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新春的年假,没有回家过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异乡的年。因为父母早已亡故,我回去已没有什么意义了。就在年初一的晚上,躺在床上玩手机,偶尔刷到相声演员岳云鹏在河南春晚献唱的歌曲《五瓦》,当时一下子就听得入心入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家 灯泡只有五瓦</p><p class="ql-block">照着妈妈 乌黑的头发</p><p class="ql-block">她新摘的棉花 缝进被子</p><p class="ql-block">裹着我啊</p><p class="ql-block">我的家 灯泡只有五瓦</p><p class="ql-block">照着墙上 过年的年画</p><p class="ql-block">那胖胖的娃娃 抱着鱼儿</p><p class="ql-block">多像我啊</p><p class="ql-block">那盏五瓦的昏黄的灯啊</p><p class="ql-block">就像弯弯的人间的月牙</p><p class="ql-block">细细的灯绳 我再拉一下</p><p class="ql-block">就能回去接着说梦话</p><p class="ql-block">那盏五瓦的昏黄的灯啊</p><p class="ql-block">挂在遥远的空空的老家</p><p class="ql-block">细细的灯绳 我再拉一下</p><p class="ql-block">就能看见年轻的爸妈</p><p class="ql-block">我的家 灯泡只有五瓦</p><p class="ql-block">照着姐姐 漂亮的发卡</p><p class="ql-block">她掰着那双手 算着加法</p><p class="ql-block">掉了乳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七0头出生的人,老家是座落在鄂西崇山峻岭中的一处小城镇,镇上纵横千里的209国道穿城而过,也是唯一走出大山的通道。镇中一条柏油马路串起几条清末民初以来修建的老街巷,其中的一条街“北街”是我的出生地,那里有我童年和少年时所有的记忆。</p><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正是计划经济物质匮乏的时代,大部分生活物资都要凭票购买。十五瓦的钨丝灯泡是大部分家庭的标配,细细的尼龙绳拴在墙上的开关里,俗称“拉线开关”。记忆中,母亲总要等到天完全黑透了,才允许开灯。昏黄的光芒下,一家人所有的家庭琐事都在它的照射下完成,当然,得优先我做作业,我往往占据最亮的地方。那时,停电是常事,哪时停哪时来,没有个准信。运气好,停一二个小时。运气不好,通宵不来电。所以,家家户户还得配上一盏煤油灯。每当停电后,摸索出煤油灯,拿着二分钱一盒的红磷火柴梗擦燃,再罩上玻璃灯罩继续做事。油灯映照的地方有限,光反射到四周木板墙壁上人影幢幢。这时,如果我们小孩做完作业可以玩耍了,只要哪个喊一嗓子“有鬼啊”,保证吓得叽哩哇啦乱哭乱叫,随之而来的是大人们的训斥声“皮又痒了,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母亲总是最后睡的那个人。忙完了家务,我换下的脏衣服得涂上肥皂,在搓衣板上搓干净后清洗晾晒。或者磨破的地方,找来相同的布料,一针一线的缝补。每晚临睡的时候,总爱跟父亲谈条件,躺在被窝里,要听故事才肯睡。有书讲书上的内容,没有书编也要编一段,我往往就在父亲的故事里渐渐闭上了眼晴。</p><p class="ql-block">成年以后,脱离了父母的依赖,转身向往外面的世界。有了朋友、有了工作、有了恋人,父母在我们心目中的比重越来越少,顽童时的糗事煙没在尘封的角落里,功名利禄成为人生的主题。等到自己人到中年,浸泡在这个鼓吹歌舞升平的世间年深日久,经历了许多社会的险恶,痛悟到个体在时代的碾压下毫无招架之力,为了求得一时的喘息空间,已经被异化得不断突破做人的底线。这个充满谎言和荒诞的世界,重情重义早已没有一席之地。自然的,回忆便恍然不觉的成了解药,童年往事又一幕一幕鲜活重生。一本新买的小人书、学校组织的春游、数学考了一百分,妈妈奖励的一角钱、过年的新衣服压岁钱……这些小物质承载的情感,是过往贫穷年代的线索,丝丝缕缕牵扯出旧时代的安稳和踏实。</p><p class="ql-block">这不是一次宿命的再次轮回,而是大部分人的心路历程。到现在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人的悲悯,总是要用生命中的衰老和失去为代价才能换取。不是说每年的节日是时间带来的仁慈吗?可至亲至爱的亲人在我们懂得了百善孝为先的时候,已不再家人围坐,灯火可亲。</p><p class="ql-block">如果可以,我们不提成长,只可惜避之不及。细究成长道路上经历的阵痛,迷惘,挣扎,无奈,蜕变这些生命中的必然。太多当年生活的细节总有敏感莫名的伤戚,不动声色却又令人叹惜时光不再的慨然。像是一枚含在口中几十年的酸梅,每每咀嚼总能触动到记忆根部里的新意,而且越远越近,越久越真。</p><p class="ql-block">这是人独特的情感体味,这种琐碎的片段,才是生活的本真。属于每个人童年的记忆是不同的,但却又是相似的。听到这首歌就想起小时候闹着父亲带我去看电影,去的时候父亲牵着我的小手,回来的时候趴在父亲背上睡着了。父母亲已作古,而当年的小男孩也不再年轻。</p><p class="ql-block">多想在这首歌一曲终了,睁开眼睛,又回到儿时的老房子,自己作业写完了,看见父亲严肃的外表下流露出的温情和母亲唠叨里隐藏的慈爱,我听到了幸福的声音。</p><p class="ql-block">童年的记忆总是模糊且松散的,记得在大街小巷喧闹的身影,记得与民谣唱和的游戏,记得犯错后被母亲追打的画面,记得凝结青春期的躁动还有对父母相继离世的伤感,也记得骑单车回家遇见的女孩……可是记不清从何时起开始留恋这平淡无奇的一切。</p><p class="ql-block">感动,是因为成长。思念,是因为失去。每逢佳节倍思亲,失去父母的痛,成了无法言说的伤,每一年的年味似乎都在那份缺失中变得淡薄。</p><p class="ql-block">正如蔡崇达在《皮囊》中所说“对那些我正在爱着或者曾经爱过的人,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多么希望付出全部为你们停留,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们刻在我的骨头里,即使时光列车拖着我的肉身一路远行,至少你们的名字和名字牵扯的记忆,被我带走了,这是我对时间能做的唯一反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