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多依山房“咋白”

李皑

<p class="ql-block">火塘边的铜壶还在咕嘟,水蒸气把土基墙洇成毛月亮。老段盯着手机屏幕里沸腾的工作群,忽然听见老火用茶杯敲着树疙瘩:“搞宋?咋白就咋白,不要三心二意呢”</p> <p class="ql-block">临沧人的“咋白”,像是把光阴掰碎成茶叶沫,在土罐里慢慢煨。如今大街小巷的茶空间、咖啡馆都在卖“慢生活”,可那些拉成花的饼和爵士乐,总让人想起被快递员摔碎的青花瓷——刻意得让人心疼。</p> <p class="ql-block">我们围坐在火塘边,老树桩燃烧正旺,树桩的裂痕里还嵌着二十年前的瓜子壳。金华从裤兜掏出半包揉皱的软珍,老李掂量着烤得焦黄的糯包谷。手机在粗糙的板凳上震得打转,阿花直接扣过来当惊堂木:“哪个再理工作群,罚他吃酸木瓜,不准蘸盐巴。”</p> <p class="ql-block">飘逸杯里的月光白舒展腰肢,把往事泡出琥珀色。老李说年前连夜赶回临沧,长坡岭车流的灯光,把夜路烧成熔化的铁水。老火学大妈骂偷核桃老鼠时的语气:“啊妈呀,那个倒头老鼠,把那些核桃一啪啦啃丢啰,挨刀呢!”,鱼尾纹里抖落一串方言韵脚。茶烟漫过老式电灯泡,给每个人眉目间都镀上毛边。忽然发现,手机镜头永远拍不出这样的光晕。那些精心调色的朋友圈九宫格,就像被熨斗烫平的衣裳,总归少了些活气儿。我们轮流添茶的右手,虎口处都留着相似的茧——那是被水彩画笔、方向盘和粉笔灰共同打磨的时光包浆。</p> <p class="ql-block">长松端来新摘的多依,带进来半扇黄昏。茶汤第七次续水时,夕阳正卡在老屋的飞檐上,把我们的影子浇铸在斑驳砖墙。阿花突然笑出声:“原来不修图的眼睛,连皱纹都是会跳舞的。”</p> <p class="ql-block">窗外的云彩潮水般退去,香椿树叶扑簌簌落进羊圈。我摸着温热的茶杯肚,想起挡风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此刻杯中晃动的面容,倒比镜子里那个被诈骗电话切割的人影,更接近真实的温度。</p> <p class="ql-block">太阳落山,老刘摸出手机拍糊掉的晚霞。茶渍在火塘边漫成澜沧江的支流,我们的笑声是漂在上面的竹筏。明天老段还要上报五彩斑斓的黑,报表里仍埋着带刺的百分比,但至少这个夜晚,我们让光阴从指缝漏得理直气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