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辽阔无垠蓝天白云的蒙古草原上,一位身材魁梧、棕发鹰鼻的汉子正站在一个蒙古包前,举着一杯美酒,迎着和煦的阳光和轻拂的微风,放声高歌;他一会儿身穿传统蒙古服饰,色彩斑斓的长袍随风飘扬;一会儿又身着英姿飒爽的警服,举手投足间威武又洒脱。他演唱的《蒙古人》歌声,宛如草原上的风,自由而奔放,穿越了时间的长河,也穿透了每一个聆听者的心灵。歌声里,有对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无尽的热爱,有对自由天空无限的向往,有对英勇先辈崇高的敬仰。他的歌声时而激昂高亢,如同万马奔腾在辽阔的草原上,汹涌而悠远;时而又低吟浅唱,宛如月光下静谧的湖泊,宁静而深邃。</p><p class="ql-block"> “默哀毕。”主持人一句话,把我们都拉回了现实,那个我们最敬爱的教练,那个曾经意气风华策马扬鞭的蒙古少年,那个曾经以身许国投身警务技术实战的威严教授,那个曾经率领我们征战北京高校足球联赛屡创佳绩的神奇教头,那个斗酒三千纵情歌舞笑看大江南北的游侠,此时正静静地躺在白色鲜花簇拥的花丛中,安详地接受着我们与他最后的告别。</p><p class="ql-block"> 教练离开我们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去年年底我还会同团河校友联队的兄弟们在北京与教练欢聚,那时的教练依旧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依旧中气十足地给我们演唱经典的蒙古歌曲。当我手持白花向教练深深地三鞠躬,并缓缓环绕他的身边端详他宁静的脸庞,过往我们与教练的点点滴滴,又在泪眼婆娑中慢慢地弥漫在我的四周,挥之不去,逐渐清晰。</p><p class="ql-block"> 一、踢不完的足球</p><p class="ql-block"> 此生有幸结缘教练,当然是因为足球。1994年中国人民警官大学我的招生老师季老师也是名足球爱好者,94年那个夏天在省公安厅面试我的时候,他问及我平时有什么体育特长,我毫不犹豫地说了足球;谁知他居然变戏法似地从办公桌下拿了一个足球出来,要求我当场颠几个球给他看;当我穿着皮鞋颠球颠到三十多下时,季老师叫停了我,掏出一张空白的中国人民警官大学录取通知书,微笑着对我说:“你被录取了,想读什么专业?”也正是得益于季老师的引荐以及我边路快速突破的南派特点,我这个在广东惠州一中南湖边踢野球的足球少年才有幸结识了教练、老卜等警官大学校队的大咖,并在大一时就有幸入选警官大学校足球队征战北京高校足球联赛。许多年后,我还会时常想起1994年在省公安厅那个闷热的下午,想起那个在我脚下翻飞的老旧足球,想起第一次在足球场接受教练检阅时的战战兢兢。</p><p class="ql-block"> 回顾警大四年的足球生涯,能够代表警官大学校队参加北京高校足球联赛,是其中最激动人心的华美篇章。那届北京高校联赛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们警官大学居然和公安大学分在了同一小组,彼时两所学校还没有合并,我们之间的这场比赛就是最最重要的德比大战。按照教练在更衣室的训词,正如AC米兰可以输给垫底降级的小俱乐部克罗托内,但一定不能输给国际米兰一样;我们可以输给北京印刷学院甚至中华女子学院,但绝不能输给公安大学。一如世界足坛无数著名的德比一样,我们和公安大学的这场德比也是激烈有余,精彩不足,大部分的比赛时间都耗费在中场缠斗中。我们的中场指挥官3系93的小思受困于对方阵中长相和打法都酷似坎特的藏族后腰,无法组织起有威胁的进攻;我的边路突破又屡屡受制于公大足球场的宽度,多次无功而返。随着比赛时间的推移,我们校队加图索式的中场悍将1系92的海涛在与对方争顶头球过程中撞破了眉骨,鲜血直流;他简单包扎一下之后继续浴血奋战。虽然在海涛这种精神鼓舞下,我们全队上下个个奋勇争先,每球必争,但最终只收获了一个0:0的平局。若干年后,当身为京城缉私警察精英的海涛到惠东海边出差,我专门赶过去和他会面,我们一起回忆起那场德比大战,回忆起浴血并肩的豪情,回忆起门前失之交臂的遗憾,回忆起教练和老卜场边声嘶力竭的呐喊,一幕幕恍如昨日,犹在耳际。</p><p class="ql-block"> 而在教练退休后的这几年,一年一度的公安大学校友足球联赛又成为我们这些散布在全国各地的足球血统校友欢聚的舞台。2024年,当母校迎来76周年校庆,校友足球联赛主办地也回到北京回到团河之际,我终于有幸加入团河联队、穿上“警大”校队的复古战衣,全程参与关注了本届比赛。团河联队与其他校友足球队相比,最大的优势是:我们的教练是“教练”。我不知道杨钢是怎么样凭借其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游说克平教练来执教这支球队的,但我还是真切看到教练以其独有的人格魅力及专业素质,奔走于团河及木樨地绿茵场边,如老帅弗格森般运筹帷幄、知人善用,又如狂人穆里尼奥般咆哮狂呼、激情指挥。教练本次比赛最成功之处有两点,一是成功激活老队长思仁杰:通过绩效考核杠杠配以师妹场边激励,让思队拖着痛风的双脚,打进了关键的一球;二是高中锋战术布置得当,面对小组赛前面两只都拥有不少二十出头在校生的劲敌,扬长避短,豪取六分。每到赛后总结之时,我们最熟悉的那个教练就又回来了,腾格尔般的腔调和音律,汉蒙语双语广播,悠扬而激荡的草原民歌让我们每一个队员都如痴如醉,我们的青春与梦想也在这一刻随着旋律轻轻飞扬。</p> 二、喝不完的美酒<br> 众所周知,教练除了足球踢得好,摔跤、喝酒和唱歌是他的另外三大特长。除了摔跤这一特长我们没有亲身感受之外(也不敢感受),喝酒令人闻风丧胆,唱歌令人闻歌起舞,至今都深深烙印在我们的脑海之中。他的酒量之大,从我94年认识他至今,从来就没见他醉过,几度我们二三十个弟子无论是在北京还是深圳,在北海还是昆明,轮番上阵与之大杯拼酒,他都始终屹立不倒,而且每次还要以腾格尔般的腔调和音律引吭高歌一曲草原民歌。<br> 教练给警大校足球队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除了球技精湛是当然的门槛外,举办一个入会仪式考验这帮弟子的酒量也是作为能否真正融入校队的一个重要标准。94年我和另一位来自广东湛江的阿俊之入队仪式是如何惨烈我早已经淡忘,因为那个晚上我们早早“断片”;而到了95年,当教练为我们两位广东的95师弟靓仔哲和伦少举办入会仪式时,我作为旁观者更是感同身受,印象深刻。靓仔哲和伦少是95年我们警大足坛炙手可热的两名新星,靓仔哲长相帅气,打扮时髦,酷似日本偶像明星;他场上司职中后卫,卡位准、转身快,头球佳,据说在深圳读中学时每次足球场上成功解围都会引发不少女粉丝疯狂尖叫甚至一度昏厥;伦少球场上的灵气来源于广东著名的七星岩,他是边路突破的一把好手,速度奇快,爆发力强,唯一的短板是直接射门得分能力不强,像极了曾经的英超“过人王”特劳雷,在边路把对方后卫过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传中或者射门,让人干捉急。95年在迎接靓仔哲和伦少的入队仪式上,教练率领一众师兄把两人喝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当酒局逐渐由重点突破转入全场混战之时,教练突然发现不见了靓仔哲和伦少两人的踪影。我和阿俊在酒桌底下和洗手间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直到第二天中午,劫后余生的两人才偷偷告诉我,昨晚他们俩趁教练不注意,互相搀扶着跳窗落荒而逃了(从门口是绝对跑不了的,因为教练早已安排了重兵把守),两人一路狂奔到小树林才敢稍作停留,然后共同纵情演绎了一种著名的修辞手法:“对呕”。<br> 这里还要插播一个小故事:在我毕业离别警大13年后的2011年夏天,我和朋友老谭在北京鸟巢现场观看完意大利超级杯米兰德比后,邀约了教练和几位老朋友在鸟巢附近的饭店宵夜;不知天高地厚的老谭在看到教练总是喝令我喝酒后,提出要和教练一口闷一杯四两满杯的白酒;我当时心底一凉,想要阻止时教练已经微笑看着老谭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欣然接受。”随即端起面前的四两白酒一饮而净。此后的许多回我和老谭再举杯小酌之际,我总会不自觉地记起2011年那个北京的夏日午夜,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谭一屁股坐在鸟巢旁边的小巷一边呕吐一边跟我说着一口纯正惠州东平口音的意大利语,与旁边一拨AC米兰球迷庆祝逆转胜利酒后呼唤着伊布的名字相映成趣。<br> 当大年初七那天中午我们与教练作完最后的告别,十来名来自全国各地的教练的弟子围坐在涮羊肉的火炉旁,老卜提议:以后凡是我们足球队的兄弟们聚会,都要在桌子的中间给教练倒上一杯酒,哪位弟子敬酒,除了喝掉自己那一杯,还得替教练干一杯。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是的,只要教练的这杯酒在,他就永远都在,我们这帮弟子也永远不会散。。。。。。 三、诉不完的情谊<br> 这几天,全国各地许多的弟子与校友纷纷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诉说着与教练的浓浓的情谊和深深的哀思。<br> 大年初七告别仪式的清晨五点,在雪域高原,拉丹师兄在大昭寺释迦摩尼佛跟前为恩师点上酥油灯,喇嘛为教练诵经超度;在苍山洱海,云南的师兄弟寄来彩云之南的哀思,回忆着他在滇池边脚踏绿茵的飒爽英姿,在大理州纵情豪饮的朗朗歌声;在大洋彼岸,旅欧的关师兄发来长文,那位40年前棕发鹰鼻酷似克鲁伊夫的青年仿佛就在眼前;在深圳湾之滨,正在一线值班的思仁杰师兄通过视频联线与我们共寄哀思,祝愿恩师天堂里也有绿茵场,教练依然可以驰骋其中,笑傲风云;在悼念教练的微信群中,正在守护另一位老人的胡筠师兄把他与教练的师徒情深娓娓道来,而校友任晓宪则哀叹:“呜呼!球门犹在,不见挥旗之影;战阵未改,空余叱咤之声。愿乘白鹤兮归云汉,且看后生兮继长缨。正气贯虹,永昭警徽之耀;忠魂化碧,长护绿茵之青。”<br> 虽然,我们都在默默地提醒自己:我们都是“校队的爷们”,是绿茵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铮铮汉子;虽然,我们都清楚教练一生幽默风趣,一直教导我们要笑对人生,但当别离在这个乙巳新春毫无征兆地突袭而来,依然让我们痛彻心扉。这其中,我们校队的另一位灵魂人物老卜表现得尤为明显。这次教练的突然离去,老卜迅速从海南海边度假别墅赶回北京,一个人承担起了牵连全国各地弟子以各种形式对教练寄托哀思的重任,协助家属,事无巨细,线上线下,忙前忙后。本来性格豪爽,笑容如他老家的青岛啤酒一般醇美的老卜,那天最后一个从告别厅走出来,我留意到他还是和我一样湿了眼眶。还有我们教工足球队的代表人物热峰老师,那位在老卜口中我们在足球场上做假动作永远过不了他(因为他近视看不见我们做假动作)的东北财经大学优秀毕业生,在举杯致敬教练时几度哽咽,令在座的所有弟子也随之动容。<br> 最后,我想以左老师的一段寄语作为结束,也正是教练生平的最好注脚:“教练潇洒了一生,快乐了一生,虽然走得突然,但也安详,有你们这些情深义重的弟子,他这一生,值了!” 是的,我们坚信,在教练精神的鼓舞感染下,在皇城根儿、在黄浦江畔、在北海之滨、在苍山洱海,在雪域高原、在粤港大湾区,我们的团河足球梦想还将继续,并一代代赓续传承下去。<br> 教练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