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 ︳远山的轮廓

王大远

<p class="ql-block"> 正月初六,立春,阳光灿烂。</p><p class="ql-block"> 春节前的日子一直在北京,收到姐姐发的信息,说是今年的春节家族的五六十口子人一起过除夕,要按辈分论,正好五代人,也就是五世同堂了,这是个好彩头,尤其是在鞭炮不让鸣放,高楼大厦不断增多,可年味儿逐渐减少的老家,这个主意是真好。</p><p class="ql-block"> 老家在城东郊区,郊区如今也成了市区。小区周边仅存的片片平房,也成了城东郊唯一没有拆迁的片区,这样还不错,至少保留了点乡村,有乡村就有乡情,有乡村的故乡应该是原汁原味的故乡。只是我少小离家乡音未改,可原有的村落已换新颜,村前屋后伐掉了树木,胡同大路都铺盖了水泥,更为叹息的是粉刷了统一的颜色,我已分不出王家李家,所以,粉刷过后的村子我再也没有进去过。</p> <p class="ql-block">  自北京返回,又赶往单位值班,姐姐催促返乡的信息又至,匆忙回家简单收拾了行囊立即回家。母亲居住的小区也在胶河边上,我在小区门前大马路上停了一下车,告诉儿子车轮下的位置当年就是老家的房子,二十多年前拆迁,修成了如今车来车往的大马路。儿子见过奶奶,又随一众亲人去北岭上,祭拜逝去的魂灵。</p><p class="ql-block"> 墓地周边,已是高楼林立,我习惯性的站在岭上南望,已经看不见远山的轮廓。</p> <p class="ql-block">  村后的土岭子村民称之为北岭,母亲告诉我,北岭是城东最高的山坡,原来有片小树林,树林里是老王家的祖坟地。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曾告诉我,他说在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北岭上,可以望见远山的轮廓。远处的那片山,他没有去过,但他记得村里的乡亲曾有推着独轮车,步行几十里,去远山的轮廓下,那里有个很大的集市上讨生计。</p> <p class="ql-block">  我的记忆里,北岭上已经没有了王家祖坟的那片小树林,所有的坟头按照家族姓氏分片,都集中在一个区域,墓地西北的路边,还留存着一个战争时期的半截碉堡,以前是看护胶济铁路,现在是守护着魂灵勿起纷争。</p> <p class="ql-block">  神灵在高处,祖宗当敬仰。不管活多少年,活成什么样了,结尾终究不过是一抔黄土一缕青烟,魂归黄土的埋在这片山岭高地,背倚胶济铁路,时有轰隆隆的火车奔向远方,岭前是曲折蜿蜒的胶河,再大的洪水也漫不上这片山岭。俯瞰也可护佑着村里的一众子孙,管它听话的不听话的,多少年后,都会向这里聚集靠拢。</p><p class="ql-block"> 多少年来,每年的清明节和春节,我都随家人们来这里祭拜,土堆坟茔里,有我认识的还有我不认识的亲人,活着是血脉相连,死后魂灵相伴。每次祭拜之后,我总是向南方遥看,小的时候的确能看见远山的轮廓,而山那边更远的远方,我的爷爷还葬在了海峡彼岸。</p><p class="ql-block"> 可长大后的日子,远山的轮廓再也看不见。</p> <p class="ql-block">  十年前,我曾经陪伴着父母双亲,一路向南,奔向在北岭上看到的那片远山的轮廓,随着距离的渐进,远山的轮廓逐渐清晰。</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胶南,曾经属于昌潍地区的丘陵地带,那远山的轮廓应该就是春天杜鹃开满山坡的大珠山,或者是小珠山,山下父亲提到的那个大集市,就是现在成了网红地的泊里大集,地铁竟然也通到了这里。附近有个臧马镇,历史上是臧马县,辖区有个臧马山,我有个朋友,在这里策划过臧马山音乐节,红火了一段日子,赶上了三年疫情,又隐于尘烟。</p><p class="ql-block"> 开凿于元代的胶莱运河连通了胶州湾与莱州湾,也产生了一个称作胶东的地域名词,胶莱河以东从口音到风俗别有不同,真正的胶东分界线也就因河而成,至今,以胶字为名的胶东、胶西、胶南、胶北以胶州为中心分布四周,划归西海岸区在名字上还是有些别嘴。历史上好多城市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改成了这样那样的名字,可还是老名字有传说,有典故,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人文地理,风俗礼仪,要改动它,似乎并不是一个行政指令那么简单。 </p> <p class="ql-block">  领着父母在泊里大街上找了个吃饭地,点了几个菜,这里临近海岸线,菜里多是海鲜的味道。父亲吃的不是一顿饭,吃的是他从儿时就想来看看的梦想。这远山的轮廓下,到底是些什么样的景致,当年不辞辛劳前来赶集的乡亲,带回去的口话,描绘的景物,那是他儿时期待多年想来的远方。 </p> <p class="ql-block"> 除夕之夜,几十人几辈人欢聚一堂,还连线了在北京在潍坊的其他家族亲人,北京的姑妈正好100岁,这是家族里的老寿星。</p><p class="ql-block"> 这个除夕过得是热热闹闹有滋有味。</p><p class="ql-block"> 正月初四,老同学邀约,晚上赴诸城小聚,深夜返回高密城。我的高中在异乡诸城繁华中学就读,这个城市里有我许多情同手足的同学们,因为他们,这里也成了我的第二故乡。</p><p class="ql-block"> 初五的中午,高密的同学自京城返乡,本地的同学们邀约一聚,在外一年又一年,返乡时也就成了酒桌上的客人,家也就慢慢的磨成了故乡,老同学也熬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p><p class="ql-block"> 初五的晚上,外地回家过节要返京的一位大学同学途经潍坊坐车,我因在高密照看体弱有恙的母亲,也就委托了潍坊居住的同学们接待,嘱咐妻前往与老同学一见,都身在异乡,互相照应的礼道事儿尤为在意。</p> <p class="ql-block">  假期就在家乡了,父亲已逝去,母亲就是我的家。这个四周高楼林立难得有点乡村味道的村儿就是我的家乡,远山的轮廓是否看得见已并不重要,见与不见,山还在那里。</p><p class="ql-block"> 我生在这里,村后的北岭上埋着我的先祖,<span style="font-size:18px;">村前的小河里是我的童年,村</span>西的路边上站立着我的乡亲,村东的小区里住着我的亲娘。</p><p class="ql-block"> 如同昨夜天光乍破了远山的轮廓, 想起很久之前我们都忘了说,一叶曲折过后,又一道坎坷, 走不出,看不破。</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家乡。</p> <p class="ql-block">王远</p><p class="ql-block">曲阜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p><p class="ql-block">潍坊学院客座教授</p><p class="ql-block">潍坊环境工程职业学院文创学院院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