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里的春节

湘水余波

<p class="ql-block">经过多年的考虑,爸爸终于同意把老屋装修一番。2024年正月开始,六月结束,老屋变了个样。这个老屋就像爸爸的一个孩子,不,比孩子更重要,它是爸爸的一切。 </p><p class="ql-block">老屋的每一块红砖是爸爸亲手做的,老屋的每一块木头是爸爸亲手栽的,用来拼接红砖和木头的泥土和沙子都是爸爸一担一担挑来的,一铲一铲和成的。老屋的灶是爸爸亲手砌的,老屋的井是爸爸亲手挖的,还有老屋的前坪,是爸爸一拍一拍地拍平的。爸爸总记得拍坪的当天,我参加中考。出门时,他蹲在坪里一边拍一边说:“拍拍拍,拍个状元坪。”我考上了中师,那就是爸爸心中的状元,他得意到如今。</p> <p class="ql-block">如今,爸爸亲手拍的坪重新铺了一遍,机器铺的。老屋也变了样。原来的红砖脸变成了白瓷脸,原来的木门木窗变成了不锈钢,小时候最惊险的楼梯和阳台现在安装了栏杆,也是不锈钢的,三楼安装了水桶,吊桶水变成了自来水。原来爸爸妈妈的婚房变成了厨房、洗漱间、卫生间、浴室。</p> <p class="ql-block">一切看上去那么新,那么亮,村里人见了都说客气,爸爸妈妈和家里人都很满意。我是出嫁之女,这事理应与我关系不大,装修时,他们也问过我的意见,我的意见是不刷外墙,保留原有的红砖颜色,门窗仍用木头,地板保留原来的水泥地,这些意见都没有被采纳。 </p><p class="ql-block">没有关系,不被采纳也在我的意见之内。幸好,单池还在,单池里的井还在,单池后面的三间杂屋在,杂屋里的灶和火还在。单池是正屋与杂屋之间的空间,有点像渌江书院正房与偏房之间的空间,有井有天空。更幸的是,茅房还在,屋前的大樟树还在。我每天可以在蹲茅厕的时候看到天空,用茅坑里的粪水随手一舀去浇菜浇花,从树林里随便捡几根柴棍子来烧火煨红薯。妈妈还是把二楼东边第一间房给我住,她知道我童年所有睡着的时光全在那里度过,那间房有我的梦,我的泪,也有医治我的良药。</p> <p class="ql-block">为了庆贺老屋新装修,爸爸妈妈提前一个月从广州回来,熏腊鱼腊肉,准备过年。除夕前一天,弟弟一家和我们一家都回到老屋。老屋一下子热闹了。我们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吃年夜饭,桌子还是原来的老桌子------八仙桌。八仙桌,四平八稳,一共坐八个人,我们这一大家子正好八个人。爸爸妈妈是老大,坐正面,弟弟和我老公坐右边,弟媳和我坐左面,两个孩子坐正对面。可谓人间天伦,其乐融融,辞旧迎新,其意蒸蒸。</p> <p class="ql-block">正月里,阳光灿烂,孩子们在大樟树下放炮,大人们围着火炉聊天。于我而言,阳光再灿烂,我也要烤火,而且要用火缸烤。两脚搭在火缸上,手里捧着刘亮程的散文,日子过得正合心意。我的爸爸除了埋头做事,就是抬头看天空,他是一个人生思考者。我的妈妈除了做事就找乐子,一会儿听音乐一会儿跳舞,哪里有她哪里就有笑声,她是一个人生乐天派。如果说我的基因里有一丝幽默,那一定是遗传了我妈的,如果说我的基因里有一丝忧虑,那一定是遗传了我爸的。</p> <p class="ql-block">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老屋的根变不了,老屋的主人变不了,乡音变不了,笑容变不了,门前的大樟树变不了,再过两个月,去年的燕子又将飞回来了吧?</p> <p class="ql-block">门前草木每逢春吐绿,梁上双燕贺老屋新颜。青春常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