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启蛰

蓝色星空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年初四,晨光像蛇信子舔过永宁门的箭楼时,车轮轮碾碎了最后一块残冰。后备厢里的腊牛肉与柿子饼彼此依偎,油纸包渗出的水晶饼的香,勾着昨夜团圆宴的余温在冷空气里洇开。曲江池畔的灯笼还醉着,我们的引擎却已惊醒柏油路上薄脆的霜花。</span></p> <p class="ql-block">爱人把灌满玫瑰花与红茶的保温杯递来,杯上套着保温的铠甲。后视镜里,小区门头的红灯笼,划出的光弧,恍若年兽遁走时遗落的鳞片。</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友谊路到雁塔路与二姐一家汇合,车辆还并不多,路上行人稀少,到绕城高速入口处却排起朱砂色的车阵,每盏尾灯都是未燃尽的守岁烛。导航提示音掺着秦腔戏的韵脚,电子屏上蜿蜒的路线图,恰似甲骨文里盘踞的蛇形。</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天色昏沉,太阳懒懒的躲在云层后面,骊山轮廓渐次苏醒成青黛色的剪纸。我们掠过冻僵的灞柳,轮胎与路面摩擦的碎响,惊起芦苇丛中最后一蓬守岁的麻雀。仪表盘显示零度,暖气口吐出的白雾却在玻璃上画出春蚓秋蛇。</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忽然想起去岁亲手制作的的艾草香包,那苦香与车载香水缠斗不休,恰如年节将尽时甜蜜的撕扯。曲江的灯影、城墙根的爆竹屑、回民街蒸腾的羊肉气,都在后视镜里坍缩成小小的光点。而前方,秦岭七十二峪正舒展蛰伏一冬的筋骨,等待第一辆北归的车轮碾开惊蛰的封印。</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i>碧水丹心</i></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2日,大年初五。晨雾还贴着汉江的粼粼波光,宋岗码头已荡开我们的笑影。目光追逐着南飞的大雁排成的雁阵,苍凉骄傲,饱经风雨的叫声,天远雁声稀,方才转视这码头的渔船。</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有早起的渔家小舟在浮标间穿行,水面悦动着水写的五线谱!船头劈开的浪花里,分明跃动着南水北调最初的音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宋岗码头的晨雾漫上舷窗时,二姐已经在外甥女的搀扶下倚着船舷眺望这一望无际的江面。游船犁开小太平洋的镜面,偶然与其他游船相遇后,激起浪花打在羽绒服上,扬起一片笑声。水纹将大观苑的飞檐揉成金箔,恍惚有楚时的编钟在碧波深处轻颤。</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车过渠首时,爱人特意让我通知外甥女停车观赏。即将立春的风裹着丹江口特有的湿润,将我们裹进历史现场。钢筋混凝土构筑的咽喉要道,此刻正将一江碧水酿成北方的甘露。我们趴在栏杆上赞叹着夕阳下的大坝,暮色正将云絮染成橘红。</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车子开进丹江口市时,已是华灯初上。汉江江面上雄跨的国内最大三跨连续钢箱系杆拱桥——水都二桥,长虹卧波般在霓虹灯的作用下吸引着我们的目光。原定计划是想停留在如意岛的,奈何天色已晚,又返回市区。</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安顿好住宿,耐不住沧浪洲步行桥的诱惑,步行数百米来到江边,拾阶而上,登桥赏这斑斓江景。此桥位于丹江口水库下2.9公里处,从网红桥可以步行到达沧浪州湿地公园。网红桥长度达到1313米,宽8.3米。桥面全部使用塑胶铺成。主桥是由56个红色镂空钢桁架环拼接而成,象征着56个民族坚定不移跟党走,携手共筑 “中国梦”。变换的五彩灯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划过,美轮美奂,有瞬间的恍惚,魔幻的色彩。站在观景台,欣赏这一江碧水穿城而过的美景,偶尔有烟花闪过阑珊夜幕。随着爆裂声划过耳膜,那绛红、月白、松烟青——这些被封印的火精灵挣脱引线,在半空起舞。赤金泼洒成瀑,银蓝绽裂为星,最后化作游动的光鱼,衔着人们的惊叹沉入夜色深潭。</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攻略并不细致,这座步行桥的另一头就是湿地公园。夜色渐浓凉意倍增,折返至旅店,二姐他们和孩子们的房间里已经熄灯。</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一早,品尝了地道的热干面后,迎着朝阳,踏上丹江口水库大坝。亦步亦趋,展板诉说着历史的进程,时间的歌。踩着泄洪道残留的凉意拾级而上,脚下是沉睡了半个世纪的移民旧梦。我望着层叠坝体上深浅不一的水渍,忽然懂得这袭蓝裳缝进了多少故土的温度。这一百七十多米的高度,二百的台阶,耗费了二姐太多的精力,当一汪碧波闯进视线时,所有的辛苦都烟消云散。水库没有安排游船项目,望着这甘甜的楚水啊,写进多少回不去的乡愁,碧波之下,又有多少旧祠堂的叹息。</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坝上的风戏弄着游人,吹落了外甥女的帽子。疏密有致的栏杆挡不住瘦弱的小嘉宜,脱去棉服身影一闪就帮助自己的母亲捡回了。我们笑叹风,笑赞敏捷,快乐弥漫在这晌午的坝上。</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碧水连天处,梅花盛开,点点红梅迎早春,环库道路多奇景。千岛画廊如其名。山岚漫上来时,四十米观景台成了悬浮的岛屿,十万顷烟波在脚下舒展,每一座翠岛都是被水吻过的青螺,被我们称之为鳄鱼,青鱼,鲽鱼,神龟…</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归途的福银高速上,细数明灭的隧道时,月光开始浇灌起伏的丘陵。车载音响循环播放古琴曲《归来》,间隙里,我不着调的哼着山不转来水在转,二姐在后排递过来剥好的橘子。另一辆车里,奔波劳顿的孩子已沉沉睡去,后视镜里,丹江口正在收拢它缀满星辰的裙裾,而我们带走的何止山水——那些溅落在船舷的童言,缠绕在快门里的笑纹,此刻都在记忆的陶罐中静静陈酿</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北方拧开水龙头的刹那,会不会有人想起,这汩汩清流里沉淀着多少荆楚人家的月光?就像我们终将明白,最澄澈的水源,永远来自血脉深处不曾断流的温情。</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