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阻止我叙述的喉咙？

姜·不辣

电视剧《九儿》，

出了一首著名的歌，

歌词就四句——

“身边的那片田野啊，

手边的枣花香，

高粱熟来红满天，

九儿我送你去远方。”

真的是字越少事儿越大，

好的歌词更是如此，

超过五句就难以流传下去了。

这既有人类记忆力的局限问题，

也有诗句张力布局的空间问题。

■

首先是押韵，

ang韵本身就响亮壮阔，

跟歌词的意境吻合。

把人生长度拉到极限，

短短几十年也不过如此。

其次是咏叹调，

语气词“啊”首句就出场，

这就是楚辞优越于《诗经》的地方。

书面语摆放的是口语的尸体，

只有语气进入的文字才有生命气息啊。

当然还有复沓，

就这四句话反复的吟唱，

原来诗歌是不适合长线条演进的，

一根短棒反复玩弄，

才搞得出那种调调来。

■

关于内容的安排，

这歌也太讲究了。

“身边的那片田野啊，

手边的枣花香”

这是主人公生于斯养于斯的地方，

有粮食有水果，

滋养人的好地方啊，

也是男主女主情感安放的场域，

也是让九儿记一辈子的特定镜头。

接下来的一句是：

“高粱熟来红满天”，

这下子酒就有来源了，

原始而真挚的爱情也在那块高粱地，

“红满天”的意象是辽阔的，

热烈的，夸张的。

但就在这样的好地方好时节，

诗歌来了一个大的转折——

“九儿我送你去远方”！

为了传统，为了义节，

必须让心爱的男人离开，

这一下子有了文学母题的味道。

一个农耕时代的女子，

同样逃不脱宿命，

逃不脱时代降下来的一张大网。

■

这首歌是以主人公“九儿”的口吻，

讲述自己的故事。

生命被语言塑造，

被自己的语言塑造，

你要说被自己的语言欺骗也行，

人是被语言定型的动物，

人也在不断的输出自己的语言。

在这个意义上，

我要坚决地赋予人以语言属性，

人，是“语人”，

丧失言语权力的人，

严格意义上不再是人。

■

九儿以四句话咏叹了自己，

自己的一生与她的他的一生，

一个蝼蚁般小人物与大时代的瓜葛，

就这四句足矣。

马尔克斯说“活着是为了讲述”，

我要说“不能讲述等于死了”。

有的人活着，

一辈子都不能讲述，

他等于死了。

有的人死了，

还在讲述着，

他还活着。

我想到了离世一个月的五哥，

居然也学会了玩抖音，

偶尔也做个小视频，

我知道，

他不想被这样子湮灭，

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力，

因为，每个人都有权利活着。

——2025/1/28，除夕。革卦。不能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