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头门港

林间黄鹂

夜游头门港

文/林间黄鹂

夏天的徬晚，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夕阳偷偷地从背后包裹着我们，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平铺在海面上。不禁想起，白居易的名句“半江瑟瑟半江红”。身影随着正在上涨的潮水舞动着。浪潮舔舐着礁石，如情侣一般亲昵，哼唱着，呢喃着。海水颜色越来越深，天幕似苍穹笼罩在海面上，也吞没了我们。海风拂过脸庞，带着大海的气息，熨帖心灵的褶皱。一弯蛾眉月静静地挂在空中，俯瞰着我们。不知道它是否羡慕我们一家人共享海鲜大餐的幸福时光。

饭后，弟弟带着他儿子和父母回家了。先生开着车，载着我，车里播放着张雨生的《大海》，我们轻声地和着。车慢慢悠悠行驶着，有随时想停之意。我们停在烧烤摊边上，下车，走向黑暗中的堤坝。回首看灯光照耀下的跨海大桥，如一条长龙卧在海面上，扭动着身子，弯弯曲曲。分不清是桥还是倒影，也看清脚下的堤坝有多长。回到车上，继续悠悠向前。

十几个圆鼓鼓的石墩如皮球一般一个个排着蹲在路边。先生把车停在边上，我们跨过石墩，进入了一座无名的公园。公园静静地依偎着一条江，江水悄无声息地流动着，在远处灯光的映衬下，闪着鳞光。偌大的公园只有我们俩，在红色的绿道上跑几步，又漫步在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上。我们只听到自己喘气和脚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有几声若有若无的昆虫的鸣叫声。路带着我们走，我们张开双臂沿着草坪中间的小径翩跹着。时而踮起一只脚，落在厚厚的柔柔的草坪上。脚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小草轻轻的呻吟。

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只听其声，不辨其音，却十分清晰，那么空灵。我们沿着声音而去，三五好友围坐一起，一张小桌板，两根杆子支着两个灯泡，听歌、喝茶，话家常。临水而坐，远离喧嚣，放空一切，有的只是友情、亲情和爱情。在这七夕之夜，也许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慢点，慢点骑，别撞着行人！”一个年轻的父亲的叫喊声划破了这宁静的世界。回头看，只见一小朋友头戴骑行帽，身穿紧身骑行服，呼啸而来；同样装备的爸爸紧随其后，边骑边喊；妈妈在不远处紧赶着。“没事，我们可以让旁边。小朋友好棒！”“谢谢！”爸爸的声音在空气里划过。

我们被一个白色，如长螺状的建筑物吸引。它像一只大螺平躺着，全身雪白，夜幕也遮不住它的光芒。穿过几级如梯田状的草坪，来到它的身边。原来它是由钢管从短到长依次排列，慢慢地与大地围成一个个完整的圆，从另一侧依次缩短。“廊”内壁一排宽阔的长凳，可躺在上面乘凉。这么富有艺术性的建筑，怎么不与之合影，站在头尾各拍一张；它独自也得拍一张。实际上，我们分不清哪个是头，哪个是尾。绕几周，一根根渐长竖立的钢管如杨琴一般。我们禁不住用手手指去敲击，一根一根，或高或低，或轻或重，或急或缓，声音清脆如编钟。若是用杨琴敲击敲击锤，定能敲击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当我们回程经过“大螺”时，一对情侣坐在其中。也许他们被我们的打击乐吸引而来。

站在伸到江面的栈道上，迎风而立，看着远处的霓虹灯闪烁，高楼上的灯带辉煌与水中的影子遥相呼应。“浙江头门港”几个大字依稀可辨。台州湾新区日新月异，感慨良多。若此时，母亲与我们一起站在此处，她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面对着这夜色，她一定会想起当年她在这里做小工的情景。她两手提泥灰桶，手指僵硬而无法弯曲。我想起了《卖炭翁》，禁不住改写“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硬’。打工得钱何所营？’家中小儿’口中食。”不会拉翻斗车，唯恐别人嫌弃，硬着头皮上升降机拉翻斗车，将一车水泥浆倒在升降机上，遭一顿臭骂；分不清“泥灰刀”和“毛蟹”等工具，利用休息时间，将所有的工具都搬到脚手架上，遭师傅嫌弃。她说：“我不认识它们，您能用上的先用。等下班，我全部把它们给拿回去。您别担心！”她可能没有想到，原来“落雨天猢狲做戏，晴天燥日石板铺地。”的地方，现在，来回六车道的疏港大道，长达5.7公里的头门港跨海大桥，还有正在修建的跨海铁路大桥，还有这片宁静的公园，一切都正欣欣向荣。现在，她也无需担心生活，每月按时收到政府的养老金，只需在家好好照顾好自己和老伴。

月牙咧着嘴，斜躺在远山之巅，它要回家了，我们也与它一起回家。今晚，一定会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