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昱：在“走读中”触摸海南的灵魂

古道行

在“走读中”触摸海南的灵魂

——评何卫东散文集《石头上的雨林会唱歌》

在钢筋水泥构筑的现代文明中，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用脚步丈量城市的距离，却忘记了如何用心灵去感受大地的脉动。何卫东先生的散文集《石头上的雨林会唱歌》（南方出版社2024年9月出版）犹如一股清泉，它通过生动的笔触和深刻的主题，将读者带入海南的深处，让我们在文字间穿梭、聆听大自然的低语、感受海南独特的历史文化与人文风情。

作为一位资深的户外爱好者，何卫东二十多年来深入海南各地，以“走读”的方式记录下这片土地的变迁。散文生动而富有感染力，字里行间透露出作者对海南这片土地的深情厚爱。

在《寻访黎班古道》中，何卫东与朋友们重走了100多年前人类学家史图博等人走过的黎班古道。虽然最终只来到一片只剩下竹林的地方，黎班老村连一间船形屋都没有留下，但他通过细腻的笔触，复原了当年村里的生活场景，让读者仿佛置身于那段时光之中。如“每天清晨，姑娘们身穿筒裙，肩挑竹筒，去河边挑水；傍晚，少女悠扬的口琴和多情的歌声，伴着舂米的轻快节拍，回荡在蓝幽幽的山谷。黎族勇士手握长柄砍刀，肩背木弓，追逐野猪、黄猄，呼啸而过。”同时，文章还重温了琼中县什寒村到白沙县黎班老村中间的大好风光，展现了海南中部地区的道路变迁，让人在阅读中感受到岁月的流转与自然的变迁。

《最后的黎族绣面文身》通过描述何卫东先生追寻白沙峒最偏远的深山峡谷、南渡江源头的高峰村所见所闻，让我们了解了黎族文身的独特之处，以及这一习俗在现代社会的变迁与传承。从草药的采集、颜料的制作，到文身师的手法、文身的图案及其象征意义。如“据人类学研究，黎族文面起源说的核心是祖宗相认，主要功能是避免近亲婚姻。因此，每个支系部族有其独特的文身图案，可以远溯到远古时代。其中暗含神秘和晦暗不明的遗传信息。”

《石灰岩上的雨林之歌》中的俄贤岭，这座巍峨矗立于天地间的石灰岩圣山，不仅是自然之美的极致展现，更是黎族人民心中的神圣之地。作者通过文字让我们置身于这片神圣的土地之上，感受着俄贤岭的壮丽与黎族文化的深邃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畏之情。

如“魏巍俄贤岭，魅力的南尧河，成了血与火的古战场。黎族义军肩荷木弓，手挥砍刀，将热血抛洒在南尧河的十里画廊。”再现了黎族义军曾在这片土地上，为了守护家园的安宁与自由，书写了一段段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歌唱大力神袍隆扣擎天立地，五色雀衔来山兰稻；歌唱黎族人种山兰，治黎锦，绣面文身……”体现了黎族人民用歌声传递着对祖先的敬仰与怀念、彰显着他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

在《黎族船形屋的文化意象》中，何卫东先生回忆了20多年前遇见黎族船形屋的情景，以及这些年来在各个黎族村庄追寻船形屋的故事。他写道：

“在山路的尽头，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看啊，那些黎族的先民，趁着潮起云涌，驾驶小船，从蔚蓝的大海，驶过叠嶂重峦河谷险壑，追逐涨满峰峦的波涛。他们从传说中来，又回到传说中去。我隐约听到哐哐哐的铜锣声，从青铜的蛙的扁嘴里发出，回旋在茫茫雨林。”

这句话不仅表达了他对黎族文化的追寻与向往，也让我们感受到他对这片土地的深厚情感。

在文中，作者描绘了船形屋的构造、功能及其与黎族文化的深层联系。如介绍船形屋内部的空间布局：

“后门虽小，对于黎族人却有着特殊含义。就像屋顶的小窗，除了采光，还时刻提醒：如果发生意外，比如遭到外敌偷袭，可以爬上屋顶，从小窗逃去密林。”“在古老的民族记忆里，船型屋既是温馨的栖居家园，也是战斗的营垒。”

“它们豁开空洞洞的门，既无鸡豚之臭，也无酒饭之香；没有烟熏火燎，也无孩童追逐打闹的欢声笑语。就像鸟儿飞走了，留下屋顶模糊的弧线”这些细节则反映了作者对一种文化形态消逝时的思考。

作为一名资深的户外爱好者，作者在书中多篇散文中记录了他的探险经历。这些文章不仅展现了他的勇气与智慧，也让我们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壮丽与神秘。

《穿越大林莽》则是一篇致敬之作。与队友从五指山的第五峰反向攀登到第一峰，这一过程中不仅充满了挑战与艰辛，更有着对自然和生命的深刻感悟。文章部分段落致敬了广州知青孔捷生写的《大林莽》，让读者在感受自然之美的同时，也体会到了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微妙关系。《黎母山之巅》中，我们与作者一起在黎族圣山之巅露营，遐想黎母的故事；在《白石岭历险记》中，我们感受到雨林探险的惊心动魄。这些文字不仅仅是游记，更是对海南自然景观的深情礼赞。特别是《穿越大林莽》，作者详细描述了穿越五指山的艰难历程：如何在密林中开辟道路，如何在悬崖边寻找落脚点，如何在暴雨中寻找庇护所。他还记录了队友之间的互助与鼓励，如何在困境中保持乐观与坚韧。这些细节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大自然的壮美与人类的渺小。

《石头上的雨林会唱歌》之所以能够引人入胜，除了其丰富的内容与深刻的主题外，还得益于何卫东先生精湛的文字技巧。他的散文语言生动而真实，既能够细腻地描绘出自然风光的壮丽与细腻，又能够深入地挖掘出人文历史的厚重与深远。

从军坡文化到南潭龙婆信仰、海口西天庙、海水制盐等，他都进行了详细的描绘与阐述。《屯昌军坡节》一文生动再现了军坡节的盛况，让读者仿佛置身于人声鼎沸的节庆现场。作者详细描述了军坡节的各个环节：从公祖上身的仪式、穿杖的表演，到游军的队伍、鞭炮的轰鸣。他还记录了参与者的心理变化，如何在狂欢中感受到文化的认同与归属。这种对民俗文化的深入记录与传承，不仅让我们了解了海南的民俗风情，也让我们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深厚文化底蕴。

书中对海南历史名人的描写也别具一格。作者通过文字，让丘濬、海瑞、白玉蟾、鉴真、王佐等历史人物这些历史人物鲜活起来，让读者在了解他们的事迹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他们的人格魅力和精神追求。作者不仅写大家广为人知的历史人物，还挖掘出陈铭章等被历史遗忘的文化人。《文人天尔》详细描述了陈铭章的生平：如何从一名普通的教师成长为一名文化学者，如何在战火中保护珍贵的史料，如何在困境中坚持文化的传承。他还记录了陈铭章的手稿内容，如何反映了海南的历史与文化。例如，他写道：“翻开《琼崖民谣》，天尔就像一枚蒙尘的琼崖瑰宝，显露出暗淡幽明的光。”

《船埠往事》巧妙地以“败本婆”这一角色作为贯穿全文的线索，细致入微地描绘了万泉河上商贾云集的繁荣景象。不仅生动刻画了河面上忙碌往来的商人和肩挑重担的挑担商，他们或高声吆喝，或低语议价，共同编织出一幅生动的市井图卷；还引入了传教士香便文的形象，他以独特的身份和视角，为这段历史增添了一抹异域文化的色彩。同时，苗王陈头人的出现，更是将地方势力的纠葛与纷争巧妙融入故事之中，使得情节更加跌宕起伏。小说最终定格在败本婆那饱经风霜的眼眸中，以她所见证的最后的船埠影像作为收尾，既是对过往繁华的深情回望，也是对时代变迁的无奈感慨。

《吴氏民居传奇》则将笔触聚焦于吴家骥及其家族世代居住的吴氏民居之上。这座民居不仅是家族荣耀的象征，更是历史风雨的见证者。书中详细描绘了吴家骥如何在时代的洪流中奋力搏击，以及吴氏民居如何在历史的进程中历经兴衰起伏。从昔日的辉煌显赫到后来的风雨飘摇，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家族的兴衰荣辱，让读者在品味历史沧桑的同时，也能深刻感受到个人命运与时代变迁之间的紧密联系。

在这个快速变迁的时代，文化的传承与保护显得尤为重要。何卫东的这部作品不仅是一部优秀的散文集，更是一份珍贵的文化档案。它提醒我们，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不能忘记守护文化的根脉。这部作品的价值不仅在于其文学性，更在于其文化性。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理解海南的独特视角，让我们在雨林的吟唱中，触摸到海南的灵魂。这种触摸，既是文化的传承，也是心灵的共鸣。

作者简介：陶昱，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出版《戎笔追梦》《守卫北纬18°——解读热血尖兵的成长密码》文集，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陆军文艺》《海南日报》《长江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