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深的美篇

谷深

<p class="ql-block">  張居正,字叔大,号太岳,幼名張白圭,湖广江陵(今湖北荆州市)人,原籍安徽凤陽(与朱重八同志同乡)。明代最杰出的政治家,最优秀的内阁首辅。</p><p class="ql-block"> 两百年前,朱重八同志率军在老家征战時,一个叫張关保的同乡加入了他的隊伍。虽然这位老兄能力有限,没什么丰功伟绩,但毕竟混了个脸熟,革命成功后被封千户,去了湖广,这位張关保就是張居正同志的先祖。</p><p class="ql-block"> 張白圭小朋友五岁进私塾,他在读书方面的天赋显现出来,过目不忘,下笔成文。几年后私塾先生告诉小朋友的父親張文明:“这孩子我教不了了,你带他去考试吧。”。於是父親带着張白圭小朋友去了考场,一不留神十二岁的小白圭考了个第一名。这是个比较轰动的大事情,整个荆州都议论纷纷,而荆州知府李士翱翻阅着白圭小朋友的卷子,嘴里感叹着同一个词:“国器!国器!真乃国器也!”。李知府约见了父子俩人,对父親说:“你的儿子前途不可限量,但白圭之名不妥,我给他改名叫張居正吧。”,此后白圭小朋的名字便成了張居正。</p><p class="ql-block"> 秀才考上了,应该就是考举人了。張居正小朋破格第二年就参加了乡试,正是在这次破格考试中,張居正遇上了那个影响他一生的人。乡试开考前,考官向领导介绍这一科的考生情况,湖广第一号人物顾磷得知这科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应试,不敢怠慢,决定见一下这个孩子。因为六十多年前,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曾在乡试中一举中第,他就是闹腾三朝、权倾天下的楊廷和先生。当張居正小朋友来到顾大人面前時,顾巡撫先看相貌,再考文化,问了几个问题,还出了几个对联,張居正对答如流,顾大人十分惊讶,赞赏有加。两人越说越高兴,越说越投机。会见结束前,顾大人解下自己的犀带送个張居正小朋友,并说:“你将来是要系玉带的,我这一条配不上你,只能暂時委屈你了。”。張居正小朋友前脚刚走,顾巡撫随即叫来今科乡试主考官下了一道命令:“这科无论張居正答卷如何,都绝不能让他中第!”,在场人都目瞪口呆。於是張秀才费尽心血写的答卷成了废纸,打破楊廷和先生记录的机会就此失去。</p><p class="ql-block"> 顾璘实在是一个难得的爱才的好人,他曾親眼见过许多像張居正这样的青年才俊,却因年少成名而得意忘形,最终沦落为平庸之辈。所以当他看到張居正時,便决定不让这一悲剧再次上演,只有经历过磨难的人,才能够走的更遠。張居正,你的未来很遠大,努力吧。多年以后張居正得知乡试未中的原因后,不仅没有怨恨,反而感动得一塌糊涂,痛哭流涕。</p><p class="ql-block"> 嘉靖二十六年,二十三岁的張居正再次赴京参加会试,终於考中进士,名列二甲前几名,之后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庶吉士培训班,开始他辉煌的仕途之旅。</p><p class="ql-block"> 此后两年,張居正目睹夏言被冤杀、班主任徐阶被恶整,他只能一言不发,因为他还很渺小很渺小。三年后,“庚戌之变”爆发,張居正终於看清了严嵩的嘴脸。他几次给徐阶进言劝老師与严嵩作斗争,徐阶总是笑而不答。張居正日复一日郁闷,终於有一天无法忍受,请假返乡。行前给徐老師留下一信,其中有一段极为醒目:“古之匹夫尚有高论於天子之前者,今之宰相(指徐阶)竟不敢出一言,何哉?!”,徐阶看后却仍是笑了笑,小子,你还太嫩。</p><p class="ql-block"> 嘉靖三十三年,带着一腔愤懑,三十岁的張愤青回到了老家。不搞政治,又没有其它娱乐,只好游山玩水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这次离京回家,对張居正来说太重要了,也可以说是他人生的转折。一是躲开了朝廷血雨腥风的政治斗争,以張居正的性格,想不卷进去都难。二是使張居正真正认识了社会真实黑暗残酷的一面,再次激发确立了他的志向一一以天下为己任。所谓以天下为己任,通俗说就是把别人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来办,地球人都知道,却似乎只有外星人才办得到。</p><p class="ql-block"> 几百年前,亚当•斯密写了一本书《国富论》,在书中亚当同志给我们指出这样一个真理一一人天生,并将永遠,是自私的动物。</p><p class="ql-block"> 但从古至今,不论中国还是外国,总有一些人甘願牺牲自己的一切,只是为了别人的利益。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一一伟人!了解世界的黑暗与绝望,却从不放弃,并以悲天悯人之心去关怀所有不幸的人。这才是他们之所以成为伟人的真正原因,这才是人类最为崇高的道德与情感!張居正心中的目标就是做这样一个伟人,他接过前人的火把,毅然走向黑暗,他相信希望是不会死去的。</p> <p class="ql-block">  三年后,張居正结束“社会考察”回到北京,此時他已脱胎换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去做,这就是他和海瑞同志的根本不同之处,因为海瑞同志没有真正看懂“知行合一”。</p><p class="ql-block"> 单以智商而论,嘉靖朝最为聪明的六个人陆炳(锦衣卫都指挥使)、楊博(兵部尚书、吏部尚书、蓟辽总督)、严世蕃、高拱(内阁首辅)、徐阶等高人都还轮不上,因为从实际表现上看,張居正比他们都厉害。</p><p class="ql-block"> 自嘉靖二十七年起,在嘉靖英明怠工下,大明王朝最优秀的六位天才开始角逐,除一旁看热闹的楊博外,大家都赤膊上阵近身肉搏。徐阶等死了陆炳,除掉了严世蕃,把持了朝政,却被高拱“拱走”,一竿子打翻,家破人亡。之后高拱上台,风光无限。然而一向低调的張居正在暗处一记黑枪结果了高拱,成了这场游戏的终结者。</p><p class="ql-block"> 徐阶装了二十多年的孙子,还要想方设法讨好严嵩,徐、严公开对立后大臣们不敢与徐阶公开接触。張居正却高调与徐阶接触,大白天去徐家不仅坐官轿,还要高声通报。甚至在朝堂上公开与徐阶交头接耳,唯恐天下人不知。明明是徐党,精得脑袋冒烟的严嵩父子都认为張翰林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从不结党,坦坦荡荡。所以在那几年里,外面斗的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張居正却稳如泰山安然无恙。</p><p class="ql-block"> 而徐阶对張居正实在是太好了,嘉靖三十九年,徐、严斗争已到生死关头,双方各出奇招,倾巢出动,无论局势多么紧張,徐阶却一直没用張居正这颗闲棋子。这一切張居正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他知道徐阶对自己的期望。</p><p class="ql-block"> 严嵩终究倒了,倒在了比他更聪明的徐阶脚下,於是張居正同志的春天到了,前途更加光明。</p><p class="ql-block">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万历初年張居正斗倒了昔日战友兼同志的高拱,成为内阁首辅终於一统天下。他上有李太后支持,下有众大臣捧场,外有親信戚继光守边界,内有死党冯保(司礼监掌印太监)保管公章,張居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了大明帝国的实际掌权者。他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可以大刀阔斧地施展胸中抱负。</p><p class="ql-block"> “万历新政”从張居正改革开始,一是“一条鞭法”,二是“考成法”。什么是改革?通俗点解释就是一台机器使用久了,运行不畅。你琢磨后用锤子搬手上去鼓捣鼓捣,东敲一下,西拧一下,把这台旧机器整好了,这就是改革。看起来不错,实行起来那就麻烦了。历史证明,但凡改革的人基本都没有好下场,前有商鞅、王莽变法,近有王安石变法为证。但張居正改革可以说是成功了,王安石之所以失败,是他自以为聪明;張居正之所以成功,是他自以为愚蠢。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的东西,必有其合理性。具体说,張居正从改革一开始,他就抱定一个原则一一让自己活,也让别人活,我不砸别人饭碗,大家也别造我的反,我搞改革,只是为了让大家少贪点多干些而已,这就是史书大书特书的“張居正改革”,真是聪明人啊。</p><p class="ql-block"> “一条鞭法”,改变了自唐以来延续八百年的税制,是中国赋税史上的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转变。</p><p class="ql-block"> 自古以来收税缴税天经地义,税种也不外乎三类,田税、人头税和徭役,税率一般是5%或10%,20%就是重税了。但在实际执行中,因是实物缴税,地方官大都是些不地道的人,他们巧立名目,花样繁多,什么“白银火耗”,什么“淋尖踢斛”的,老百姓的税负大大高於税率。朝廷没有好处,全被地方包干。“一条鞭法”简而言之,全国税收由货物税变为货币税,不收东西了,统一改收钱了。着似简单,一点也不简单,一刀斩断了地方官员在收税中的灰色收入,把复杂问题简单化,这就是能耐就是水平。</p><p class="ql-block"> “一条鞭法”是税制改革,目的是让贪官少贪点。</p><p class="ql-block"> “考成法”即“月有考,岁有稽,使声必中实,事可责成”。如果你不知道考成法那很正常,但如果你没有被考成法整过,那就不正常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考成法大致相当於今天的工作计划和考勤,具体说就是记帳。比如一个知府每年年初就要把今年一年要完成的工作一一列明,抄录成册,自己留一份,張居正那里留一份。到年底一核对,如果发现哪件事情没做,那就恭喜你,收拾东西去县城吧。如果到了县城后依然如此,处分也依然如此,直到捆被子滚蛋为止。“考成法”范围近似於无穷大,从中央六部到地方偏遠山区,一概照章处理。</p><p class="ql-block"> “考成法”是政府管理制度的改革,为的是让大明官员为朝廷多干点事。</p><p class="ql-block"> 張居正以他深不可测的心机,精明无比的手段,大力推行新政,使国家财政收入不断上升,官员们勤勤恳恳努力工作,为明朝迎来了新的生机,大明自正德朝以来走下坡路后,又开始爬坡上升。張居正无愧於最杰出的政治家称号,堪称国家之栋梁,民族之骄傲。</p><p class="ql-block"> 張居正殚心竭虑处理朝政,大刀阔斧推行新政的同時,对万历小皇帝朱翊钧小朋友的教育一刻也没放松。</p><p class="ql-block"> 張居正视朱翊钧小朋友为自己的学生,親力親为利用一切時间对他教授学业,对朱翊钧寄予厚望:他希望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他希望经他之手,成就一位千古明君。为此,这位首辅大人还親自编了一本书,叫《帝鉴图说》。在这本书中,張先生特意挑选了一百一十七个历史事件,其中好事八十一件,坏事三十六件,每件事情都配有插图,类似今天的小人书。讲明白为什么好,为什么坏。为了贯彻以人为本教育理念,他不但编书,还親自授课,每天跑来给小皇帝讲故事,指着书上的插图,告诉万历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可谓“呕心沥血”啊!</p><p class="ql-block"> 为了把小皇帝培养成一代明君,張先生对他的学习和行为管束也非常严厉,似乎完全不把皇帝当干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训就怎么训,真是比爹还爹。一次万历读《论语》,張先生在一旁听,读到其中一句“色勃如也”的時候,小朋友一時大意,把勃读成“背”音,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可張先生一声大吼:“这个字应该读勃!”,当時小万历吓得发抖,赶紧修正。在封建社会,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張居正的行为都是大逆不道,拉出去剐一千遍都不过分,真是欺负朱重八同志不在了。再加上小万历他妈李太后,顿不顿就拿張居正吓唬小朋友如果張先生知道了的话要如何如何,要怎么怎么,如同今天农村大嫂吓唬孩子“狼来了”一样,在万历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为張居正后来的下场也留下了隐患。</p> <p class="ql-block">  張居正同志在日理万机处理国政、辅导万历小朋友学习的同時,也稍带着办了一些个人的“私事”。</p><p class="ql-block"> 一是报仇雪恨。第一个对象是高拱,欲置死地而后快,因楊博出面劝说并设谋营救,未遂,高拱躲过一劫。第二个对象是他家乡的辽王朱某某,小時候辽王喜欢玩,於是玩死了張居正的爷爷(王府门卫)張镇。结果:辽王被废除王位,余生将在皇室专用监獄里度过,君子报仇,三十年不晚。第三个对象,不是他的仇人,而是徐阶徐老師的死敌一一邵大侠,正是这个二流子混混帮助高拱害的徐老師家破人亡。结果:邵大侠最终不明不白被人干掉了。第四个对象是他的学生,一个叫刘台的人,原因是刘台写了一份奏折弹劾張居正。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骂我張居正,唯独你刘台不行,因为他破了一个先例,一个两百多年都没人破的先例一一骂自己的老師。结果,刘台免去官职,打一百棍充军。第五个对象,是一个叫何心隐的飘来飘去的神秘人物,也是他当年的盟友:一群人或准确说是一个群体一一王守仁同志“心学”的弟子们。万历七年張居正下令关闭天下书院共计六十四处;而何心隐同志不幸被当作典型被湖广巡撫王之垣抓捕关进监獄打了两棍一命呜呼了。这位明代第一神秘人物平日来无影去无踪,东一榔头西一棒的,上到大学士,下到街头混混,都是他的朋友,可谓神通广大。而“心学”发展到万历朝時,其主流学派泰州派偏偏喜欢搞思想解放人性解放什么的,还经常抨击朝政,实为社会“不稳定因素”之隐患。何心隐作为泰州学派领军人物虽然通晓黑白,但張大人却是黑白通吃。虽然何心隐是他老師徐阶的同门,虽然何心隐曾与他并肩作战,共同解决了严嵩,張居正仍然毫不手软干掉了昔日的盟友。而何心隐多年前曾预言:兴灭心学者,只在張居正。现在他的预言却以这一不幸的方式,终於得到实现。</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大权独揽后的張居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p><p class="ql-block"> 二是享受。当然了,作为帝国的实际统治者,做了那么多工作,受了那么多苦,享受亨受也是应该的。於是張首辅的许多幸福生活也随之而来,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他的那顶轿子。</p> <p class="ql-block">  張先生的交通工具是轿子,一般人坐一般轿子,張大人不是一般人,轿子自然也不一般。别人的轿子四个人抬,張大人的轿子嘛……下面详细介绍張大人的轿子:此轿是真定(清改为正定)地方知府监制,面积大致不低於五十平方米,分会客室和卧室两部分,还设有卫生间。轿子两旁还设有景观走廊,以供張大人工作之余凭栏遠眺或写诗作赋。轿内还有两个仆人伺候,充分体現人性化设计理念。此外全轿乘坐舒适,操作便利,语音控制,说走就走,让停就停,决不含糊。同時避免水箱缺水,油箱缺油,更换轮胎,机械故障等之类的烦人事情。说这么热闹,多少人抬呢?三十二人,少一人你都抬不起来。相比之下,什么奔驰、宝马、劳斯莱斯,什么加長型、豪华型,什么沙发吧台,省省吧,也好意思说,丢人!在張居正这顶轿子前,“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此時的張居正同志,志得意满,风光无限,感觉良好,曾说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我不是宰相,我是攝政。并在家里挂上了一个黄金打造十分气派的对联:</p><p class="ql-block"> 上联:日月共明,万国仰大明天子</p><p class="ql-block"> 下联: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p><p class="ql-block"> 張居正大人字叔大,号太岳,</p><p class="ql-block">口气那叫真大呀。当年废除宰相的朱重八同志地下有知,恐怕会气得活过来再死一次。</p><p class="ql-block"> 俗语:亏则盈,满则溢。如此高调張揚,看来居正居正,却也是居而不正啊。</p> <p class="ql-block">  万历五年,張居正一生最为严峻的考验来了,他老爹死了。</p><p class="ql-block"> 張文明先生一辈子没啥出息,却有一个如此出息的儿子。他没给儿子帮啥忙,反倒添了很多乱(此人在地方上飞掦跋扈,名声很差),但他没想到,自己的死,将会让儿子張居正生不如死。</p><p class="ql-block"> 按照祖制,朝廷官员父母親如若死去,必须回祖籍守制二十七个月,这叫丁扰。到期之后可回朝为官,这叫起复。也有例外的,一是军隊军官,总不能仗正打得难解难分你喊一声停,我要回家守孝去,三年后再开打,不见不散,可能吗!。二是工作离不开,皇帝不批准回家守孝,这叫夺情。</p><p class="ql-block"> 而張居正同志面临的情况是:新政改革刚见成效,还不稳固,他一走可能荒废,他不想让新政付之东流。当然,冯保不想让他走,皇帝不想让他走,皇帝他妈也不想让他走,張首辅别无选择,只能夺情。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於是悲痛不堪的張居正上书要求回家守制,两天后皇帝回复,不行。一天后張居正再上书,表示一定要回去。而皇帝再次回复,一定不行。戏已演完,该干啥干啥。</p><p class="ql-block"> 阴谋在策划,暗流在湧动。很快,翰林院编修吴中行、翰林院检讨趙用贤上书弹劾張居正夺情,这两人也是張居正的学生,更巧的是和刘台是同班同学。当年一个二愣子刘台已经搞得張大人狼狈不堪,现在出了两个二愣子,是二愣子的平方,张大人惨了。紧接着,刑部员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也上书弹劾張居正,希望他早点滚蛋回家去尽孝。</p><p class="ql-block"> 張居正很清楚,这帮人从来都不是实干家,唯一的专長就是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满口仁义道德,唾沫横飞攻击别人。張居正的改革,还是牵涉到了一些人的利益,他们认为張居正是一个破坏规则的人,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独裁者,因此借“丁扰守制”之名,群起而攻之。还是那句老话,夺情问题也好,作风问题也罢,都是假的,只有权力问题利益问题才是真的。</p><p class="ql-block"> 張居正先生,你为什么要折腾呢?你已爬上最高宝座,只要你不找大家的麻烦,没有人会反抗你。但你偏要搞一条鞭法,我们不能再随意鱼肉百姓;你偏要丈量土地,我们不能再随意逃避赋税;你偏要搞什么考成法,我们不能再随意偷懒。大家都是官员,都是既得利益者,百姓死活与我们无关,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折腾我们呢!</p><p class="ql-block"> 更有甚者,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锡爵(后任内阁首辅)竟然直接找上门来,当面劝谏張居正遵循丁扰祖制,回乡守孝。逼得高傲无比的張居正竟然抽出一把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皇帝要留我,你们要赶我走,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杀了我吧!”,王锡爵同志懵了,他是一个厚道人,见此情景,只好行个礼走了。</p><p class="ql-block"> 万历皇帝十分生气,下令对上书四人执行廷扙打屁股。打完四人屁股,却打不完是非。此后攻击張居正的人有增无减,什么不回家奔丧就禽兽不如之类的话也骂了出来,骂来骂去,终於把皇帝骂火了。虽然万历才十五岁,但已经是个明白人了,他很清楚那些破口大骂的家伙除了用大帽子压人,平時什么也不干,而勤勤恳恳干活的張居正却被群起而攻之,天理何在!敢跟我的張先生过不去,废了你们。随即颁布了自继位以来最为严厉的一道命令:胆敢再攻击張居正夺情者,格杀勿论!事实证明,一拥而上的那些人中,好汉是少数,孬种是多数,本来骂人就是为了个人利益,既然再骂要赔本(杀头掉脑袋),那就消停了吧,这个世界终於清静了。</p><p class="ql-block"> 而張居正同志却因“夺情”一事心力交瘁,身体健康也是每况愈下。於是万历八年他向万历皇帝提出辞职,早晨打上去报告,一顿饭工夫回复就来了一一不行。两天后張居正再次上书,坚决要求走人。他不是虚情假意,常言说见好就收,現在是收的時候了。万历本想批准張居正的退休报告,如果事情就怎么发展下去,大团圆结局可以期待。然而关键時刻,闹事的又出场了。李太后是山西人,而山西人是善於做生意、善於算帳的。她没有好聚好散、细水長流的觉悟,既然好用,那就用废为止。於是她开了尊口对儿子说:“張先生不能走,现在你还年轻,等張先生辅佐你到三十岁,再说!”。坏了,想走的走不了,想干的干不上,張居正最后一个机会就此失去。</p><p class="ql-block"> 从万历八年到万历十年,張居正进入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他日以继夜地工作,贯彻新政,惩治腐败,大明帝国再次焕发生机活力,国库收入极为丰厚,财政支出消除赤字……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完美。与蒸蒸日上的帝国相反,是張居正蒸蒸日下的身体,他经常晕倒、吐血……張居正每一天都相信国家的前途会更加光辉灿烂;相信平民百姓的生活会愈来愈好;相信太平盛世的奇迹及自己伟大抱负将会实现。</p><p class="ql-block"> 万历十年六月二十日,帝国内阁首辅、上柱国、正一品太師兼太傅、中极殿大学士張居正卒,年五十八,谥文忠。張居正是明代唯一生前被授予太師太傅的文官。</p><p class="ql-block"> 張居正死了,万历十分悲痛,仅十分钟而已。短暂悼念之后,長期清算开始,六月份死十二月份就动手了。</p><p class="ql-block"> 万历皇帝与張居正关系及感情十分复杂奇特,一方面他视張居正如父親如先生(老師),充满尊敬和依赖。另一方面他对張居正充满了恐惧和怨恨,恐惧是来自張居正平時对他的严厉管教,包括那次他读书把“勃”读成“背”音后那一声断喝声以及他妈经常用張居正如何如何来吓唬他;怨恨则是因为一次他喝醉酒后耍酒疯责打太监一事,李太后知道后拿出一本书,翻到其中一篇让他看。那本书叫《汉书》,而打开的那篇是《霍光传》,万历顿時如五雷轰顶。因为他知道霍光干过一件事一一废过皇帝,而且他还知道今天的霍光是谁,一颗仇恨的种子就此种在他那还不是很健全的心中。</p><p class="ql-block"> 万历十一年,陕西道御史楊四知突然发难,上书弹劾張居正十四大罪,清算由此始。原先忠心耿耿的众大臣一拥而上,把張居正从五六岁到五十六岁的坏事都翻出来,天天骂日日吵。於是万历皇帝自然也不客气,立刻剝夺張居正的太師等一切职务、撤销他“文忠”谥号、抄家饿死十几个人(地方官落井下石提前封锁張府大门家中断粮)、充军(張居正次子)、自杀(張居正長子張敬修不堪忍受酷刑自杀,死前发现那个潜伏的幕后仇人張四维首辅,在遗书中发出血泪控诉:“有便,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張凤盘,今張家事已结,愿他辅佐圣明天子於亿万年也!”)。張敬修一死,事情闹大了,抄家抄出人命。此刻張四维首辅已丁扰守制回山西了,现任内阁首辅申時行大怒,连夜上书要求严查此事,万历也感觉事情做得有点过了,随即下令不再追究張居正,并发放土地,供养張居正的母親和家人。</p><p class="ql-block"> 張四维仇已报(个中原因复杂),守制期将满回朝之际,却突然暴病身亡。厚道人说他死得其所,不厚道的人说他干了缺德事,被張居正索了命。无论如何,仇恨与痛苦,快乐与悲伤,都已结束。</p><p class="ql-block"> 明天启二年,張居正平反昭雪,恢复名誉。</p><p class="ql-block"> 張居正是一个天才,生於纷繁复杂之乱世,身负绝学,以一介儒生闯荡江湖二十多年,终成大器。他敢於改革,敢於创新,不惧风险,不怕威胁,是一个伟大的改革家。他也有不少缺点,独断专行,待人不善,生活奢侈,表里不一,是个道德并不高尚的人。话说回来,有明一代,德才兼备者唯有两人,于谦是一个,却寃死小人之手;王守仁是一个,却始终不在朝廷中枢任重要职务,减少了很多人事纠纷。張居正仕途基本一直处在政治斗争旋涡中心,身边严嵩父子、徐阶、高拱等高手那个不是精得脑袋冒烟,奸得两面三刀心狠手辣,張居正如果厚道老实,不要说推行改革新政,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一句话,張居正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坏人,而是一个复杂的人,一个平凡的人,一个正常的人。所有的英雄,都是平凡的正常的人,千回百转,千锤百炼,矢志不改,如此而已。</p><p class="ql-block"> 有的人活着,他已死了。</p><p class="ql-block">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p><p class="ql-block"> 世间已无張居正,千古,唯此一人。</p> <p class="ql-block">  未完,请看下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