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以前,我在南方一个县级小镇就读初中一年级,记得语文教材里有一篇课文是鲁迅先生的作品《故乡》。对于这篇课文,老师教得很用心、很仔细,但由于做学生的我们年龄偏小,同时,当时的社会氛围偏重于“阶级斗争”,教育领域里并不十分强调对经典的艺术解读,所以,两节课下来,只是把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段落大意”、“中心思想”抄录书页以备考试。其实,并没有沿着课文的字面,去体验作家复杂的个人思索,尤其是未能通过对这篇经典的阅读,去感受作家对故乡乡土的深沉情怀和字里行间意蕴的文化美学。课后的最大收获,就是和多数同学一样,似懂非懂地记住了文章结尾一句哲理般的名言:“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p><p class="ql-block"> 时间过了一茬又一茬,“初闻未解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农历乙巳年(2025年)正月初四,我与家人一道,由上海浦东机场随航班起飞,飞向东北,飞向我遥远的家乡——那是一片广袤的土地,那是我以前从未去过的地方,却也是一直寄于我心头、尤其是近几年让我思念疯长的向往。当飞机直冲云霄的那一刻,我的思绪,也在云层上联翩浮游:</p><p class="ql-block"> 初读小学时,正值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学校里时不时会将一些需要填写的表格置放在学生眼前,表格中的一栏是“籍贯”。当时识字不多的我,对这两字的读音都拿不准,更别说对字意的理解。表格中还有“社会关系”等栏目,我更是挠头。我把表格带回家交给父亲,让父亲填写。父亲一边填写一边告诉我,“籍贯”就是老家。</p><p class="ql-block"> “那么,我的老家是哪里啊?不是我的出生地吗?”在我出生后的几年里,父亲的工作岗位数次变动,我的家也因此一次次搬迁异地,年幼的我,总误以为,我的老家就是我最早生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不是。”父亲指着填好的表格:“是这里。在东北,在松花江边,很远很远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很远,是多远?于是,地图便成了我的新朋友。我矮小的身躯,常借助于木椅和沙发立站于墙上比桌面还大的中国地图跟前,我像地质学家考证化石的严谨一样,在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字眼中细细查找。我从书包里拿出木尺,一次次对着地图从我所在地位置到家乡位置之间进行度量,并由此从大人口中知道了什么是地图“比例尺”。于是,在自己十分幼稚的执着中,“老家”成了我最初认知中一个很遥远的地域概念。</p><p class="ql-block"> 那场政治运动结束之后,一批在“运动”中被打入冷宫的文艺作品得到解禁,其中,纪录影片大型歌舞史诗《东方红》重现银幕。</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在东北的松花江上</p><p class="ql-block"> 那里有森林、煤矿</p><p class="ql-block"> 还有那</p><p class="ql-block"> 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这是电影中的一首歌曲,曲名《松花江上》。这首歌以深沉、悲亢的旋律,引领我对家乡的这片土地有了更多的了解。</p><p class="ql-block"> 松花江源自我国东北的长白山天池,纳长白之灵韵,江水沿着山体顺势而下,清流碧波,一路向北。江水潺潺,来到东北大平原,与源自大兴安岭的嫩江相遇,两条水流在此交融汇合。之后,掉头向东,化作一条翠色玉带,蜿蜒着柔美的身姿,曲曲折折注入黑龙江。在松花江和嫩江的汇合处,历史上的流域冲积,形成了广阔肥沃的松嫩平原。</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就在这片沃土上。</p><p class="ql-block"> 沿着歌曲的旋律,我知道了这片美丽的沃土,曾经沦陷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一批又一批的铁骨志士,坚定地举起抗日救亡大旗,血洒莽原,义撼江天。</p><p class="ql-block"> 沿着歌曲的旋律,我继续寻找。我知道了家乡地处世界著名的黄金玉米带和黄金水稻带,是国家重要的商品粮生产基地。这片沃土,不仅是祖国北疆的“鱼米之乡”,并拥有丰富的地下矿物资源。凭籍石油、天然气、铁矿石等资源的富藏和综合开发利用,我的家乡,成为全国唯一的生物质能源产业集群城市。</p><p class="ql-block"> 沿着歌曲的旋律,我舒展自己的想象:在辽阔的松嫩平原,珍珠一样散落着许许多多的水泊,其中最大一处水域碧波千顷,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镶嵌在这片大地。</p><p class="ql-block"> 这片水域叫查干湖。</p><p class="ql-block"> 晴空朗朗,湖面倒影着蓝天白云,倒影着湖中的荷花朵朵。湖的周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翠绿的底色上,盛开着鸽子花、马兰花、萨日朗、薰衣草,红色、黄色、紫色、白色、、、、、一朵朵,一丛丛,绽放出无数的笑脸。清风咋起,草浪翻滚,泛着阵阵青草的香气,香气中隐隐回响那段悠扬的歌声:“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副多么治愈的风景画!</p><p class="ql-block"> 这副风景画的背景,正是我和家人本次行程的目的地,当然,它有着一个同样美丽的地名:松原。</p><p class="ql-block"> 傍晚时分,航班缓缓降落在长春龙嘉机场。从飞机窗口向外看去,除了跑道之外,空地上已被冰雪覆盖。我拿出手机,关闭了“飞行模式”设置,顺手查看天气,手机显示,龙嘉机场气温为摄氏零下17度。</p><p class="ql-block"> 早在春节之前,我和家人已商定,将在正月初四回老家祭祖和省亲。消息传到东北家乡,家乡的亲人即刻显示出最为温暖人心的热情。为使我们的回乡之旅能拥有最亲切的体验,亲人们积极筹划,精心准备,在人员上细分工,对行程接送、祭祖仪式、亲情展示以及我们的吃穿住用游等每个细节,都作了周至的安排。</p><p class="ql-block"> 此时,当我和家人推着行李走出机场,早已等候多时的亲戚立刻迎了上来,一句句惊喜的呼唤,一声声热心的问候,让我们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倍感温馨。</p><p class="ql-block"> 从龙嘉机场到松原市,是珲(春)乌(兰浩特)高速公路在吉林省西北部的一段,全程190余公里。夜幕下,两辆小车行驶在这条路段,小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时不时散落下几点细碎的雪花。雪花点点,我坐在小车里安神闭目,脑海中时隐时现着一段很久以前的往事: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也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一批20岁出头的年轻人,组成了一个长长的队形,也是行走在这个地段。当然,那时还没有高速公路,年轻的队伍,更没有任何车辆可以作为他们的交通工具。他们坚定地迈开双腿从这里出发,不停地向前行走。他们的脚步和心中的使命只有一个方向:南下,南下!他们走出了松嫩平原,走过了辽河流域;他们穿过了山海关,行过了齐鲁地;他们跨过了黄河,渡过了长江,最终,他们落脚于赣东北的红色丘陵。那是70多年前的一段岁月记忆,那是共和国黎明前一次在后来载入史册的战略部署。那个长长的年轻人队形中,其中一人,是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换乘着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去寻找父亲当年的出发点,去寻找我先祖当年曾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足迹。</p><p class="ql-block"> 夜已深,两辆小车驶离了珲乌高速公路,静静地驶入松原市的乌兰大街,驶向亲戚早已为我们安排好的酒店。预定于次日在屯子里进行的家族大团聚,好几位家住乡下的亲戚,闻知我和家人即将抵达,连夜赶至城里,等候在我们入住酒店的门前。</p><p class="ql-block"> 寒风凛冽,挡不住血脉一家亲!</p><p class="ql-block"> 回家之夜,我心绪万千。想想,次日行程的安排,十分重要,须赶紧休息。我伸手合上窗帘,一瞬间,窗外几枚新年喜庆的烟花直冲夜空,留下几道绚烂的焰火轨迹。顺着焰火的轨迹,我向上看去,无意中发现,一弯明月挂在天上。月色映下的清辉,将月儿周边一圈的夜幕,晕染得淡如青瓷。那弯弯的月亮,两边尖尖的月牙,如钩,如念,勾起一份沉沉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原来,家乡的月亮如此迷人、、、、、、 2025、2、5</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