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辑底夹”,这个名字一出口,岁月的尘埃便被轻轻拂起,它是一件充满年代感的老物件,承载着旧时光的温度。</p><p class="ql-block"> 它由山里坚硬的榉木制成,呈独特的V字型,模样恰似尖尖的羊角 ,在往昔的岁月里,它可是纳鞋底的得力工具。使用时,夹身稳稳顶针进入鞋底,夹子轻巧夹住针尖,顺势拨过鞋底,随后将线绕在羊角尖上,稍一用力拉扯,线便牢牢地辑在鞋底。</p><p class="ql-block"> 老家方言唤它“辑底夹”,凭借它,纳鞋底变得省时省力,鞋底也更加紧实牢固,堪称当年妇女们手中的“神器”,陪伴她们度过无数个做针线活的宁静夜晚。</p> <p class="ql-block"> 我家老屋的窗台上,静静躺着这么一个“辑底夹”,它满身针眼,被岁月打磨得油光锃亮,每一处痕迹都是母亲辛勤劳作的勋章。它就像一位忠诚的老友,默默见证着母亲为家人奉献的日日夜夜。</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全家人的鞋皆出自母亲那双巧手。一双双布鞋,是母亲爱的载体,编织起我童年温暖的回忆。冬夜,万籁俱寂,我在半梦半醒间,常能看到母亲在昏黄如豆的灯光下,手持“辑底夹”,手指灵动地穿针引线。她不时将针往发丝间一蹭,那动作娴熟又自然,随后针便如灵动的鱼儿,飞快扎入鞋底。有时,仅仅四五个夜晚,一只鞋底便在她的巧手下诞生。春节前夕,家里的矮柜上总会摆满母亲精心制作的新布鞋,有父母的、我的、弟弟妹妹的;有单鞋、棉鞋,面料有灯芯绒的、卡叽布的,每一双都饱含着母亲对新年的期许,静静等待着大年初一,我们穿上时露出的欣喜笑容。</p> <p class="ql-block"> 母亲做鞋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却怎么也赶不上我们兄弟姐妹对鞋的“消耗”。那个没有电子游戏的年代,跳绳、跳房子是我们最爱的游戏,可这些游戏太费鞋了。每次被母亲瞧见磨破的鞋,少不得要挨一顿责备。然而,等我上了中学,情况有了变化。学校离家七八里地,每天步行往返,新鞋穿不到一个月鞋底就磨穿了。母亲没有丝毫责怪,而是四处寻觅更耐磨的鞋底材料。后来,她用废弃碾米机上的宽皮带,为我特制了一双皮带底布鞋。这鞋底硬得像石板,穿上走路如同踏着木屐,每一步都带着生硬的触感。可即便如此,和有些同学比起来,我仍是幸运的。记得有位同学考上县中学,县城离家60多里,他家兄弟姐妹众多,父母只能优先照顾年幼的孩子,他每次回家都小心翼翼,生怕把鞋子穿坏,索性脱了鞋子拎在手上,光着脚在尘土路上一步一步往家走。</p> <p class="ql-block"> 这小小的“辑底夹”,哪里只是一件普通工具,它分明是母亲爱的具象化。它见证了母亲为家庭默默付出的岁岁年年,每一次穿针引线,每一次用力拉线,都倾注着母亲对家人无尽的关怀。</p><p class="ql-block"> 在母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纳鞋底做布鞋的陪伴下,我读完了小学、读完了中学……如今,我已步入中年,母亲离开我们也有十个年头了。</p><p class="ql-block"> 每次回到老屋,目光触及窗台上的“辑底夹”,思念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不自觉模糊双眼。我怀念的,又岂止是那段穿“木屐鞋”的岁月,更是母亲温暖的陪伴与深沉的爱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