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正月初七

朱耀庭

绍兴市延安路上的这棵大香樟树，不说妇孺皆知，全绍兴十有八九都知道城南有这株大树。而且把这一带地域地址，都通称为“大树下”。

无法考证大香樟树的历史，只知道大树如慈祥的老外婆般存在。她悉心陪伴关注着绍兴子民的安康荣禄，更护佑着从这里出去远行的游子，启望游子安全回归。如今，老外婆虽然身躯佝偻，甚至必须要靠外力支撑，才能勉强保持往日身姿。但看她枝繁叶茂，生气蓬勃，就能感知她内在的生命力有多么强盛。

“大树下”的原县委党校，现在已改建成老年大学和老干部活动中心。

五十六年前的正月初八，数百上千名十七、八岁，二十岁年龄的热血青年，正是从这棵大树下出发，奔赴军营，去完成人生目标理想。穿上绿军装，戴上红帽徽是那个时代青年的最大理想。

记忆如蒙太奇般地闪回到入伍当兵时的那一刻。那是1969年的正月初七，春节欢乐气氛正浓。绍兴人一般不喝早酒，但那天的早饭，父亲给我倒了一小盅酒，母亲紧接夹了两块鸡肉，强行让我吃下。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匆匆去往楼上，又快速下来，知道这是母亲不想让更多的眼泪给临赴军营的儿子看到难受。此时，再也不能强言欢笑，眼泪终于不由自主地模糊了双眼。努力不让眼泪流下，离别时的眼泪、离别时的凄惶，只会让母亲更增添无尽的忧伤。

室外，村里欢送的锣鼓不停地敲打着，天空漫天的鹅毛大雪又纷纷扬扬，更难掩远离人心中的不舍和惆怅。欢送的村人几乎站满了河的两岸，机船在父老们的注视下渐行渐远，终于，弥漫的风雪很快隐没了一切，眼前只剩下一片迷茫。

相信在那一刻，所有我后来的战友们的家里，都在上演着这与亲人难分难舍的一幕-幕。毕竟，十七、八岁的年纪，如今的孩子，都还在父母面前撒个娇呢。而同龄的我们就要远离家人，投入军营，就要奔赴远方未知的沙场。

再从稍远处观看古老香樟树那郁郁葱葱的身姿和原党校侧影。

正月初七的夜晚，就住在大树下，当时的县委党校内。这天的夜晚，古城寒冷彻骨。而刚穿了新的军装，新的棉衣棉裤，新的被褥，又和这许多陌生人，以后的战友在一起，这一夜既新奇又兴奋，也不知睡了多久，天就亮了。

大年初八，朔风凛冽，香樟树枝叶一阵阵翻舞，似是在为就要出发的年轻准军人们送别鼓励。

踏着残雪，两列纵队，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场面感。自然，对于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离家的伤感会很快消退，心中更多的是投身从戎保家卫国，这种最朴素的自豪感。

当时的延安路还很窄小，路过我的初中母校绍兴三初（现在的塔山小学）时，母校虽只给了我初一年级的学习机会，我仍给以深情的一瞥。许多年以后才知道，就在这支行进的队伍中，也有我的三初校友。都是想读书而不得，入伍当兵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延安路尽头的塔山已隐约可见。途经塔山，队伍就进入了解放路。塔山距古越国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吳”的出发地投醪河，也不过百余米地。当年的越甲征吳，可算是真正的保家复国之战。此时，与古越国相距千年，而我们与先辈们的报国之心却是如此相近，连离开古城之路也如出一辙，只是那时还没有铁路。

近一点再看塔山英姿。塔山往左方向百余米，就是投醪河。

据记载，那是越王勾践挥师征讨吴国的出发地。出发前，有百姓乡绅抬着绍兴黄酒辞行官兵。勾践下令将酒倾倒进河中，让所有官兵迎河饮酒壮行。因此而士气大振，一举战败吴国。自此就有了投醪河之名，并且沿袭至今。

如今的解放路宽畅整洁，车流不息。解放路最北的尽头，就是火车站。从城南到城北，十里长街一路步行。沿途一路有彩旗，也有锣鼓，更有众多节日中的父老乡亲夹道相送。那一刻，正月初八上午九时左右，上千名绍兴子弟兵乘坐上绿皮闷罐火车，就此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残雪覆盖着的，宁静婉约的绍兴古城。

紧贴着解放路的城市广场。

解放路上正中间的秋瑾烈士纪念碑，民国时期，刚烈的秋瑾女士血洒一地，就牺牲在这里。

解放路城市广场保留着节日盛装。

为了纪念这一天，今年的正月初七，绍兴的部分战友又坐在了一起。

战友兄弟，温馨如家人。

说不完的军营趣事，道不尽的战友情长。

成为全国金牌调解员的战友，在座中对社会主条件下的各类矛盾发生发展调解，深入浅出地侃侃而谈，既为大家解惑释难，也让所有在坐听众受益匪浅。

如果说，69年的那个正月初七，我们是在兴奋中带有迷茫，快乐里伴着忧伤。那么如今的正月初七，我们则是用平常心去回望，去品味，去纪念过往的岁月。对于解放军这个大学校的教育、锻炼、成长，我们感恩终生。因而对正月初七的这一天，让我们也有了格外的感情。

美篇完成于2025年正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