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家是个直人

乾隆十四年以后

我的手机，如果丢失，在不看号码的情况下，熟人可能都找不准自己是通讯录里的哪一个，因为没有讲解。除过近人与故人以外，都是实名，前无缀饰，后无备注。什么人属在近人，什么人属在故人，血缘姻缘之亲划于“近”，老友师友划于“故”。友之老，友之师，又有不同，老友是同窗中淘得的足赤之金，师友是友人当中珍宝一样重点的如故人的师长，对其如沐在春风。题眼中的洒家，在故人序，师友首段，兄长六郎，姓杨名康。六哥在通讯录与微信的名称，均为“洒家是个直人”。

下笔写六哥，千头万绪，起意极早，开笔却一推再推，熟悉到如同亲人，竟不知从何谈起为妥。红事之尊纲，有“天地君亲师”的敬拜敬称，试以天、地、君、亲、师分说。

天行健，共戴上苍，敬天悯人，六哥素以此为怀，崇尚坚信“天道酬勤”。堂堂正正，有舍有得，不舍不得，舍得的道理早年间他兴起时或酒酣时或茶酽时或详谈时，常常对我提起，嘱咐我切记，有如此的念想，必会逢凶化吉。他以技术型手工作艺为业，生意兴隆，人气极高，“聚鑫”是他的生意字号，鑫之聚，全凭仗人气，坐商的经营之道，兴旺不易，岁月淘洗，时光积累，口碑渐渐树立，聚之凝祥集瑞，“鑫”来难挡，茂盛三江，这是六哥后天自己给自己开拓的运势。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六哥具君子风，位配得上德，该位指定位，自知之明。日出日落之间，踏实敬事，不完活不收工，23时、24时，是多数大活与连续活的结束时间。一者，向主顾既允承诺，绝不含糊，不眠不休，不在话下，二者，技艺好通着品质，品质好源于技艺，六哥出的活，尽皆好评。汽车装潢，并不简单，4S店涉及的业务，聚鑫不全囊括，聚鑫可以周到的技术服务，4S店未必能够办到。民间个体店独秀于官方行业店以外，堪如此者，少。

君，引申其意，家国之国，胸襟信念，所系所向。能量的正负，装不出来，谈抗日战争、谈抗美援朝、谈毛老人家、谈横渠先生、谈古今中原，六哥慷慨激昂，看点与切点都触动到我，不光讲述关键历史节点的前因后果，而且结论评议肯定、立场观点明晰。以史为镜，见以得失，左宗棠的故事、关于民族、关于新疆，这一套历史中间的民族内容，有一部分我是盲的，他讲给我听。六哥早年久走西北，自家文具用品贸易，尤其熟习新疆的风物人情、文化源流、食俗果产，维吾尔的日常语言在他的教导下我也掌握到几句，六哥评定，学得颇像。边疆风采，奔放直爽，他激赏赞膺，多次建议我此生一定要走走新疆，干净的新疆，纯粹的边域。我信六哥，他的燃点，也是我的燃点。一曲《骏马奔驰保边疆》抒发出国人对祖国的敬仰，无论兵民，无分民族，君不见文天祥《正气歌》之题眼精义:清操厉冰雪。

亲，至亲外戚，家族各辈。忆起杨门宗根，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起，直至鄠邑区祖庵镇，老家在中原大地，南阳市镇平县。门中叔伯，姑表连筋，承携互助的往昔，彼此记挂的今朝。六哥与我都是怀旧念旧的人，深夜，酒酣一声潸然泪，我看着他放下酒杯拨通电话后眺向远处的眼神，就明白他想起了远方中原的亲人，呼出二爸，只说“我想你了”，此处无需多赘述，他涌泪，我也抹泪，斟满再干一杯，都在酒里。亲人带给六哥的力量，是内心依凭的牵与扯，是抚慰安妥的千金方，是寄托回味的缠与绕，此力绵深，我亦领受。带着家族兄弟，一同并肩，闯练经营，至2025年已第17个年头，一面传艺、一面教导、一面协同、一面守望，中原人民的品质:忠义、热情、踏实、坚韧、灵活、聪明。

师，师者，在我看，囊括了师与友。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学无长幼，达者为师，能给予启发与醒悟的人，六哥的看法，可长可幼、可贵可平、可雅可俗、可明可隐、可繁可简、可深可浅，尽为吾师。他的谈吐，直而不冲、少而不寡、健而不絮、妙而不糙，同行相敬，客户称心。得以品尝他亲自烹制操作的新疆风味，炖羊肉、炒拉条、抓饭，已是极高的礼遇规格。

六哥喜爱酌一杯，一笑任由天地间。与兄弟酌、因喜乐酌、消忧虑酌、浇块垒酌、壮豪情酌、养浩然酌、增慷慨酌，归综穷目，上层楼后，瞻仰落霞孤鹜与秋水长天。其实发现，盅盅盏盏，落肚经心，衷情溢处，时光横移，哪一口不是敬给了天与地？

六哥喜爱文史哲，题解双关君亲师。铜镜、人镜、史镜，所悟解照见者，脱不出君、亲、师三个字，又是题，又是解。他与我谈起“人的性质”，一个庞大复杂的话题，往往落实在具体的个人感受，承压力、受攻击、遭限制、遇不爽、憋苦涩、屈无奈，只有六哥体会到这些？他所历过的承受、遭遇、憋屈，并不唯孤，是普世的“周折”。对自身而言具有挑战性艰难性的重任，不会无缘无故轻轻松松完成，忧患与安乐的分别，很大。古已有论，内心痛苦、筋骨劳累、饥饿考验、肌肤消瘦、经受贫困、扰其行动，震撼到了灵魂，性情得以坚忍，新的能力出现，此时刻，当大任。

六哥的经历，一文述不尽，因为他的坚强，引起我如上凌乱的触动，暂止，且为第一话。

提辖与史进初会，对史大郎说:洒家是个直人，喜欢爽快，见不得客套。

(图②③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