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井

孤帆远影

<p class="ql-block">图/文:孤帆远影</p><p class="ql-block">美篇号:27515254</p> <p class="ql-block">  在去年看了应老师的美文《井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即熟悉又陌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感觉萦绕在心里,困扰了我好久。后来偶然看到一个小视频《矿井中走来的特级教师》,让我想到了父亲,我的父亲是矿井中走出来的天之骄子呀!尘封多年的记忆突然打开了,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会对那深深的巷道有熟悉感了,因为我也下过井,第一次是煤矿的井,第二次是铀矿的井,我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  在上初一时,语文课本里有一篇关于煤矿的课文,具体课文的内容巳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当时老师问我们:“有没有见过原煤?” 全班异口同声回答:“没有!” 那时候城区里家家户户用的都是加工过的煤球或蜂窝煤。老师又问“想不想到煤矿参观?”我第一个回答:“想!” 我的老家在黑龙江鸡西,那里是煤的海洋,遍地是煤矿。我父亲十三、四岁就下井当挖煤工了,后来参军了冒着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参加过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直到全国解放后,被选中去空军航校学习,成为新中国空军培养的第一期飞行员。我没去过老家的煤矿,但我对煤矿有一种特殊的情结,我很想看看煤矿到底是啥样的,有这个机会,我岂能放过。</p> <p class="ql-block">  我的语文老师是转业军人,是一位外表很文雅,内心很豪气的女人,她的教学方式也是不拘一格。她有个远房亲戚在当地的陈家坞小煤矿当负责人。定好了参观的日期,好像是在五月份,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老师带着我们六个同学,乘坐城乡公共汽车去陈家坞村了,陈家坞村在山里,当时的公路状况不好,到了陈家坞村又坐着村里为我们安排的手扶拖拉机去了小煤矿。在井口戴上安全帽,乘坐罐笼下井,卷扬机启动了,罐笼缓缓下降,越下越深,此时我有点紧张害怕了,但我不敢和老师说,只是紧紧抓着老师的手,手心都冒出汗了。走出罐笼映入眼帘的是灯光昏暗,一眼望不到头的巷道,坑坑洼洼的,巷道的两边是用整棵的圆木做的支撑,头顶还不时地有水滴下来。我们紧跟着煤矿带我们参观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面走,越走越深,感觉有一阵一阵的阴风吹来好冷啊!来到作业面,看到的是人工采煤,小煤矿没有机械化设备,是用风镐打几个洞,填上炸药爆破一下,再用镐头挖的。我们去时爆破已结束了,眼前挖煤的矿工,他们头戴有灯的矿工帽,赤膊上阵,汗如雨下,一镐一镐地挖着黑金子。看着这么艰苦辛劳的场面,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我爸爸在井下挖煤就是这样的,爸爸比他们更难的是,干的慢了还要挨工头的皮鞭。现在是新社会,工人们不论再苦再累,都不会挨打了。当时我从地上捡了一小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原煤黑金子!我用花手绢包了起来,装进口袋里做为我下过煤矿的纪念。从井下上来后,阳光照在身上,不仅身上热乎乎的,心里更是暖暖的,自己平安地从井下出来了。</p> <p class="ql-block">  因为是星期六,爸爸可以在家吃晚饭,全家人都在等着我。我回到家巳6点多了,爸妈看着我像小花猫一样的脸,都面色不悦,严厉地问我:“你去哪了?干什么这么晚回来?脸怎么这么脏?”我说“今天老师带我们去乡下煤矿参观,我下井了。”话音刚落,爸爸一把把我抱在怀里,紧紧搂着我,我问爸爸怎么了,过了一会爸爸才说:“傻丫头,你一个女孩子下什么井呀?你不知道下井有危险吗?你不怕吗?”我说:“知道呀!下到一半时我都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妈妈说“那你还去?事先也不和家里说,你下井干什么?”“我要是和你们说了,你们就不同意我去了,我就是想看看煤矿工人是怎样挖煤的,想知道爸爸下过的煤矿是啥样的。”吃着晚饭,一家人听我讲述了我参观煤矿的全过程。爸爸也给我们姐弟讲了一些他下井挖煤的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都是煤矿出危险的事。我才明白爸妈为什么这么紧张我。那块捡回来的小块原煤,一直放在我的抽屉里,伴随了我很多年,结婚后多次搬家,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时间长了慢慢地也把这事淡忘了。</p> <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初期,我在核工业部的一个矿办公室工作。这个矿是挖铀矿石的,铀是用于造核武器的。挖出的铀矿石都要用火车运送到湖南某地去提炼铀,运输成本高昂,矿里的技术人员经过反复的实验改进,提出了一套提炼铀的新方法:堆浸法。这个方法一旦成功投产,将大大减少运输成本。</p> <p class="ql-block">  有天一上班办公室主任就让我跟着安防科的人去矿区现场采访了解堆浸实验的情况和进度,回来写篇工作简报。我赶紧回家穿上工作服,脱下高跟鞋,换了一双解放鞋,跟车去矿区了。</p> <p class="ql-block">  到了矿区,安防科的领导说要先下井,叫我也一起去,我楞住了,据我所知,在这个矿工作了几十年的女工程师、技术员都没有下过井。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我想到了打字室的王姐,她的父亲原是这个矿的领导,唯一的一次下井视察工作,就没回来了。我想起了爸爸和我讲过的老家煤矿发生的类似的事故。我心里很害怕,我的女儿还那么小,如果我没了,她怎么办?我是这个矿第一个下井的女人,我很担心发生意外,那一刻真是心乱如麻。尽管心里感到很委屈、很害怕,但我还是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大家一起往井口走去,这个井口有点像高速路上的隧道口,比那个矮些,没有那么宽,但也足够一辆解放牌大卡车通行了,地面很平整,光线也不错 。比那个小煤矿的硬件,软件和环境都好了很多,这里毕竟是部级企业。走了很远才到坐罐笼的地方,我以为要坐罐笼下去,领导说去旁边的巷道里看看。我问“不下去吗?”领导说:“下面全是男的,女同志下去不方便,”我恍然大悟为什么没有女人下井了。旁边的巷道就没有那么好走了,工区里的一位负责人,一直在我旁边提醒我注意脚下。那天看了些啥,我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记得返回时,当远远地看到井口的那一抹亮光时,我心里的激动无以言表,我平安地归来了。也许是下井有了亲身体验,这期的工作简报写的很好,受到了领导的一致表扬。</p> <p class="ql-block">  二次下井,年代不同,矿井不同,心境不同,体验不同,收获不同。第一次年龄小,不知道轻重厉害,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第二次却因心里有了最牵挂的孩子,顾虑重重,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安全出井的心情和第一次大不一样。二次下井,是我人生中的特殊经历,虽然被尘封了多年,却是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p> <p class="ql-block">  二次下井都没有留下照片,本文图片来自网络,二张彩色照片为2023年5月于西山拍摄的铀矿全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