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第一次野营拉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头一年当新兵,正赶上我们连全训,完成年训任务后,全团便开始野营拉练。</p><p class="ql-block"> 部队集结在夏河县桑科草原,由此经青海省蒙古族自治县,直指甘南玛曲县的“三玛”地区。这里地域辽阔,气候环境恶劣,地形情况复杂。按照拉练的设定方案,各连沿着当年部队剿匪平叛的路线地点,一路边走边训边演练,边支援地方生产劳动,锤炼部队,深化军民关系。</p><p class="ql-block"> 宿营的第一站是在青海省与甘南夏河县接壤的黄南州蒙古族自治县赛尔龙乡。这里是一个两省三县交界的偏远牧区,人烟稀少,十分荒凉。滔滔的洮河和盐巴河从乡政府所在地的街区绕过。我们连宿营在一座险峻陡立的大山脚下,靠近洮河岸边的一块平地上。</p><p class="ql-block"> 头天晚上,我被安排下半夜放游动哨。因为第一次夜间野外执勤,由另一个班上的老兵带着我一起值哨。草原上夏日的晚上依然很冷,我们都穿着棉衣。</p><p class="ql-block"> 天色开始放亮,隐隐约约看见全连白皑皑的11顶帐篷,一字形扎在一块草地上,整整齐齐。各班的马匹统一拴在紧靠帐篷后不远处的各自大绳上,也是整整齐齐的一线形。可能是经过一天的长途行军太过劳累,全连官兵一百多号人还在憩睡。</p> <p class="ql-block"> 空旷的草原和绵长的山谷在夜晚显得非常幽静,只听到河谷中潺潺的流水声,偶尔听见知更鸟在叫。突然,一阵急促嘹亮的军号声划过天空,各个帐篷里外骤然躁动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抬头看见旁边山崖处站着一个人,正是司号员吴俊杰。他左手叉腰,右手握着一把黄色铮亮的军号,军号的握把处吊着一绺红绸子,抬头挺胸,仰望天空。那气质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真是一个可塑的优美造型,又如战斗影片中常常看到的一组特写镜头。那昂扬嘹亮的号声响彻云霄,如沙场点兵,激人奋进。</p><p class="ql-block"> 很快,全连齐刷刷的集合在一块平地上出操。连长站在操场的正中央,显得很威武,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响亮的口号,震耳欲聋。附近的牧民群众和藏族儿童很少见到这种场景,赶过来观看,将操场围的水泄不通。</p><p class="ql-block"> 司号员吴俊杰,是连里的美男子,长得很标致,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洁白的牙齿排列的整整齐齐,天生就是一名吹号手。这是我拉练路上看到的第一张画面,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给我这个初入伍的新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三渡黄河,涉沼泽,过草地,历艰险,到达玛曲县。进驻县城时,各族干部群众早已经双手捧着洁白的哈达夹道欢迎,甘南州歌舞团也赶来演出慰问,干部战士们一身泥水,无法换洗衣服,但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许多淳朴的藏族老人提着酸奶,捧着奶茶,伸着大拇指,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啥嘎、啥嘎”(藏语,好的意思)。正像长征组歌中描述的那种场景,“横断山,路难行,亲人送水来解渴,军民鱼水一家人……”</p><p class="ql-block"> 部队在县城休整了两天,继续行进。</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在渡黄河时还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三班的“锅褡子”被一股急流冲走。锅褡子其实是一个长方形的口袋,中间开口两头缝合,两边的口袋分别装着行军锅、小案板、菜刀、勺子和面米油,由一匹军马专门驮载着锅褡裢和帐篷,大家就简称这匹驮马为“锅褡子〞。骑兵野营一般按班食宿,每班都有一个锅褡子。眼看“锅褡子”被河水愈冲愈远,忽然有一名叫曾凡林的四川老兵,连队卫生员,会游泳,他脱掉身上的棉衣棉裤,奋不顾身,跳入冰冷刺骨的黄河中,很快抓住马的笼头,一直牵游到浅水处,带上了岸。曾凡林战友冒着生命危险抢救军马的英勇行为深深地感动了全连官兵,也受到了全团通报嘉奖。</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虽然很激动,可惜“旱鸭子”一个,爱莫能助。</p> <p class="ql-block"> 跨过黄河,部队向曼日玛方向南行,约在下午三点多钟,我们连到达乔科大滩。这里是一片很大的沼泽地,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四周几乎看不到人烟,只看见星星点点的牦牛、羊群和帐篷。我们内地来的新兵从未见过那样开阔的地带,感到既新奇又寂寞。后来才听说,那里是出产河曲马的宝地。我们骑兵部队的许多优良军马,就是从这里补充的。我越发感到那里的美,水草肥沃,天清地宁,是得天独厚的天然牧场。</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准备在一处平台地宿营,不远处看到团指挥所已经先前到达,扎好的帐篷顶端随风飘着军旗,旁边停着两辆吉普车,其他连队也陆陆续续从不同方向朝此涌动。</p><p class="ql-block"> 下马扎营,老兵们忙着架帐篷,支起行军锅,准备野炊,我们新兵则在附近遛马。</p><p class="ql-block"> 突然,团指挥所司号长发起紧急集合的军号声,紧接着我们连的司号员又随声发起滴滴嗒嗒滴....... 大家很快丢下手中的东西,翻身上马,整齐列队,只听连长传达着团指挥所的战斗命令,前面发现敌情,话音未落,就听见冲锋的号声响起,全连一字队形展开,向着对面插着小红旗的山包发起了猛烈冲击,部队像是奔腾的巨浪,冲向沙滩,又像一阵狂风,席卷草原。</p><p class="ql-block"> 返回营地,落脚未稳,又发起第二次、第三次冲锋…… </p><p class="ql-block"> 老兵们驾轻就熟,个个动作麻利,进退自如,毫无差错,而我们新兵人生地疏,基础较差,军事技能几乎为零,几次下来已经冲得七零八落,有的人仰马翻,掉入沼泽潭中半晌不能出来,有的被马拖的浑身泥水,好不狼狈!我还算好,没有带重武器,背着弹药箱,骑着老白马,就那样晕乎乎地跟着跑了几趟。</p><p class="ql-block"> 草原上的气候变化无常,一会儿倾盆大雨,一会儿烈日炎炎,一会儿狂风肆虐、大雪纷飞,一会儿又是和风送暖、阳光明媚。干部战士脸上的皮脱了一层又一层,一双手整天是黑乎乎的,我们就这样在乔科滩的草地上摸爬滚打,围追堵截,奔袭冲杀,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浑身里外都是味儿。</p><p class="ql-block"> 转移场地时,全团大集合,团长政委分别做了一次动员讲话,鼓励全团官兵继续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一定圆满完成这次拉练任务,然后各连又向着采日玛、齐哈玛的不同方向出发,继续行军。</p> <p class="ql-block"> 我们连继续朝南,向着四川若尔盖方向行进…… </p><p class="ql-block"> 到了若尔盖麦溪草原,那里仍然是一个无边无际的牧场,不曾想却在那里突然发生疫情,军马有很多都患了脑膜炎。无奈我们只好骑兵改步兵,一边在麦溪草原上徒步练兵,习战术、拼刺刀、比射击,一边给军马防疫,打针、灌药,做治疗。</p><p class="ql-block"> 在麦溪黑河一带,团里搞了一次防空演习,我们排扮演假设敌,团部的鲁参谋指导我们演练,从漆黑的夜晚一直持续到凌晨,火光冲天,枪炮声响彻天际,惊天动地,逼真吓人。</p><p class="ql-block"> 拉练回到尕海滩,一连下了七天大雨,部队无法宿营,无法生火做饭,各班只好在大雨天的草地里支上帐篷,在湿淋淋的水草上面铺一块油布,上面铺上山羊皮褥子,再铺开被褥,晚上相互背靠背囫囵着睡到天亮。白天不能训练,各班盘腿坐在帐篷里读报纸,学《毛选》,交流学习体会,全连的马匹只好在附近放牧。</p><p class="ql-block"> 我被轮流放马的一次,在雨中淋了整整一天,穿的雨衣挡不住风,穿着棉衣棉裤的两条裤腿和双脚也被水湿透了,似灌了铅一样冰冷沉重。饿了拌糌粑,渴了喝口泉水,连阴大雨的草原上冻的人浑身发抖。</p><p class="ql-block"> 雨过天晴,继续行军。我们环绕郎木寺周围的山梁转了一圈,然后顺着白龙江东下迭部。沿着当年红军进甘南的长征路,踏着革命前辈的足迹,穿越在幽幽的深山老林中,住俄界会议旧址、翻越天险腊子口,达到哈达铺纪念馆,亲身体验了一段长征,也接受了一次继承和发扬光荣传统的红色教育。</p> <p class="ql-block"> 这次拉练持续了三个多月,行程上千公里。我们骑兵战士与军马同呼吸共命运,面对追击、冲杀、防空、围歼等任务,虽然困难重重,但我们以经营好自己的小团队为出发点,吃苦耐劳,顽强不屈,按照上级命令,想方设法完成任务,多次受到上级领导的表扬和肯定。</p><p class="ql-block"> 每到一个驻地,我们就学雷锋做好事,帮助当地群众,参加各种社会劳动,给学校、街道、机关单位打扫卫生、清理垃圾,深受各族群众喜爱,展现了甘南骑兵这支威武之师、爱民之师、文明之师的形象,争取让骑兵队伍成为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子弟兵和好亲人。</p><p class="ql-block"> 这次野营拉练是我人生经历中最为艰苦的一次磨砺,也是对我意志、品质和毅力的第一次检验,是我一生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p><p class="ql-block"> 后来的拉练成了家常便饭,比较频繁,像夹尕滩全区部队综合演练、多合寺域防空演练、博拉沟集结演练等,我都参与其中。随着经验的积累,我从一名新兵逐渐成长为老兵,当了班长、排长,能够熟练地组织指挥大家,军事技能训练和展示早已不在话下。这些经历不仅让我成长,也让我更加珍惜这段宝贵的军旅生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