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鸡蛋的往事

九林

　　岁月如歌，往事并不如烟。

对于今天的人们，吃鸡蛋实在是一件极平常的事了，然而每当我吃鸡蛋的时候，却总想起我的母亲和吃鸡蛋的往事。

　　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初的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用母亲的话说叫“粮食过关”。那年月我才五、六岁，家境十分贫寒，父亲在外谋生工资微薄，每月寄回来的钱不足于母亲养家糊口，还靠母亲长年干临时工维济一家人的生活。

　　母亲在家乡内江许多地方干过装卸、搬运等劳力的杂活，为了拉扯我们四兄姐长大，母亲真是含辛茹苦。

这是母亲当年在面粉厂打临工的地方，虽已有很大变化，但以前面粉厂的样子仍记忆犹新。

　　记得母亲在河坝掏河沙，掏满两箩筐，还要挑着爬坡走几公里路在火车东站货场过称计价，如此辛苦一番，一挑河沙才挣3分钱。

　　尽管生活过得清苦，但家里有母亲在，也充满了温情。尤其记得的是每逢我和姐姐、两个哥哥过生日时，母亲就要煮一个鸡蛋给过生日的吃，母亲说这是过生，也是图个圆顺吉利。

　　记得生日那天，母亲天还没亮就在厨房做饭，并煮一个鸡蛋。然后把我悄悄的叫到厨房，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塞在我手心窝，小声叮嘱道：今天是你生日，快趁热吃吧，别让哥、姐他们看见了眼馋，又没有多的分不均呀！

　　这样独享的生日待遇，在童年的印象中感觉是美滋滋的，这是现在的人们大鱼大肉过生日所不能体会到的，母亲的爱、打牙祭、独享的优越感都尽在其中。

　　随着“粮食过关”熬到第3个年头，家境更加艰辛，但母亲给过生日的煮鸡蛋的习惯仍一直在保持着。

　　在三年“粮食过关”艰难的最后一年春季里，我患了麻疹住进了医院，母亲为照料我也暂时没有去做零活了。

　　在医院里，母亲日夜的守护着我，那一双慈祥的眼里早已布满了血丝。听母亲后来说，我那次病得很重，医院还发了病危通知书。

　　几天没有进食，连一口水都不能下咽了。但经过起死回生的边缘，我总算挺过来了。

　　住在我病床对铺的是一个小女孩。有一天，她手里拿着一个煮熟的鸡蛋，起初是在玩耍着，继后她把鸡蛋在茶几上磕了磕，用手将鸡蛋剥开了一个小口，拿着一个小勺子正往鸡蛋里面一点点掏着吃。

　　我大概是因病刚好转，有了食欲的缘故吧，小女孩吃鸡蛋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看在眼里，馋在心上。看到小女孩吃的那么津津有味，我下意识的摸着枕边的小皮球，心想：如果这小皮球是个大鸡蛋该有多好哇。

　　一直陪护我在身旁的母亲早已看透了我的心思，她的脸上露出了不安和无奈的黯然。

　　不大一会儿，小女孩吃的鸡蛋看样子就被掏空了，于是把蛋壳放在茶几上就出门玩去了。

　　这时，只见母亲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拿起蛋壳往里瞄了瞄，脸上露出了一丝悦色。于时，母亲就拿着一个小勺子往蛋壳里面刮了起来，一下，再一下，又一下…

　　母亲将勺子从蛋壳里面拿出来，勺子里有了一点点蛋屑，母亲就喂进了我的嘴里，脸上露出了慈爱的微笑。而我如久旱逢甘露，懵懂中眼泪簌簌的往下流。

这件往事，一直印记在我的脑海里。

　　后来家里的光景渐渐好起来。我和哥哥、姐姐都相继长大成人，有了工作，安了家，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吃鸡蛋再不是什么奢望的事了。

　　我是在外地铁路野外施工单位工作，每年只能探亲一次回到家乡见到母亲。每次回家探亲，母亲总爱给我煮鸡蛋吃，我离家乘车时也要给我煮鸡蛋带走。母亲是从旧社会吃过苦过来的人，在母亲眼里看来，天天有鸡蛋吃就是很享福的了，用母亲的话说就是解放前的地主也不是天天能吃到鸡蛋呢。

　　而对于母亲，鸡蛋所赋予是作为一位平凡的母亲对儿女特有的一种爱的表达方式。母亲的叮嘱的话又在耳边回响：我们做父母的，再苦再累，也别亏住了孩子。我老了，总有走的时候，今后你生日和你孩子、孙子生日的时候，别忘了煮几个鸡蛋吃，还是图个欢喜和吉利吧。

　　母亲已经整整走了两年了。每当吃鸡蛋的时候，都油然想起母亲生前给我吃鸡蛋的往事，让我在心里深深的怀念着母亲，感恩她平凡而伟大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