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城 往 事

光*春

<p class="ql-block">【序言】明天是海城地震五十周年的日子。在这里,我要讲述童年的《海城往事》,当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来时;一阵阵欢声笑语在大门洞里回荡,一束束阳光照耀在窗外的鲜花上,一幕幕关怀备至的身影在辛劳,都让我历历在目难以忘怀。长大后,我去了远方,但那份对故乡的眷恋从未消减。为了让更多的亲人了解老海城的魅力,我踏上了寻找记忆碎片的旅程。把那些被人们遗忘的故事一段段缝补起来,把那些老一辈人的“禁言”话题重新放开。用最朴实的话语讲述当年的故事,让那些珍贵的回忆融入到《海城往事》之中。通过讲述让更多的人知道,在岁月的长河里,有一座充满情怀的古城,那里有浓浓的亲情,还有割舍不断的血脉相连。即便她经历了灾难的洗礼,那些美好的过往,永远在我的心中熠熠生辉,成为永恒的精神寄托。</p><p class="ql-block"> 蛇年立春日 海南东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眼瞅着小外孙子一天天的长大,尤其他粘着姥姥的样子,让我这个当姥爷的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姥姥。小时候的我,跟姥姥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一是老人家她特别的喜欢我乖巧懂事又听话;二是母亲上班,并且还有夜班,父亲又常年工作在外;三是我又有了个小我不到两岁的弟弟,这样我就自然而然的归属于姥姥所管理了。在那个年代里,一般家庭的老大基本上都有过这样的命运和经历。那时候的我也很粘人,甚至说超过了我的外孙,姥姥只要离开一会,我就像丟了魂是的大哭不止,这一点很是让所有家人们讨厌至极。在我的眼里,姥姥就是我的天。姥姥虽然长的瘦小,但我从来都喊她“大姥姥”。姥姥年少时依然兴着女人裹脚,但她始终都不情愿,所以她的脚不是特别小的那种。由于家里相对比较富裕一些,又只有她一个女孩,所以姥姥的闺房生活一直都处于无忧无虑的状态之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姥姥娘家在当年的生活状态还算是富足的。然而,这一切都取决于姥姥的父亲,我的太姥爷。说他是个“江湖郎中”吧,他从不上门出诊,更没有什么“祖传秘方,灵丹妙药”。他靠的是一门“绝技”吃饭。那就是:专治断骨和红伤。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这门手艺,曾经拯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可以说是方圆几百里的一位知名“神医”。姥姥家姓郑,祖籍是山东蓬莱,老一辈基本都是从山东过来的。因为在海城沙河沿一带,姓郑的是个小姓户,所以没有形成郑家村。丁家桥在距离海城牛庄镇东北二十几里路的地方,处在两河之间的平原地带,姥姥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她心中美好的经历和幸福的记忆,都离不开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直到姥姥离去前,嘴里叨咕最多的话,就是“丁家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姥姥的父亲虽说是一位“名医”,但他为人疗伤从来都是分文不取。患者痊愈后,总会以各种方式来感恩郑老先生的救命之恩。普通百姓自家的鸡鸭鱼肉、小商小贩的烟酒糖茶、还有富商们送来绫罗绸缎等生活用品。患者们一片片真心实意的道谢,对姥姥家来说就是吃穿不愁了。太姥爷的那门神奇的“绝活”,用现在的说法就是:骨科和内外科同时诊疗,他以自身的功力和绝技,一个人熟练果断的处理伤者患处。他无需麻药和缝合术,无论多么复杂的伤口,只需几支自制的香和两碗白酒就能轻松搞定。用双手沾酒反复在伤口处捏拿复位,三柱香燃尽了,伤口和骨头也基本上愈合了,最后在用香灰包裹一下,就大功告成。这个过程的确相当的“神奇”,说起来还真的有点玄,很多人都不会相信,真正遇到麻烦事时,又没有什么其它更好的办法解决,也都不得不慕名而来。</span></p> <p class="ql-block"> (四) <span style="font-size:20px;">郑老先生果然不负众望,每次都能让伤者神奇般的好起来,可以说是:“起死回生,妙手回春”。这时人们不但相信了,还会感激不尽,口口相传。后来祖传的这门绝活在太姥爷这辈就失传了。原因很多,姥姥父亲亲口对她说:“你弟弟他不能学这个,也学不了。干这一行实在是太苦了,能坚持下来的人几乎没有多少。”姥姥还说过,打她记事起,每年的大年三十,一家人就没有和父亲一起吃过团圆饭。他总是一个人,在傍晚挑着担子出去。担子里面备有各种食物和烟酒,听说是去坟地里喝守夜酒。一个晚上,一个人对天、对地与鬼神推杯换盏,喝的醉如烂泥。天亮了,一个人又晃晃悠悠的回了家。紧接着,睡上三天两夜。这期间他什么话都没有,好像过年与他毫无关系。所以凡是过年期间,他谁也不理,即使是痊愈的患者来道谢,他也都视而不见。</span></p> <p class="ql-block"> (五) <span style="font-size:20px;">姥姥刚满十七岁就出嫁了,在当时她也算是大姑娘了。虽然生活在乡镇,她却有着一个大家闺秀的品行。十岁起,她就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整天呆在家里。她除了帮助父母做些接人待物,端茶倒水等事情外,其余精力全部用于画图和刺绣。奇怪的是秀是姥姥的小名,同时也是她的大名。姥姥用绣品充满她的空间和时间,更是她的一种生活常态。每一个图案都是自己打稿描绘、配色选线,在一针一线的精心绣做。从枕头顶、绣花鞋、手帕、扇子等,样样绣品都有百十余件套。在我保留着姥姥那对绣品中看到:无论是精致的图案设计,还是针法和配线都是完美的组合。从中可以看出姥姥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和审美务实的精神追求,她把梦想及未来全都绣绘在闪亮的绸缎之上。那些让人赏心悦目的绣品,不仅让人们赞叹,更让她收获满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六)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说起我姥爷,那就更加“神奇”了。姥爷的家在海城牛庄镇。那可是不得了的地方,在百十年以前,那里不仅仅是远近闻名的水旱码头重镇,更是北方财富集中的商圈之一。在大明初年的版图上,那时就连营口等许多地方都没有标注,牛庄就很醒目了,而且一目了然。牛庄镇位于浑河、太子河、海城河的三河交汇处的东岸,下游即是通向渤海湾的大辽河。水路以大辽河入海口,泊商贸海河进出形成四通;岸上承东北贸易之集散,可谓八达,可以说是人财两旺之宝地。当时的商贸街更是热闹非凡,一片繁荣。这里还是“大帅”张作霖的老家发祥地,镇子上许多商铺都为张家所持有或占股。在日俄战争时期,牛庄还是兵家必争之地要地,几次都阴阳差错而化险为夷,躲过战乱,免遭不幸。这么看的确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福地。后因受海水退去,河道船舶难渡;又因铁路、马路畅通,车速提升而影响,几百年的老码头就这样,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小时候我几次跟着姥姥去过牛庄马家老宅,对那耳熟能详的地方有过点点印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姥姥出嫁那天很是隆重,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过来恭贺相送。接送亲的队伍更是浩浩荡荡。抬着大花轿、推着成排的礼包车、挑着一对对嫁妆瓶、鼓乐成队、骡马成行,队伍足足有七八里地之长。可见姥姥娘家陪嫁的嫁妆属实不算少。收了多少彩礼没人知道,陪送的东西却一目了然。姥姥的父母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们把能用的都毫不吝啬的给女儿带走了。邻居们都说:这哪是结婚和搬家没两样。这种情况即使是放在如今也实属罕见。姥爷的老家在海城牛庄镇的蓝旗堡,他比姥姥大不到三岁,在家里排行老五。老马家在当地虽不算是什么大户,可人口却比一般人家多了不少,三十多口人在一口大锅里面吃饭。家庭主要以手工日用品批发作为收入来源;如纸牌、鸡毛掸子、刷锅刷子等等。大家分工明确,按劳分配,老老少少没有吃闲饭的人。当年的姥爷也算是个聪明睿智的帅哥,他给“张大帅”家的商号打工。 婚后不久就跟着“大帅”的家人们去了奉天城(沈阳)。由于姥爷年轻,身手又好,还是老家来的人,于是就安排给“大帅做了马弁(卫士)。身上挎着双枪,脚上蹬着马靴,十几个弟兄整天瞪着眼睛跟在“大帅 ”身前马后,寸步不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八)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直奉大战”后的那些年,关外的局势也不太稳定,总是一波三折。在加上日本人来东北与俄国人的搅和,作为“东北王”的张作霖,也深感危机四伏,更让姥爷他们不敢有半点的懈怠。“大帅”不仅外出活动应接不暇,自家的各种事物也没完没了。所以婚后的姥爷一直在外很多年,每年也回不了牛庄老家一趟,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过每年秋收的时节,无论他们有多忙,姥爷都要告假回牛庄老家一趟。原因很简单,就是要在家门口露上一面,给当地的乡亲们看看。“老五回来了!”姥爷骑着高头大马,手提双枪,他在老马家的门前和田地边转上两圈,并对天上放上几枪,就完成任务了。最多两天,趁晚上没人看到,就偷偷地赶回奉天。那个年代,各地的“胡子”都很多。秋天的高粱红了,他们就会纷纷出动,经常在夜里收割农户已成熟的粮食。几十匹马组成一队,驾着麻袋,眨眼功夫,一块田地的高粱头就一扫而光了。所以姥爷的归来,不仅仅是看看家人,更重要的是要保护整个马家人一年的饭碗。牛庄蓝旗堡一带的百姓也得助于姥爷的名声,没有一个“胡子”敢轻易靠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九)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姥姥一生育有俩儿一女,两个大的是儿子,后面小的是女儿。母亲与两个哥哥相差十岁之多,是姥姥、姥爷的宝贝疙瘩。姥爷年近五十的那个冬天,在外地因一场大疫夺去了性命。因而我从来就没感觉到还有这个姥爷,也只是在老一辈人唠嗑时,才隐约听到关于姥爷的经历和他的“传奇人生”。姥爷的离去让两个舅舅瞬间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所有百姓的生活都是一样,在没有任何来源和保障中苦苦争扎求生。两个舅舅都是靠着自己的手艺养家糊口。母亲虽然是家里最小的,八岁那年她也瞒着姥姥和小伙伴们一起报名进了纺织厂,做了童工。姥姥则是靠当年她那些所剩无几的嫁妆和家底,一点一点的出卖和改装,把三个孩子拉扯长大。一家人相依为命,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艰难时刻。终于日本人跑了,国民党也跑了,他们迎来了东北人民的解放!姥姥家总算是安稳下来,开始了新的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海城一直都是姥姥的大本营。那是她的老家,也是我的姥姥家。姥姥她一辈子基本都是跟着二儿子家一起生活。即使在颠沛流离的战乱年代,他们也没有长期分开过。解放后,他们搬离了海城火车站站前铁路区域,在城中心医院附近租住了“吕家大院”的两间半瓦房。在这个大院里,姥姥、二舅一家人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直到一九七五年海城地震后,那些老房子全部倒塌,才搬出了吕家大院。小时候我把姥姥家看的极为重要,因为那是除了我自己的家外,唯一可以收留我的地方。其实我所谓的姥姥家,就是我的二舅家。我不记不得去过多少次,住过多久,反正对那里的印象极其深刻,就和自己家一样清晰可见。对于吕家大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着我童年的欢快记忆和难以抹去的经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一)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姥姥是属鸡的,生于一八九七年。她总是告诉别人她比毛主席小四岁。姥姥一生都非常崇敬毛主席,解放后她还一直称呼毛主席“皇上”。她看着毛主席像经常自言自语,情不自禁地说道:愿老天保佑“皇上”万福。在她老人家看来,新中国的老百姓真的很幸福,而给大家带来幸福的人就是毛主席。姥姥的个子不高,体型偏瘦,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每顿饭无论好赖她吃的都很少,当有点好饭菜上桌时,她总要和舅舅来上两杯白酒。姥姥吸烟的经历应该是很久了。她也像其他老人一样都有个不离手的烟袋锅,铜头玉嘴,烟杆不是很长,抽起来总是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善良和智慧是姥姥与生俱来的品德,她在讲究十足的马家亲属中始终有着极高的威望。这一切都原于姥姥做事明断、通情达理、仁义厚道、不卑不亢的个人素质和家教的体现。由此她一直深受众亲们的爱戴和尊敬。</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吕家大院是个老宅,并不是个四合院。它只有东西门房而没有厢房,在我的心目中那就是一座神圣的殿堂。上学时有一篇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课文,每当我阅读时,就不由得想起了姥姥家的那座吕家大院。鲁迅先生那些生动的描写仿佛一脚又把我踹回了童年,真真切切、时隐时现、毫不夸张。在吕家大院中居住的四户人家里,二舅是个顶级的“劳模”,更是一个非常勤劳而顾家的好男人。每天数他起的最早,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他每年还在院子中间的路边种下各种花草,争奇斗艳,竞相开放;大院两侧的园子里,各种蔬菜茂盛竟生;墙角处还有鸡窝和兔笼,生态趣味实足;正房门前的四盆柳桃花长开不败,树下的两个大鱼缸水草浮萍,金鱼摆尾。鱼腥味的大缸,是吸引我和花猫的地方。我常常会努力的把鱼捞上来,玩一上会在放回去。这样玩来玩去,缸里的鱼渐渐的少了许多,气的二舅怒发冲冠,满脸通红。房后是大院最“神秘”的地方,阴暗潮湿,林木茂密,一般没人进去。两棵高大的枣树和低矮的樱桃树,把并不大的后院遮的不见天日,难以透气。墙上的绿苔、地上的花草,散发着湿气和清香。各种野生植物在树阴下顽强的生长;彩蝶飞舞,蜗牛攀爬,翻开地上的砖头和瓦片,随处可见蜈蚣、蟋蟀、蚯蚓和蚂蚁,还有尾巴上翘起来两根砺剑可怕的剪刀虫;树上的麻雀,屋沿下的燕子飞来飞去,穿梭不停;更可怕的是不知从何处蹿出来的野猫,属实让你心惊胆颤,头皮发麻。这就是儿时印象极为深刻而好玩的地方,让我开启探索奥秘的空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舅在县里的一家运输公司上班。六十年代初的运输公司基本都还没有装备上汽车,主要是以骡马车为交通运输工具。二舅带我去过他单位两次,我看见过成群的骡马栓在一排排立柱上,稍微靠近一点,马尿的臊味就扑面而来。别小看这些牲畜,它们就是当年国家建设的主力军,短途搬运基本都是靠马车完成。记得一次在大院里转了两圈后,一种少有的香气飘来,顿时让我兴奋了起来。舅舅带我来到了一个席棚子跟前,一口超大铁锅里煮着什么肉,香气四溢。一位爷爷模样的人,微笑的看着我们过来,用勾子挑上一块肉,娴熟地剁成小块,装在两个纸兜里递给我和舅舅。我一声谢谢刚刚出口,肉就塞进了嘴里,那味道真是香极了,香的我至今难忘。虽然不知道那是种什么酱肉,反正以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样的美味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四)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姥姥的孙男孙女成群,大大小小有好几十个之多,可外孙子和外孙女只有我们家的兄妹三人。在二舅家我始终都享受上宾的待遇,那时我还以为是姥姥在为我撑腰。其实二舅和舅妈也是真心喜欢我们,视我们为掌上明珠,宠着惯着。虽然他们收入不多,却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一看到大外甥来了,二舅他就乐的合不上嘴。有时对于我们的一些无理要求,他也是毫无办法,只有答应。在吕家大院的日子里,左右邻居也同样喜欢我。让我听到最多的那句话就是:“外甥狗来了!外甥狗,吃饱饭就走”。他们总觉得,这样的玩笑话只有对着我们说,才是最恰如其分的。小时候我不明白其含义,反而觉得小狗很好:忠诚听话,比猫强多了。直到今天,我自己有了外孙子,才真正理解他们说这句话的特殊含义是什么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五)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九七五年的二月四日,辽宁海城地区发生了7.3级破坏性地震,整个辽南大地都在摇晃中度过了那个难忘的春节。在铁路还不能客运时,我搭乘救灾的军车从大连赶到了海城。大半夜里下了车,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裸杵的空房架子,可以说没有一栋完好的青砖瓦房。街道两旁,堆积着大量的砖石瓦块,污泥浊水到处横流。路面坑坑洼洼,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偶尔闪现的车灯,还是让你无法分辨前行的道路。小白楼是我发现的第一个标地物,由于水泥楼体保持比较完整,目标高大清晰,一眼便可确定。它是海城市区内为数不多的立方体结构建筑。小楼虽然只是三层,在当年那可是鹤立鸡群,在一片片青砖老瓦房的衬托下,让人们对它别样的关注。小白楼在姥姥家的东南几百米的地方,位于市区最热闹的“火神庙街”的西侧。小时候我只是记得那条街上热闹非凡,到处都能够看到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各种名吃,名店的招牌林立,随处可见。琳琅满目商品,香味实足的美食更让你目不暇接,口水不断。那种对美食的渴望和吸引,是现在孩子们无法想象的事情。记得姥姥带我下过两次馆子,吃的都是吊炉饼鸡蛋羹,那味道至今都难忘。家里人都知道,我的最爱一直都是吊炉饼鸡蛋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六)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 确定了姥姥家的方位,我喜出望外。找到了!大门口的那对石狮子歪倒在墙根下,大门楼也塌的没了模样。我推开院门,只见大院内就剩下几处东倒西歪的空房架子。院子中间多了几处用篷布搭建的窝篷,有灯光、也有烟筒。当我掀开门帘时,二舅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紧接着就是一气大叫。我看到了姥姥,她坐缩在被子里,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我,在微微的笑意中伴随着几分惊喜。海城地震破坏性极强,损失也很大,好赖伤亡却很小。那是因为当时预报的准确,政府又一直要求百姓住在外面预防的结果。后来才知道,海城地震是全国和世界上唯一一次成功的预报和避险案例。我见二舅的家人全都安全无恙,开心极了,那晚大家兴奋的一夜没有合眼。大难过后,地震的恐惧始终让人们惊魂未定。姥姥的家就这样没了,成百上千个吕家大院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座历史文化古城就这么没得干净利落,好像一下子就从眼前抹去。往日的繁华景象,只能在童年的记忆中一点点提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七)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亲人们最忙碌的事情就是去街道领取政府发放的救灾物资,吃的、用的一应俱全。祖国各地发来的救灾物资也源源不断地运到了灾区,百姓的基本生活逐渐的得到恢复和改善。离开舅舅家的地震棚,我拉着姥姥的手一直走到大门外很远的地方。她望着我一步步渐渐的远去,每次回头相望,姥姥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这一幕让我记忆深刻,这一场景也是我和姥姥最后一面的送别。一九七六年毛主席逝世的几个月之后,姥姥她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今年是海城地震五十周年,同时也是姥姥诞辰一百二十八年的日子。对于别人来说,地震只是给人们带来了灾难,房屋倒塌、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等不幸。然而在我看来,地震不仅仅是破坏了建筑,损失了财产 ,而是抹去了我心中最美好的时光印记,更是无情地撕碎了我心灵中一幅幅美好安祥的生活图谱,毁掉了老一辈人崇高恩德的件件证物。有人会说:怀旧是倒退和僵化的情绪思维,甚至是抑郁难疗的病态心结。我却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不是我的无知和倔强,那是我有着与你不同的记忆和被宠爱的一段段经历,是那些伴我成长而密切相关的亲情与缘分。在我看来,他们看是平凡却都不是平凡的人。就像热播的谍战剧一样,你不去回顾挖掘,没人知道他们人生中不平凡的经历和足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些含泪相拥的深情,那些念念不忘的人与事,都在回眸的路上影响着我一生的行为,即使是模模糊糊也不会褪色,并散发着灿暖的亲情味道。那种“味道”现在越来越少了,即使有一点也变了味。所以我们没有理由去忘记他们,也无法回报他们的付出。那些岁月虽然艰难却留下美好和回忆,就像一首老歌悠扬而动听,还像一幅“清明上河图”有多少故事藏匿其中。唯有用时间来证明我们的那份真情不变的心,不曾辜负则是我对先辈们最大的慰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本文献给那些有情有爱、无私奉献平凡而高尚的所有亲人们!</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印象海城•话姥家</b></p><p class="ql-block"> 光•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思绪闸开意万千,感恩相伴话童年。</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六十二载故园梦,姥舍街口戏鼓传。</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马戏杂陈添盛景,张灯结彩乐无边。</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石狮傲立大门侧,灯柱长街映旧檐。</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小院温情融老少,繁花似锦若桃源。</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春回燕舞花香漫,翠影盈庭韵满轩。</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夏至瓜蔬畦垄绿,黄瓜番茄沁心田。</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秋来瓠果悬墙畔,蟋蟀蛩音闹夜弦。</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冬雪悄临覆瓦面,寒枝冰柱雀蹁跹。</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梨甜枣脆围前后,绮梦常萦岁月绵。</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甥执灯烛寻舅影,至情厚意暖心田。</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刹那地覆乾坤动,古城倾刻没尘烟。</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巨劫难消惊魄苦,含悲忍泪幸周全。</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儿时欢事心中绕,今日霜华忆旧年。</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梦启柴扉双扇处,满堂亲故难尽言。</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i>星移斗转山川阔,旧忆如诗续锦篇。</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为纪念1975年2月4日辽宁海城地震五十周年而题记 海南海口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