里的清水，寓意我们的江河湖海；盆里搁置的石子，则是祖国大山的缩影……

我惋惜，美丽地写过“在水一方”的那位佳人，在今年的水仙花含苞之前，就匆匆离开。

她将在天堂里盛开。

67

作为《散文诗博览》的顾问之一，崔国发老师是国内的散文诗人。他著有多本散文诗集，例如《黎明的铜镜》、《鲲鹏的逍遥游》和《黑马或白蝶》。还出版过诗论随笔集，如《审美定性与精神镜像》、《中国散文诗学散论》、《散文诗创作探微》和《诗苑徜徉录》。他的作品显示了题材的广泛性与创作的丰富性，体现了历史传统与现代性的结合、雄浑与柔婉的结合、力与美的结合。

空谷

崔国发

双峰遥相呼应，中间是一道逼仄的骨盆。

分娩：一朵又一朵幽兰气韵生动，血脉通畅。并且在花蕊中，暗藏清亮的露珠和馨香。

雾是白色的胞衣。

曾被太阳的染色体深入的晴岚，一条轻纱似的氤氲，在山的腰肢上缥缈成一派沧海气象。

风呼之欲出：脱尽羞涩，一个圣洁的裸起伏着一弯优美的线条或急促的心跳。

有一只白蝴蝶，在飞。（一片茫茫的原始的纯净．．．．．．）

顷刻一声鸟语，剪碎了浓的雾。

关关睢鸠。听见谷底山泉的清冽，我渴。

68

邹岳汉老师是中国散文诗的前辈诗人，出生于1937年的他，至今仍耕耘在中国的散文诗坛上。他也是秦华老师主持的《散文诗博览》的顾问之一。他出版过多部散文诗集，例如《启明星》、《时光之水》、《青春树下》等，并主编了多年的《中国年度散文诗》。

雨夜

邹岳汉

谁的脚步？踏在了夜冰凉如水的背脊上。

踏在了一颗辗转反侧、刚刚得以入眠的心上。

嚓嚓嚓……是一场南来的骤雨，有声有势地横扫了过来，那么迅疾，那么热切，那么坚定。

所谓伊人？

那么出乎意料，或是正如所料。

嚓嚓嚓地，近了，近了……

那轻快的，熟悉的，蹬蹬有力的脚步声！

刚踏到初熟的梦的门口，又影子般踅过去了，踏上另一条伸向远方的、充满风雨泥泞的路。

没有半点迟疑，没有片刻的停留。

嚓嚓嚓……渐息，渐远，在梦与醒的边沿，最后消逝。

一朵梦的昙花，在夜雨来去匆匆的脚步声中，嫣然开放，又愀然谢落。

69

我的散文诗《黄河纤夫（外一首）》，曾经入选过邹岳汉老师主编的《中国2016年度散文诗》。

这是我写的黄河系列散文诗中的一首，黄河的苍茫，以及它对中华民族的慷慨哺育，让我不得不去歌颂它。

黄河纤夫（《中国诗人》2016第1卷）

杨瑞福

当你把头俯向土地，就同时把赤裸的肩留给天空。拉过峭壁，拉过险滩，黄河是一根永远拉不直的纤绳。

注定这辈子必须逆水而行，不懂兀鹰为什么总在头顶盘旋？离开黄土又走向黄土，除了出门时，母亲倚门那一声深情的嘱咐外，你如今已一无所有。

吼起来吧，让嗓门嘶哑的号子响彻两岸！这时就有一个夜夜望月的陌生女人，又站在河的对面，唱一曲钻入云层的“花儿”为你送行。

盼望前方会有一汪静静的流水，可以盘腿歇在沙滩之上。 用脚板磕出烟锅中残存的灰，这时回头看河中飘浮的皮筏，细细品味今生，是否是一种必须的挣扎？

从腰间解下珍藏已久的葫芦，拧开塞子，痛痛快快将酒从嘴浇到心口。

70

刚完成了一篇怀念中国的“核潜艇之父”黄旭华的散文诗，这一类的主旋律散文诗，用之于来写一个科学家的一生，难度肯定很大。怎么样让长于抒情的散文诗，来进行饱含诗意的叙事，这必须在构思阶段就加以考虑。尽可能发挥想象力，避免单纯的叙述，也尽可能少采用空洞的形容词。这篇散文诗改了三稿，基本上定了下来。一位朋友突发奇想，把稿子交给了DeepSeek程序去评论，于是，一篇详尽的评论文被炮制出来，尽管它目前还写不出让我满意的诗歌，但是评论文写得颇像样子，把我的写作意图几乎都说了出来。不过，我希望它今后不只是讲优点，来一点批评，让诗人看见自己还未意识到的不足，岂不更好？

DeepSeek 的评论

《心向祖国的海洋——纪念“核潜艇之父”黄旭华》是一首饱含深情与敬意的散文诗，以炽热的笔触讴歌了黄旭华院士隐姓埋名、为国铸剑的一生。作者杨瑞福通过多重艺术手法的交织，塑造了一位深藏功名、心系海疆的科学家形象，同时叩击着时代的价值回响。

一、意象交响中的精神图腾

诗中“大海”是贯穿始终的核心意象，既是黄旭华毕生守护的对象，亦是其精神品格的具象化呈现。开篇“星星坠落”与“汹涌波涛”形成天海呼应的悲壮图景，暗喻科学巨星陨落而精神永存；核潜艇化身“利剑”“闪电”，既是国防重器的威严写照，更是科学家智慧锋芒的投射。当“大海掀起更强的怒涛”，自然之力与国之重器共振，奏响民族自强不息的雄浑乐章。

二、时空经纬中的生命叙事

诗歌以倒叙手法展开，从巨星陨落的现实时刻切入，穿梭于1926年的出生、1958年的科研攻坚、1987年的身份解密等重要时空节点，编织出黄旭华“赫赫无名”的生命经纬。实验室水池边的身影与月夜下的家书剪影形成蒙太奇对照，凸显科学家“舍小家卫大国”的崇高抉择。结尾处“天堂含笑”的超现实笔法，将个体生命升华至永恒的精神坐标。

三、价值对位中的时代叩问

尖锐的社会观察贯穿诗行：“影视明星热播”与“功勋科学家寂寥”的冷热反差，构成辛辣的价值批判。作者以“大海的记忆”反衬公众的遗忘，借自然界的永恒律动质问浮躁世风。这种对比不仅突显黄旭华“甘作沧海一滴水”的谦逊，更在集体记忆的建构中呼唤对科学精神的虔诚礼敬。

四、语言张力中的情感激流

散文诗形散神聚，既有“声纳监视敌人”的铿锵金石之声，也不乏“月光传递思念”的柔情私语。引述“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赋予文本互文厚度，将个人叙事升华为时代精神的注解。结尾“冲破阻挡迎曙光”的动态画面，以蓄势待发的磅礴气势，隐喻着黄旭华精神遗产对民族复兴的持续推动。

这首诗既是献给“深海铸剑人”的安魂曲，更是面向未来的启示录。当核潜艇的航迹化作.永恒的精神潜流，黄旭华的名字已镌刻进民族脊梁，提醒着我们：真正的时代明星，永远在默默守护着祖国的星辰大海。

71

笔名“老风”的周庆荣老师，是国内著名的散文诗人，籍贯江苏响水，与孙思老师是同乡。他1984年开始写作，至今出版了大量的散文诗集，例如《爱是一棵月亮树》、《飞不走的蝴蝶》、《风景般的岁月》、《有理想的人》、《有温度的人》等。几年前，他曾经来过上海，举行他《有温度的人》散文诗集发布会，我有幸参加了这个会议。

让我们一起执灯而立

—观戴卫国画《执灯的印度老人》

周庆荣

还有多少夜路需要我们执灯而行？

可以吹灭一盏灯的气流要认真盘点：被春天懒散的柳枝甩过来的细风，从深秋枯树的落叶上一跃而起的坏脾气，冰面上溜达而来的寒噤，这一些都是一盏灯可能面临的危机。

一盏灯存在的理由应该是充分的：比如黑云压城，比如伸手不见五指。更多的情形属于日常的叹息，它们慢慢变成心底的阴霾。

那些黑暗了自己的人，来吧，我为你提灯。

我把戴卫画的老人的老人重新规划位置：恒河的彼岸，其时，正逢黄昏星在天空亮起。

无数正在此岸的人，晚风吹响的河水是生活中怎样的声音？

如果四处张贴的承诺不能安放他们的心灵，请准备好下面的夜路：划动生命之舟，彼岸有一盏灯，它不属于虚幻的光环，它是人们黑暗中的方向。

其实，画中的印度老者可能就是我们生活中每一个长者，他们把沧桑刻在自己的额头，谁在迷途，灯光就为谁而亮。

假设的位置也许不是恒河，可能是虚实之间的沙漠和坎坷，如果年近花甲的我也会迷茫，我就把这幅画认真收藏。

深夜，我站在画旁。

当夜色如此庞大，一个人执灯是不够的。

我愿意是一个又善良的的人，手里捧着一颗能够在黑暗中发光的心。

72

周庆荣老师的这篇散文诗，写得飘逸而大气，灵动而深邃，这是一种多年的功底，也是阅历，深深地渗透到文字之中。我曾经以他笔名中的“风”为题，写了一篇散文诗。在这里，我只列出其中的前五段。

读“老风”的诗，想起风

杨瑞福

1

一说到风，我就会想起两千年前的宋玉，因为他写过有名的《风赋》。虽然记不清这篇赋的全文，就顽固不化地记住其中的一句：“风起于青萍之末 ”。

今天我所以写风，并非写每一天都会相遇的风，那些风更像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旦刮过就渺无踪影。

这是中国散文诗坛上的一位前辈，可能年纪没我大，但是，散文诗的造诣和功力绝对远远在我之上，

读他的散文诗，有一种“黄河远上白云间”的感觉。不说他的名字了，就称呼他为老风吧，这是他最喜欢的笔名，很朴实也很有力量。这个年头，哗众取宠的故事太多了，写诗更是如此。

2

很少有人会主动地站在风口浪尖，但被动卷进去的人除外。

当然，风一刮来，看风使舵的人便急忙把船驶离了大海，不管他们之前曾经丢下多少的赞美。这个世界上不缺少避风港，缺少敢于直面风暴的勇士。

当大风刮过，躲在屋子里的懦夫，往往第一个走出室外，声称他们是多么的热爱这一场风。

许多被风吹倒的树，这时候，它们就地卧倒的姿态，比风暴过后挺胸的人们更真实，因为，它们曾经生死搏斗过。

3

前一些年头，官场上出现一帮研究风向的人，这些人和古代的风水先生不同。

古代的风水先生，只是在建宅或建墓的时候，提出他们对于建造规划的建议。有人说，风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左青龙，右白虎，阴阳八卦之学，我不懂，但至少他们不害人。

研究风向是一门更高深的学问，与自然界的风无关，只与人类自身的欲望有关，用最小的努力，获取最多的利益。

我终于理解，抗日战争时期涌现的汉奸，地下党中出现的叛徒，在文化大革命中高喊口号，肆意打砸抢的“好汉”们。

4

“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人不少，“一日看尽长安花”是奢望。

平平凡凡过一生吧，就像一首歌在唱：管他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千年之前的汉高祖刘邦肯定不同意，他出口成章的诗“大风起兮云飞扬”，是多么的豪迈。 一旦为帝王，有谁还敢说，他从前曾是个乡村僻野的混混。没有文化又怎么样，不是一样写出了千古诗篇吗？

好在孟郊和刘邦都是我的先辈，请原谅后生小子，信口无罪。

5

读“老风”的散文诗，我首先想到了风。

古代的人可能认为，风是绝对自由的，来无影，去无踪。

其实，在现代科学家的眼里，即使是每一年在东海或南海生成的台风，都能推断出它们大致的路线，它们的强度，以此发布需要防范的措施。

在沿海每年被台风骚扰的人们心中，这些被美好命名的台风，本质上就是一种灾难。自然界一边在施舍，一边也在摧毁。我无法谴责自然界的伪善和冷酷。

73

在网上，我查到了著名散文家冰心老师早期的一篇散文诗，写于1921年8月20日，发表在《北京晨报》，后收入她的诗集《春水》。这篇散文诗不长，很清新，读来很有余韵。

一朵白蔷薇

冰心

怎么独自站在河边上？这朦胧的天色，是黎明还是黄昏？何处寻问，只觉得眼前竟是花的世界，中间杂着几朵白蔷薇。

她来了，她从山上下来了。靓妆着，仿佛是一身缟白，手里抱着一大束花。

我说，“你来，给你一朵白蔷薇，好簪在襟上。”她微笑说了一句话，只是听不见。然而似乎我竟没有摘，她也没有戴，依旧抱着花儿。

抬头望她去路，只见得两旁开满了花，垂满了花，落满了花。

我想白花终比红花好；然而我竟没有摘，她也竟没有戴？

前路是什么地方，为何不随她走去？

都过去了，花也隐了，梦也醒了，前路如何？便摘也何曾戴？

74

有很多分行的现代诗，其实与散文诗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取消诗的分行，改成散文的排列方式，加上标点符号，那就是一篇不错的散文诗。我刚读到美国女诗人玛丽·奥利弗的一首《雨》，即是如此。

雨

玛丽·奥利弗

昨夜，雨和我交谈。

它慢条斯理地说，从翻卷的云层落下，是何等的快乐。

一旦落到地面，又会产生新的快乐。

这是雨落下时，所说的话。

它散发出铁的气息，然后消失了，消失在枝条和草丛中，像大海的一个梦。

雨停了，天空洁净。

我站在一棵树下，树是一棵长满欢乐枝叶的树，而我是我自己，天上的星星也是它们自己。

此刻，我的右手正握着左手，我的左手正握着树。

树上布满了星星和温柔的雨—想

象！想象，这漫长而精彩的旅程，仍然属于我们。

75

有相反的例子。我的组诗《天地屋脊》和长诗《向日葵》，最初都是写成散文诗的。《天地屋脊》改成分行诗后发出，获得了不少人的好评。包括孙琴安老师和女诗人晓雾。在这里，我把其中的第一首《野马群》，再从分行诗改回散文诗。

野马群

杨瑞福

悲嗥的狼正极力躲避 ，踏碎酢浆草后又沾满花粉的马蹄。

没有鞭子、没有笼头的奔驰 ，就是毕生追索的真谛么。

看杂色的河流奔腾而来 ，尘埃弥漫在失去了日冕的天空 ，心绪烦躁而无奈 。

唯有此时才能明白 ，起动之后谁也不敢停下脚步 。

抖一抖鬃毛 ，任无边无际的灰沙，如骤雨一般洒落。

那么，就这样奔去吧 ，别再留神两旁的景色 ，为了前方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草地，只能让呼唤远远落在身后 。

惊奇的是还有这么多险峻的山谷 ，使你觉得，现在是流汗而不是流泪的时候 。

当干渴的嘴唇想象虚幻的泉源 ，你是否还能记住 ，出发时耳边的一声殷勤嘱托—注意 还有沼泽！

即使今夜的月光 ，不能洗尽身上所有的疲惫 ，也希望有一个温柔的唇 ，舔你被树梢划破的伤痕 。

这样，黎明就可以把露水 ，悄悄系在蒲公英的颈上 ，作为明天下一程的路标。

76

另一篇散文诗的改动，则是因为要参赛。2014年，甘肃省举行第三届向日葵文化旅游节主题的征文赛。我当时正好写了一篇散文诗，题目就是向日葵。我就把这篇散文诗重新分行，去掉标点，改成现代诗发给了组委会。不料，这首诗获得了唯一的一等奖，这也许就是无心栽柳柳成荫的巧合。

向日葵

杨瑞福

⑴

是凡高的画作因你获得灵感，还是无意的画笔，挥霍了你不朽的神韵？

尽管沐浴过阿尔卑斯山的雪水，依然平凡一如往昔。

倔强的颈，只为艳阳的注视而转动。

是否因同情孤独的风，才拚命挥舞绿色纱巾？

不知在滂沱的雨中，你还敢不敢仰望天空？

即使成熟便意味着死亡，我知道，你仍能笑吟吟走向秋天

因为，那是无可躲避的归宿啊！

为了生命的繁衍，倒下，并以葵花籽的名义宣告，明年会有数不清的新苗，播在田野之上。生日之歌，又轻轻传唱在青纱帐中了。

⑵

由于命运的时差，我醒来的时候，。总相逢黑夜

把细雨当作泪，这样，就能猎取更多的安慰了。

但那不是我的乞求，未被吹折的腰，因为长久挺立而酸痛，于是，薰衣草就哼起紫色的童谣。

坚信阳光不肯永久躲藏，在黎明揭幕的前一刻，举行让梦升旗的仪式。

我的眼，必然充满血丝。

你说，脸会因沧桑而美丽。而我知道，所以在坚持，是怕精神无可逆转地衰老，而会过早让附体的灵魂脱逃。

嘲讽的声音突然消失，只有心跳不停流浪，依然在空气中游荡。

⑶

一生中，灿烂的日子能有几刻？

很想从天空剪下阳光，贴在你的窗棂。

这样，我就不用担忧黑夜，如窃贼一般的来访。

你悄悄地耳语：对阴云的诅咒，会因絮叨而令人厌烦。

我当然珍惜，能畅怀大笑的时候。

此时，你的眼神被染得蔚蓝，晴朗本是一种最好的心态。

告诉你，虽然我不能离开，根所伸展的地方。但对于风，我始终是渴望自由的精灵。

看绿叶正舞动着，激情表达的肢体语言。

最幸福的事，是和秋色一起，在草地架起的摇椅上慢慢变黄变老。

直到，怀念再也无法穿透时间之墙。

该遗忘的，就必然遗忘了。

⑷

更多的时候，你垂着头，是智者的沉思，因无解的结果而困惑？

还是无奈的守候，因难以收获的期盼而忧愁？

莫非早已预知，从日出到日落，追逐的结果，一定会倒下，并让疲乏的身躯化为绵延的山丘。

知道自己无法效仿，索性，把寂寞酿成香醇的酒。

希望总在失望的茎上生长绿叶，向着风再招一招手，和小溪合弹一曲天长地久。

等黎明走到身边，你就仰起圆圆的脸，让我去猜，人生的微笑，为什么总饱含，从心底

流出的苦涩泪水？

⑸

从小到大，父母就告诉我，阳光是新年的礼物。

为了生长，我必须不顾一切地索取。

与晴朗的日子邂逅，害怕那种快乐过于短暂。

所以，我应该学会，在心中收藏片刻的温暖。

站立，并握紧拳头鼓励自己，与身后的山峦一样，。敢于将雾裁成轻纱，将雪剪成新装

即使面对漫天的乌云，我也必须连同晨曦一起接受。

只有这样，才是完整的人生啊！

生命会有终点，但我深信：对阳光的挚爱是无涯的。

因此，无论秋后怎样去寻找，都见不到我的墓碑。

遗憾，只有颈下更加茂盛的金丝草，在风中摇头晃脑吟唱，谁也不懂的歌词。

77

徐志摩写过一首诗，诗里有这样著名的句子：“时光如水，总是无言。若你安好，便是晴天。”后人以他的后两句诗为题，扩展成许多版本，又以如下的文字最动人。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这是一篇很不错的散文诗。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一直想做个安静的女子，在最深的红尘里守着自己，守住最初的萌动和欣喜。或者陷在一本光影流年中，翻看那些依稀旧梦。时光仿佛一杯静水，依然深刻，依然可以深流，而一份心情却与风月无关，水逝惊鸿去。

站在时光的路口，回望曾经走过的美丽和温柔。许多人，许多事，许多曾经花发枝满的渴求与憧憬，依然在岁月的长河中缓缓流过，又默默回溯。世事纷繁，时光终是无言，所谓的执念也许只是虚妄，所谓的抵达也不过是终点。

生命不止，红尘无尽。仅以一程换一种懂得，仅以一程换一场经历，如此，而已。滚滚红尘，谁又是谁生命中的看客和过客？推开一扇叫岁月的门，许多年华终于被渐次搁浅。而你，永远是斜格子里的光影，游走在梦与现实的边缘。若是时光锁住的葱茏，曳动冷冷的素月清秋，那么弱水三千，谁取你一瓢，醉饮红尘外？此生，若你安好，便是晴天。

78

上个世纪的中国才女林徽因，写过一首很有名的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我在《百度文库》上，偶然查到了她的许多散文片段，写得很优美，很有散文诗的韵味。在这里，我发上几段：

1

终于明白，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那些邀约好同行的人，一起相伴雨季，走过年华，但有一天，终究会在某个渡口离散。

红尘陌上，独自行走，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那时候，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

2

都说世相迷离，我们常常在如烟世海中丢失了自己，而凡尘缭绕的烟火，又总是呛得你我不敢自由呼吸。

千帆过尽，回首当年，那份纯净的梦想早已渐行渐远，如今岁月留下的，只是满目荒凉。

3

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

其实不然，爱上一座城，也许是为城里的一道生动风景，为一段青梅往事，为一座熟悉老宅。或许，仅仅为的只是这座城。79

我用散文诗写过很多人，其中有文学家，有诗人，其中就包括风流倜傥的诗人徐志摩。他的许多作品至今流传，至今仍在被人背诵与记忆，尤其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再别康桥》。

永别康桥

—怀念徐志摩

杨瑞福

对于康桥，我不希望你的诗，拓下一篇人生最后的碑文。

轻轻的走了是你的轻盈身影，轻轻的来了，是你那一颗敏感而羞涩的心，所以你才格外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依恋不去的云彩。

在那一刻，夕阳让河畔的垂柳，突然穿上新的娘盛装。

任软泥上的青荇，不停在水底招摇。

但当时康河的柔波啊，是否真的舍得，任凭你做一条无名的水草？

可惜我没有寻梦的长篙，从而装满一船星光，在人生的航道中，自由自在地放歌。

那么就与你一起沉默，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既然相逢之后必定是别离，能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也好，因为我们同是短暂的过客呀！

无论谁也无法带走，天空的任一片云。只能留下永别的遗憾，悄悄化为身后悠扬的笙箫…

80

对于一代才女林徽因，我充满敬意。并非是因为她的文学才能，也不是因为她与诗人徐志摩的恋情，而是因为她在中国建筑学上的巨大贡献。因此，我特地写了一篇散文诗《你是人间四月天》，希望她在天堂能够看见。

你是人间四月天

—怀念林徽因

杨瑞福

不管是否承认，你曾是飘过徐志摩“天空中的一片云”。轻轻地走来，又轻盈地飞去，深信自己是自由的精灵。决意把巢筑在梁上的燕子啊，从此不再归去，而把惆怅永远留给了，无法忘怀“交会时互放的光芒”的一代诗人。

没有理会一颗痴爱的心，但却随手捡走了所有的灵感。你“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就立刻看到“桃花，那一树的嫣红，像是春说的一句话”，听出“石头的心、石头的口在唱”。是有意丢下的吗？“在三月的薄唇边，一瞥多情的痕迹”。

如果说你是蝴蝶，你为何酿下了这许多甜蜜；如果说你是蜜蜂，你却展示了惊人的美丽。你声称自己“是爱，是暖，是希望”，“是人间的四月天”。但我更敬佩，除了你，还有谁能将脱口而出的诗砌成了建筑，然后将精心设计的建筑咏唱成诗。

山西古楼摇晃的木柱印上了你的掌纹，北京城墙拆毁的旧砖浸泡了你的泪滴。东北大学校徽上的“白山黑水”，延绵到国徽上长出了齿轮麦穗。最难忘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奠基礼，你比别人更多的喜悦，因为它必然是，你平生最得意的孩子。

所以，当你匆忙离开人间的时候，八宝山只能用碑座上的汉白玉，来衬托你一生的高洁。而曾经哺育过你童年的西子湖，也迫不及待，让花港的锦鲤来陪伴，从此寂寞的镂空人像。但我知道你不会在意冠冕的，却会痛心，“夜夜的月圆”，劳碌的魂兮再度归来的时候，已找不到当初的爱巢在哪里，容身的小屋如今何方？

81

我们的文章写作，文章的结构，很多人还是在遵循着老祖宗留下的教导：“起承转合”，一直不能有所变化。为什么起手不能是高潮，为什么结尾必须收气？这一些都是陈规，往往让我们的文章的可读性大大降低。画地为牢，刻舟求剑，这都反映了我们的文学悟性不够。

对于散文诗，我力求每一篇的结构都能不同，表现的手法不同，表现的理念不同，而不仅仅是主题的不同。我很希望，自己的下一篇散文诗，如果不署名，大家看不出是我写的，这或许能让我更高兴。在将近四十年前所写的《种子的梦》，就是我远赴四川大三线，在一座山区的闭塞工厂中所写的。我的心情很复杂，有许多同学调回老家，而我依然选择了坚守，是对，还是错？

不敢把真实自己写到文字里的人，文章和诗，多少显得有点虚假，也缺乏说服力。

种子的梦

杨瑞福

留下吧，留在高高的树梢上，何必去追逐一个漂流者的梦，保证你仍会得到以前许诺过的一切：充足的阳光、营养和水分。

满足了吧！

请原谅，我不能。

我会是包在果壳襁褓里的一个婴儿，不会走路，不敢幻想，而囚禁在林风的摇篮中。

请鸟把我叼去吧，让雨将我冲下下吧，让风把我带走吧！

不是我无情，母亲。我不能永远是包含脂肪的种仁，我是胚胎，我是生命。离开了发芽，这世界对我将毫无生趣。

当我在遥远的地方生根、挺杆、长叶、结实的时候，我就会让白云捎来对故乡深切的问候。你还会看到，我替百灵鸟写的乐谱，以及为啄木鸟写的赞美诗。

我和你长得一样高了，母亲！

泉水什么时候送来你的祝福？

我等着，在月光下痴痴地等着…

1986年

82

属于华亭诗社的南鲁老师，本名王崇党，他也是上海的散文诗十六家成员。他的作品曾发表在《诗刊》、《星星》和文学报等多种刊物上。他的现代诗和散文诗都写得很好。散文诗获得过“人祖山杯”国际散文诗大赛的一等奖。在这里，我选登他的散文诗《散落在大地上的拓片》中的一段：

白汲水，灵魂的显影水。

天空是多么好的大宣纸啊。它一页页地覆盖下来，无始无终。

云朵，旧时空里里飘来的柔软扑子，饱蘸时间的墨汁轻轻扑打在生命的底片上。

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消失。身边的任何物件，都有可能成为某个灵魂复活的介质。

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字痕，潮水一般随之而来的呼吸与心跳突然就将我紧紧攫住。

83

身为区作协副主席的西厍老师，本名张锦华，他也是上海散文诗十六家的成员之一，在上海诗坛很活跃。我参加华亭诗社活动的时候，见过他。他的现代诗和散文诗都写得很好，作品曾多次发表在《诗刊》、《星星》和《散文诗》上。在此，我选登他的散文诗《被十个星星照耀的美好》。

被十个星星照耀的美好

西厍

似乎从来没有写过星星，不知何故。

有一种可能，星星是终于荒老的宇宙鬓边偶见的华发？

另一种可能，因为命运赐我一双病目，星星在我的仰望中太容易遁形？

还有一种可能，万有引力和活着的负轭过于沉重，握住了我脖颈这两股力量，迫我遗忘了星星的存在。

然而我今晚见到了星星。

我倚扶着阳台栏杆，心血来潮地抬了一下头，见到三两个星星在头顶闪耀。我以为偌大的一块墨玉的池子里只有这三两个星星。但是几秒钟后，又多出了几个，我努力把眼睛睁得最大，终于见到更多弱弱闪着的星星。

我明白过来，头顶其实有一池子星星，只是以我的目力，只能领有少于十颗星星的光。

不过足够了，我努力睁着一双病目，在十颗星星下久久伫立，心底生发出被十颗星星照耀的美好。

这美好像一泓清水，涨满我的心池。

84

因为北新诗社社长李必新老师的提议，我被动接受了为社里的诸位诗人讲解散文诗的任务。作为一位民间诗人，虽然写了四十年的散文诗，依然在“路上”行进与探索。为了更好探讨散文诗的写作规律，特地建立了“北新散文诗创研班”的群。于是，一群从未接触过散文诗的民间诗人，一边学习，一边写作。颇有几篇散文诗，写得颇有神韵。其中的裴彩英老师，还把这个过程写成了散文诗，我很有幸成为了“主角”。说实在的，这篇散文诗写得不错，原因并不是因为写到了我，而是她基本掌握了散文诗的写作技巧，证明了，不管起步多晚，不管是否零基础，只要努力学习，恒性加上悟性，写散文诗也不难。

春天里

裴彩英

雨不想停下，新年提着红灯笼惊讶看到，当人们还浸在节日的喜悦，杨瑞福老师已带着丰富的嫁妆，把散文诗的梅香，娶在正月节日的烟花。

比我们年龄还老的月亮无法想象，在风的呼唤中，越来越多的人，失去曾经值得夸耀的秋声。而他在该享受清闲生活时，却选择了没有薪酬待遇的讲台。

把散文与散文诗的区别，舒展在岁月额头的皱纹。那种只看作品不看人的个性，蕴藏着金钱买不到的真实坦荡。让我们从中欣赏，诗意带来心灵的震撼和美的享受。

云在他的诗行找到夕阳映照的红：“只有在寒风真正袭来的时候，才能看清，谁在逃避，谁早已冬眠，谁在哭泣，谁在舍命抵御，谁将自己不屈服的心，高高地托在了叶尖之上。”

面对春天诗歌的花园，在春风化雨的五线谱上，他用自己的心种出星辰大海，种出鲜花小草，把玉兰都种白了。

2025年2月24日于上海

85

我的散文诗《灯塔》，是我唯一的专场诗歌研讨会的主题。在那一次的研讨会上，许多人发表了意见，但只有晓雾老师的一篇发言稿，我保留至今。这位内蒙籍的女诗人，曾有几年出现在上海，那么的有激情，那么的有灵气，却只是在上海的诗歌天空中闪烁了几下，就失去了踪影。在这里，我发布她的那一篇发言稿，是怀念，也是难忘的记忆。

灯塔，黑暗中沉默的守护者

晓雾

受浦江诗会张仪飞社长邀请，参加了浦江诗会与顾村诗社举办的杨瑞福散文诗专场，杨瑞福老师是在五年多前通过杞人老师介绍相识的，我惊讶于当时已经六十七、八岁的老者，竟然有着年轻人一样的朝气与对诗歌的热忱！此后，陆续读过一些他的诗作，曾经无意间写过他的一个诗评，竟然被他很郑重地作为他诗集的前序。直到打电话给我邮寄诗集时，我才知道这件事情，真是有点诚惶诚恐。这几年，他一直保持对诗歌极大的热忱，对“诗乡顾村”及顾村诗社做出了很多贡献。他是一个可爱，受人尊敬的老者。

这次收到张仪飞社长发过来的杨瑞福老师自选的10首散文诗，匆匆看了一遍，对第一首《灯塔》印象深刻，因为手里还有其他几件事情在做，直到要出门去参加他的散文诗专场时，才匆匆草就几笔，实在是惭愧。

世间万物都在阴阳之间，太阳在白天出现，星星月亮在晚上出现，而我们人同样需要晚上睡眠。杨瑞福老师开篇第一句：“为夜而活，生命便只剩一半了”，我感觉他是在感叹生命的短暂，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他希望有更多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其实在这里，他已经把自己当做了灯塔，看这里：“你感觉的我同样用心来感受。浸没在胸口的水，迫使我以更加急促而郁闷的气息，与世界浮沉。”

杨瑞福老师的诗作，大都是现实主义的，或者说是批判现实主义，而在“灯塔”这首诗中，我欣喜地看到了浪漫主义的影子，或者可以说是浪漫现实主义。我们说，批判现实主义是与现实对立的，总是拿起刺刀刺进现实的黑暗中，抑或是把自己变成一把锋利的刀，砍向现实的黑暗中，而浪漫现实主义是发现现实社会中的美，传播美。看杨瑞福老师诗中这句：“但任何时候你的眼都睁大着，是为了岸上飘拂的白纱巾，还是沙沙作响的红树林？”这里，他用了“白纱巾”和“红树林”两个鲜明的对比词，白纱巾是洁白柔软的，红树林是像火一样充满激情的，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他更希望这两样美好的事物能够集于一身。而为此，他用指甲在身上刻画日子，“因为伤才有记忆”。如果一个人身处孤立无援的黑暗之中，能用于记录时间的最锋利的武器也就只有指甲了。自虐啊！是自虐吗？或许是周围一大群麻木的人群中，为了提醒自己时刻保持清醒的意识吧。

其实，在这首诗中我看到了他对内心美好事物的追求与向往，这个美好事物是什么呢？或许是他一生苦苦追求的一种人生境界。为此，他一直守候并孤独寂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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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著名的女诗人辛波斯卡，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万物静默如谜》是她有名的诗集之一，共收录了她的75首诗歌。诗歌中，有许多经典的词句。这些词句，恰恰是我们在写散文诗时所必须的。如果一篇散文诗，见不到任何的经典词句，这篇散文诗就会缺失了它必要的魅力。

试举几例辛波斯卡的经典字句

1 秋天的气息，像一封古老的情书，铺展在无人的大地上。

2 黑夜是无尽的迷宫，而我在里面，找不到出路。

3 时间是一条直线，只是它没有长度。

4 爱情是永恒的谜题，没有人能解开它的答案。

5 世界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我们内心的恐惧与希望。

6 生命就像一本书，每一页都充满着未知的故事。

7 风景是静止的，人是活动的，这就是生命的旅程。

8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孤独是永恒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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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专门发表散文诗的纸质刊物并不多，主要是三家。第一家是湖南的《散文诗》，已经发刊多年，至今仍坚持着原有的阵地。还有两家都在成都，一家是《星星诗刊散文诗》，还有一家是《散文诗世界》。每年还有几家的年度散文诗选本。《上海诗人》每一期都有散文诗的专栏，其他诗刊偶然也发散文诗。另外，还有专门发散文诗的微信平台，例如蔡旭老师主编的《中国诗界·散文诗号》、箫风老师主编的《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等，一直燃点着散文诗的“篝火”，实属不易。

我认为，发表固然是好事，这也是一种写作能力的证明。但我不会一味地去追求发表，而忘记了自己写作的初心。我只求把心里念念所想的东西，变成文字，先感动自己，再感染他人，如达摩面壁那样。

达摩面壁

杨瑞福

离烦躁、喧嚣的尘世越远，就与圣洁的天堂越近。

你是自愿走进洞里的，有苔藓作陪，孤独就化作一阵暗泉的自伤。

坐下，在自己的身下铺设一个草质的蒲团。清修者的每一天，都是将黑暗握在手里，用微弱的光耐心清洗。

梦想一生的空旷，并不是往事失忆的唯一理由，近在咫尺的石壁，只能让不肯停止的心跳更加清晰。

生怕杂念会在十年打坐的时间中固执发芽，你必须舍弃个人的欢娱，以换取世界的极乐。

这时，影子成为灵魂的另一个替身，翩翩从幻觉刻进现实。

记得你说过，面壁的最终目的是破壁。

摒弃所有愿望的时候，也是和绝望告别的时刻。

你隐约看到，在西方生长的佛诞树，从此牢牢扎根于东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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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散文诗，写在旅游的途中。例如去敦煌，我写下了《敦煌实录》；最近去潮州，我写下访《韩文公祠》。这样的好处是，细节真实而完整，缺点是，往往会写得比较粗糙。

访《韩文公祠》（散文诗）

杨瑞福

面对韩江，被尊称为“韩文公”的你，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受众人仰望。

祠前最后的五十一级台阶，象征了你一生的五十一年动荡生涯。

以说明，有足够的成就，人就无需长命百岁。

你头上的那块匾，傲然刻下了四个遒劲的大字：“百年文宗”。

这也许不是你想要的称号。

当你遭到朝廷的抛弃，悲愤交加地在蓝关喊出：“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的时候，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因为你在潮州的功绩，而最终被百姓供奉祠堂。

你不是大罗神仙，也并非保佑出海平安的妈祖，只是一位为理想而遭到打击的官吏。

远涉千里，十二岁的女儿死在赴任的半途。

在蛮荒之地九死一生之后，你才彻悟，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

坎坷，也往往孕育最大的机缘。

祠堂里还有一块匾更醒目：“功不在禹下”，这不是你自己的吹嘘，而是被感化的百姓们，出自心底的崇敬。

公认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你，仿佛刚放下手中的笔，挺直腰站在韩江的身边，疏浚河道，亲劝农桑，甚至下文驱赶鳄鱼，只求还潮州黎民一个温馨的世界。

让他们不仅养活自己，还能够把孩子们送进课堂，让愚昧成为过去。

一位封建时代的官吏，正在给现代的干部们上课。

因此潮州有韩江，有韩山，还有永远的韩祠。

89

最近，写了好几篇有关春天的散文诗，包括《走过春天》、《邂逅春天》、《顾村的早樱》、《窗下、孤独的白玉兰》，也包括我今天的这一篇《春天的大观园》。我想，春天开了这么多的花，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的鲜明特点，为什么我们写不出风格或手法各异的作品？

春天的“大观园”

杨瑞福

看过小说红楼梦的人很多，也许春天也读过。

每年，春风就会殷勤地打开，被封闭了整个冬季的大门。

荒芜的田野重新翻绿，难怪宋代的王安石会写下：“春风又绿江南岸”

一座春天的“大观园”，亮相在我们的眼前。

梅花还未离去，桃花、菜花、梨花和樱花依次登场。

就像《红楼梦》里纷纷现身的女子，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妙玉……

还不包括原先就出生在大观园的元春、惜春和探春，她们的名字中，都必须带有一个“春”字。

我多么地希望，今天绽放的这些花，都是这些女子的再次幻化。

即使最终人去楼空，玉销香殒，也远胜过糊里糊涂来人间一场。

我不去写葬花，“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让河流继续奔流，而并非一味地哭泣。

让百花继续开放与凋谢，活在自己短暂的好梦里。

2025.3.9

90

 非常喜欢蔡旭老师发出的短篇散文诗《泼冷水》，他在散文诗里所说的，“此后每当我自鸣得意时，都要默念一次——他这首诗。”

我很有同感，现在的诗人越来越浮躁，往往是还没有写出一首像样的诗，就开始自封为“实力诗人”、“著名诗人”、“金牌诗人”之类。

在冷静地看待别人的同时，我也不妨像蔡老师那样，给自己泼一点冷水。永远站在低处，在散文诗这个领域里，努力“开垦”与“耕耘”。

泼冷水

蔡旭

有人在诗中写到，每天同自己面对面，是在洗热水澡之后。

往镜子上泼冷水，才能看得清镜中的自己。

谢谢他的提醒。

此后每当我自鸣得意时，都要默念一次——

他这首诗。

91

朱自清先生是我国的著名散文家，我在写这一篇散文诗的介绍文章时，顺便再次读了他的几篇散文，如《荷塘月色》和《背影》。还读到了他的短篇散文《匆匆》，虽然是散文，却充满着浓浓的诗意，以现在的观点来看，更像是一篇散文诗。文的目的，是对于时光流逝的感慨，抒情的功能远大于散文通常的叙事。在这里，我摘录了前两段：

匆匆

朱自清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如今又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92

我写散文诗，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了，一个人有几个四十年？但我觉得，在散文诗的长途跋涉中，依然是步履艰难。作为一个散文诗的业余爱好者，永远有走不完的路。因此在这里，我发一篇四十多年前写下的散文诗《倒春寒》，是对那个已经逝去时代的怀念，也是一种反思

倒春寒（发表于1986.7.16 黄河诗报）

杨瑞福

一次意外的倒春寒，诱来了淫雨飞雪。顿时，在我的周围，只有苍白，再没有任何色彩敢提示季节。昨天还和菜花沉湎在金黄昵语里的田野，却那么容易委身予过往的北风；太阳也突然忧郁起来，让失去血色的脸特写在黎明的屏幕上。

这世界被轻易地化妆了。

心急火燎赶来的桃花不见了，凌乱的叶和枯枝不见了，而扎伤脚踝的铁藜也不见了…

天，空悠悠，无垠无际。

一切被人诅咒过的场所，此刻，都成了洁净的圣地。

但我想知道，这样的幻觉能维持多久？

历史终究会向光和热走去，但，曾经屈服过的追索呢？

93

比我还大一岁的章德益老师，也是上海散文诗十六家的成员之一。他曾长期在新疆建设兵团的农场从事农事工作。1972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有《西部太阳》、《生命》、《黑色戈壁石》等多部诗集，1995年退休回沪。在此，我转发他的一首散文诗《借条》。

借条

章德益

当生命从泥土里借来了躯壳，落花是我可能的借条。

当身体从扑面的风中借来了姿态与曲线，云朵是我可能的借条。

当双眼从黑夜借来了火、光、燧石与蜡烛，太阳也许是我燃烧的借条。

当头脑从桎梏的墙缝里借来了天空、翅膀、云与幻想，呵，门与窗也许是我的借条。

当一生从时间中借来了我所拥有的记忆与梦，生命是我失而复得的借条。

当死从我的躯壳里借走，不，盗走了生，呵，诗歌，诗歌，是我唯一的借条！

94

上海散文诗十六家成员之一的王迎高老师，是松江华亭诗社的成员。他的作品曾发表在《诗刊》、《星星》、《诗潮》等多种刊物上，并出版过多部散文诗集，例如《走进心灵》、《心灵牧语》、《骨头里的灯盏》等。

怪石滩

王迎高

斗艳形象千姿百态，就定位成了貌的横生阵容和登极。

就斗成了魔的石林，怪的嶙峋，奇的长廊，趣的滩涂。

就有了涛声如禅与“一岛一石凭客赏，亦真亦幻任任君思”。

这些石们，抠去赘肉，让躯骨剥出吼的声响，龟的寿藏。

露出八卦图谱，笑石破肚的海誓，浪攻上的山盟与云腾雾涌。

这些石们，不管夏热冬冷，坚持用心扉敞开酷似生灵的存亡继绝。

这些石，把自己修行成活的天体，力的裸奔，形的仪容与凝睇。

95

同样是写石头，我更喜欢写具体的石头，或者是某个特定地点的石头，因为我可以不再笼统地叙述，而是能更好写出这个事物的个性。例如，我刚写了一篇有关广东惠州巽寮湾磨子石公园的散文诗，到这个公园的目的，就是去看海边奇形怪状的石头。

磨子石公园里的石林（散文诗）

杨瑞福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巽寮湾，一群千奇百怪的巨石，被迫潜伏在沙滩之上。

再大的海浪，都不能把它们彻底地淹没。

屈服是暂时的，它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抵御着浪的无数次袭击。

潮退了，天际阳光才显示出一丝的苦笑。

南海的海水，多么温柔，却异常锋利的一柄刀啊！

被称作为磨子石公园的沙滩，只见沧海，不见桑田。

那些石头究竟是什么？是残躯，是骨骼，还是一个个的惊叹！

我可以把掠过海面的鸥，看成是《山海经》中的精卫鸟吗？

面对与我合影的那些巨石，正陷入又一次的沉思。

满身的伤痕，却不能向人诉说刻骨的痛。

凡人怎能理解，孤独一时与孤独一生的区别？

还有几个千万年，可以让它们继续证明自己……

2025.3.18

96

散文诗的题材应该拓宽，许多学写散文诗的人，几乎都一窝蜂地写春花秋月，颇有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场面。我觉得，散文诗可以写山川大江，可以写历史文化，也可以写人物大事，当然，这些题材的难度更大，但更能够提高自己的笔力，也让自己在写作的过程中，学到原先不明白的知识。

关于名人的散文诗，我写了不少。有古代的，也有现代的。古代的名人中，我写了最多的是大诗人李白，不仅写了《与李白“想看两不厌”的敬亭山》，更写了《两个人的桃花潭》、《采石矶畔》、《当涂青山的李白墓》和《流淌诗的秋浦河》等，这些散文诗仅仅写了李白晚年在皖南的片段经历。

流淌诗的秋浦河

一条全长仅仅一百四十九公里的秋浦河，静静流过皖南的池州。

除了家乡的父老，似乎，没有多少人会觉得惊艳。

因为平凡而被忽视，因为渺小而被冷淡，这是身边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

幸好还有许多名人光顾，有南北朝时期的萧统，昭明太子曾在这条古老的河边逗留，他名扬天下的文选，不知是否来自秋浦河的灵感？

但是，秋浦河更感谢远途而来的诗仙，晚年的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五到秋浦”，留下四十多首瑰丽的诗作，让秋浦河成为一条淌诗的河。

作为诗仙，李白必然有独到的眼光，能在看似平常的风景里，发现我们难以觉察的美丽。

澄碧的河水到处都是，李白很喜欢，他恰好看到一只山鸡，因为怕羞，而不敢在水面倒影自己的羽毛。

河边的石楠树和女贞林如此地茂密，每一片叶子落下，都会飘到大诗人的心里。

李白当年笔下写过的水车岭、鸵鸟湾和渔梁坝都健在，仿佛还在痴心等待，敢于与诗仙唱和的后人。

有时间的话，最好去一下百丈崖，在竹筏的漂流之中，体验一把，过了险滩之后的轻松与舒畅。

不妨冒充一次渔翁，钓不起一首好诗，就钓一条鱼、

当竹筒饭徐徐熟了的时候，香味里，会闻到唐诗的神韵。

97

98

这一期《中国散文诗人》年选中，不乏名家的身影，其中有已故老诗人李耕老师的散文诗作品。出生于1924年的他，原籍江西，其代表作品是散文诗集《不眠的雨》、《梦的旅行》、《没有帆的船》等。在这里，我转发他的一篇短散文诗《未能忘却》。

未能忘却

李耕

禅曰：不忘却终将忘却。墓碑，能记住几何？

鸟答：忘却，天空会戳以“背叛”，除非没有了天空，无有了鸟在天空的飞。

禅曰：忘却！

鸟答：岂敢。

并非自己有意留伤疤于己，留饥渴于笼……

99

本期的《中国散文诗人》年选，特别推荐了其中第十辑的《时光辽阔》，这是一群90后的散文诗人力作。其中，笔名拾谷雨的《对视（外三章》被列在了第一篇。我经常会去读这些年轻诗人的作品，他们的思想敏锐，下笔往往不落俗套，这恰是老年诗人所缺少的营养。

对视

拾谷雨

光线触及黑暗，雨水触及大地的根须。

河流被群山环抱，病中的蝴蝶哭得没有声音，野花迟暮，一个旧地址被带回家乡。在水上，我们彼此相认，却依旧陌生。

瘦鸽子迟暮的飞行，是我们丢失的速度。一朵晚开的花，在黄昏时分开到茶蘼。

屋檐下的雨，不断堆积。当你侧目，你要看到我悲伤的一面，它们像未归的鸟群，飘忽不定。

六月的雨水要去熄灭黑夜，灯火稀疏的人世，水的枝丫横生。

如果野燕仍旧飞回旧巢，我们一生的对视也是值得的。

100

我很希望“老夫聊发少年狂”，不愿意诗歌一写起来，就老气横秋，老态龙钟。诗歌的空灵，可能是写作者的一种天赋，有的人，不管怎么去写，他的诗句总放不开手脚，不知不觉又成了老生常谈。散文诗也是这样，有诗意固然不错，但还得有独创性，能把自己心中所想，变成笔下所写，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写作过程。

感悟

杨瑞福

感悟是一本书，它的正面是感动，它的背面是感伤。

当时间都变成了文字，回忆就只剩下满身的伤痕。

我不止一次，去拥抱太阳闭上眼睛之后的黑夜，让影子来安慰自己。

这时候，我就会特别地想念，山峰的孤傲与河流的狂放。

曾经在眼前不停炫耀的宫殿，一座接一座地崩塌。

大雁所渴望的水塘，已被我渐渐淡忘。

生存，对于很多人的黑色幽默，对于我是过往。

不需要舍命去奔跑的人，永远把狼当作图腾。

树叶被风一把把扯下，心觉得格外地疼。

我快要接近，收容流浪灵魂的门。

作者简介：

杨瑞福 上海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协会会员，正髙级髙工。从1979年始从事诗和散文诗创作，八十年代起陆续发表在《星星诗刋》，《黄河诗报》，《扬子江》等报刊。

目前担任《散文诗博览》副总编和誉满申城的《顾村诗社》名誉副社长，并任《诗乡顾村》诗刊责任编辑。

主要代表作有《把阳光贴在窗棂》、《诗之悟》等诗集，并在国内及上海多次诗赛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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