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李阿姨寻夫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正月初七,已是春节假期的尾声,如候鸟般归巢过年的打工者们皆忙于返程,原本热闹非凡的小城逐渐归于沉寂。忙碌了一周的李阿姨,在清晨送别女儿一家后,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中午时分,李阿姨喊了几声丈夫老蒋吃饭,却未得回应。她赶忙拨通其电话,言已至洪城,偶遇老熟人七妹,正被拉着品尝米粉,话毕便匆匆挂断。李阿姨心头一沉,待她回神再拨过去,老蒋的手机已是无人接听之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李阿姨瞬间慌了神,匆忙联络洪城的朋友,说自己要来洪城一趟,只因联系不上丈夫,担心出事。这位朋友与李阿姨曾是幼儿园同事,彼时她们常常搭班。幼儿园的一个班级通常由一位主教、一位副教和一位保育员构成。李阿姨是保育员,她性格稍显强势,且爱唠叨,诸多主教皆不愿与她搭挡,然这位朋友到来后,两人一直搭班直至李阿姨退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七妹曾是李阿姨的邻居,跟李阿姨的婆婆学习裁缝之艺。或许是婆婆教学有所保留,又或许是七妹学艺未精,学成之后找她做衣服之人寥寥无几,仅能靠承接些改裤腿、换拉链、锁边扣之类的小活勉强维持生计。后来七妹嫁与一老实人,奈何命运多舛,丈夫三十几岁便撒手人寰,留她与孩子在生活的泥沼中苦苦挣扎。七妹于家附近的一个巷弄中置了一台缝纫机,接些零碎活计,有时整日都接不到一单生意,日子过得捉襟见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寡妇门前是非多,总有些闻着味儿的男人以缝补之名想占七妹便宜,言语间爱对七妹进行挑逗。她左挑右拣,欲寻个可靠之人再嫁。可世间之事常不如人意,真心待她之人屈指可数,多数交往三五月后就不了了之。后来,随着岁月流逝,年龄渐长,她索性断了再嫁的念想,再遇对她心怀不轨之人,她亦会另谋生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李阿姨见七妹可怜,偶尔会施以援手,一来二往,彼此便熟络起来。李阿姨的丈夫对七妹的遭遇格外同情,时常拿些衣物找她缝补。七妹每次见到她的丈夫,总是“蒋哥”长“蒋哥”短的热情招呼,脸上笑靥如花。这让李阿姨不禁心生疑窦:他们二人莫非有何隐情?李阿姨忍不住向老蒋求证,老蒋矢口否认,此事便暂且搁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退休后,李阿姨一家迁至方城,女儿远嫁成都。老两口领着近万的退休工资,生活安稳惬意。而七妹的缝补生意实在难以为继,遂转行投身家政服务,主要照料那些鳏寡孤独的老人。因七妹是寡妇之身,有时遇到出价高些的雇主,她亦会陪床。李阿姨虽怜悯七妹,但也因此对她多了几分忌讳。今闻七妹邀老蒋吃米粉,心中的猜忌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洪城的朋友邀李阿姨早些来吃晚饭,但她不想叨扰朋友,在家用过饭后才动身。她觉着不能空手前往,遂带了一只腊兔子当作礼物。那兔子曾是去年暑假时买与外孙的玩物,共计三只。平素就养于家中客厅,随着兔子日益长大,客厅里异味弥漫,她丈夫整日抱怨嫌弃,于是趁年前她将兔子处理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李阿姨于傍晚六点多登上大巴,在车上,她不停拨打丈夫的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于是开始胡思乱想:他是否已去了七妹家中?七妹会不会留他住宿?万一沾染什么恶疾可就麻烦了。辛苦了大半辈子,临到老了若晚节不保,那可真是颜面尽失。往昔七妹就爱往老蒋身旁凑,倘若今日不及时赶去,恐生变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越想越忧惧,越想越惶恐,身子不禁颤抖起来。她懊悔,该穿一件厚羽绒服出门的,在外奔波,着实寒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大巴于晚上七点四十抵达洪城。毕竟数年未曾涉足此地,感觉此处变化巨大。她有些迷失方向,遂联系朋友,望其陪自己一同探寻老蒋的下落。听朋友的口吻,似有不愿参与之意,推托道:她的家事若让外人知晓,有损她家老蒋的颜面,万一他恼羞成怒,破罐破摔,便难以挽回。虽说洪城乃弹丸小城,但一直与老蒋失联,且她不知七妹的电话,李阿姨恐惧自己如无头苍蝇一般,整晚都寻不到人,故而执意要朋友陪同找人。朋友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从城东头匆匆赶来。一路上帮李阿姨联络熟人,寻觅七妹的手机号码。然而辗转数人,皆无结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李阿姨慌乱至极,一路喋喋不休,既是宽慰自己亦是宽慰朋友:“七妹是可怜之人,早早丧夫,我也对她满怀同情。她收入微薄,无力购置房产,四处租房而居,犹如无根的飘萍。去年,我的婆婆怜惜她,好似说过将单位分配的廉租房让与七妹居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等等,她灵光乍现,婆婆的房子?对,径直前往婆婆的房子瞧瞧,七妹是否仍居于此?</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婆婆系印染厂职工,退休后仍分得一套廉租房,然印染厂新修房子的具体位置李阿姨并不知晓,仅知个大概方位,于是她一路问询一路找寻。朋友亦一路帮她搜寻有效信息,终于从一位姓邓的朋友处获知了消息,大年初四刚在七妹家吃了乔迁新居的宴席。于是李阿姨又邀邓阿姨一同帮忙找寻。邓阿姨称需等她半小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干等着亦是心焦,李阿姨不愿苦等,依旧不停寻觅,逢人便问,历经千辛万苦,询问了不知多少人,终于探得了七妹的住处。李阿姨立于楼下,良久未动,待心情平复,方才向人打听七妹所住的楼层。岂料正巧碰到印染厂的老领导,他热情地告知李阿姨,她婆婆的房子就在他头顶的四楼,她赶忙道谢。只见四楼灯火通明,显然有人居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又走下楼来,让朋友在楼下等候,自己则欲上不上,忐忑徘徊。心神不宁就容易产生尿意,她赶紧寻了一僻静之处解决内急,又再次上楼。她心怀惴惴,敲响房门,许久都无人应答。于是又思绪纷杂:丈夫与七妹是否就在家中,因惧怕她闹事,故而不肯开门?七妹那般随性之人,万一将丈夫的钱财骗光如何是好?越想越惊怕,于是把门敲得震天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终于,屋内有了动静,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开了门,不停地用毛巾擦拭头发,看样子刚沐浴完毕。他没好气地询问找谁?李阿姨陪着笑脸说找七妹,男子言他母亲正在照料一位九十来岁的老人,尚未归家。李阿姨朝屋内瞅了瞅,未见自己的老公,亦无七妹,遂让那男子拨打其母亲七妹的电话。七妹称已在路上,要李阿姨稍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李阿姨担忧在楼下等候的朋友受寒,于是下楼与朋友闲聊。边聊天边在附近溜达,突然就邂逅了回家的七妹。她热情地邀请李阿姨去家中坐坐。李阿姨正有此意,也就不虚与委蛇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寻到了七妹的住处,李阿姨郁结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与七妹言她先送送朋友,再去她家。在送朋友回去的途中,朋友坚决不肯收下那只兔子,只道不会烹制兔肉,浪费了着实可惜,要她带给七妹。你推我让之际,邓阿姨也赶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李阿姨欲从邓阿姨处了解更多关于房子的信息,怎奈邓阿姨一问三不知。只说那日人多,只在酒店吃了宴席,无暇与七妹深谈,亦未去过她的房子。无奈之下,三人东拉西扯闲聊了一会。瞧瞧时间已至晚上十点多,便与她俩道别,自己又返回七妹家。想着万一老蒋前来,自己也好有个说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来到七妹家,发觉房子装修不错,家具设备皆崭新。看样子是准备长久居住了。七妹热情地款待李阿姨,虽然李阿姨反复强调已用过晚饭,可七妹仍让她儿子点了一份外卖饺子,李阿姨推辞不过,勉强吃了三个。她不敢使用七妹家中的水杯及生活用品,仅粗略洗了把脸,便与七妹一同睡下了。两人聊至半夜,听七妹讲述生活的艰辛:“我能力有限,无力买房,导致儿子四十岁仍未成家,真是惭愧得很。而今六十有余,却仍要为生计奔波劳碌,我时常暗自伤心,哀叹命运的不公。羡慕你们有退休工资的人,晚年生活安逸,不用为一日三餐劳神。幸得你婆婆把房子让给我住,我真是感激不尽。如今房子有了,又为儿子购置了一辆十几万的代步车,只盼再能为儿子寻得一房媳妇,我的人生便再无他求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原本欲就房子之事兴师问罪的李阿姨,此刻却难以启齿了。婆婆做主将房子赠予七妹,她平素亦无法来洪城,单位分配的廉租房虽有永久居住权,也是要支付些许房租的。婆婆因年已九十有余,一直居于长沙侄女家,断无再来洪城之可能,房子空着亦是无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与七妹罢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次日清晨,李阿姨便从七妹家离开。七妹极力挽留,她依旧不肯在七妹家用餐,推说想念洪城的米粉,想去尝尝。七妹无奈,只得任她离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洪城的朋友致电邀她至家中坐坐,她亦拒绝,只言急着回家瞧瞧丈夫是否已归。朋友知晓她的心结,不再强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回到家中,老蒋正安然坐在客厅烤火!问其为何不回电话?他言未曾听见。翻开手机,原来不知何时被调至静音!</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