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府城|骆宾王：“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林一平

　　浙江临海台州府城景区东湖中心有一座“骆临海祠”，它是为了纪念初唐四杰的骆宾王所建。

　　踏入祠堂，正中的青铜塑像便是骆宾王，上悬著名书法家朱关田所书的匾额：“亘古一檄”，青铜塑像背后则刻有本地著名书法家卢乐群所书骆宾王的千古雄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骆宾王曾于唐高宗开耀元年 （681）八月至唐中宗嗣圣元年（684）春离开临海进京。实际在台州临海时间大约3年半。

　　说起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诗人，台州地方历史并没有给予特别的关注，其地位远远不如唐代郑虔（广文），当然这与其在临海期间郁郁寡欢和其副手的职位有关，另外临海丞仅仅只是台州州治下知县副手，并且县丞仅负责地方治安工作，不过临海是州治所在地，职位还是很重要的。

　　骆宾王（约638—约684），字观光，浙江义乌骆家桥人，唐代著名诗人，与王勃、杨炯、卢照邻合称“初唐四杰”。他七岁作《咏鹅》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号为“神童”。

　　骆宾王祖父叫骆雪庄曾经担任过隋朝的右军长史，父亲叫骆履元，曾经是今天的山东省博兴县县令。都是饱学之士。他们望子成龙，根据《周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的意思，为孙儿取名宾王，字观光。用意是期望长大后，能体察民情，辅佐君王。骆宾王从小生活很富足，不愁吃不愁穿，父亲对他更是谆谆教诲，手把手教学。所以，在当地他从小就比同龄人聪明懂事。但骆宾王的成长道路却异常坎坷，22岁的骆宾王进京参加当时的制举应试，但骆宾王落榜了。回忆这段经历他在《畴昔篇》一诗里道：“少年重英侠，弱岁贱衣冠。既托寰中赏，方承膝下欢。遨游灞陵曲，风月洛城端。且知无玉馔，谁肯逐金丸。” 诗中尽显自己崇拜英雄侠义，轻视官场显要之情。宁肯用闲暇时光游览京城名胜，也不愿追逐权贵，乞求赏赐。他认为凭借自己的才情，功名必定唾手可得。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最终名落孙山，落榜后，他决定回到义乌，他相信，家乡的亲友一定会拥抱自己这个落难的游子。他在途中有诗《途中有怀》：“睠然怀楚奏，怅矣背泰关。涸鳞惊煦辙，坠羽怯虚弯。素服三川化，乌裘十上还。莫言无皓齿，时俗薄朱颜。”家乡亲人拥抱安慰他，但他思念年迈的母亲和年幼弟弟尚在父亲为官地瑕丘，又匆忙赶去与母亲和弟弟共度年关。随后又开始了几年苦读，最终还是通过自己不愿意的“干谒”，在长安为自己某得在豪府中担任幕僚机会，后又辞职。不久又获唐太宗的弟弟道王李元庆的欣赏，最终还是离开道王府，闲居鲁地，过着自耕自足的生活。

　　直到49岁，骆宾王才赴长安通过制举重新入仕，并从军西域，随军入蜀，期间创作了大量的边塞军旅诗歌。上元二年（675），骆宾王调任武功主簿，调露元年（679），骆宾王入朝擢为侍御史。

　　《新唐书》记:“武后时，数上疏言事，下除临海丞。”《旧唐书》本传:“高宗末，为长安主簿，坐赃，左迁临海丞。”郗云卿在《骆宾王文集序》中写道:“仕至侍御史，后以天后即位，频贡章疏讽谏，因斯得罪，贬授临海丞。”骆宾王的那首著名的《在狱咏蝉》即是获罪入狱后所作，其诗云：“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余心？” 调露二年（680），骆宾王遇赦得释。开耀元年（681）贬授临海县丞，世称骆临海。

　　据杨柳与骆祥发先生《骆宾王评传》所考证，骆宾王于开耀元年五月辞别长安，扶母棺南下，七月初经永兴（今萧山）至义乌，七月二十日安葬母亲后，八月往临海赴任。到了偏远闭塞的临海，骆宾王常常是“纵马向山行”，回首“孤烟直上天”，有首诗写的是在临海的日常《秋日山行简梁大官》：“束马陟层阜，回首睇山川。攒峰含宿雾，叠巘架寒烟。百重含翠色，一道落飞泉。香吹分岩桂，鲜云抱石莲。地偏心易远，致默体愈玄。得性虚游刃，忘言已弃筌。弹冠劳巧拙，结绶倦牵缠。不如从四皓，山中鸣一琴。”他要学秦末四位隐士唐秉、崔廓、周术、朱暉，隐居山间，悠闲鸣琴。另一首《久客临海有怀》，其诗云：“天涯非日观，地岊望星楼。练光摇乱马，剑气上连牛。草湿姑苏夕，叶下洞庭秋。欲知凄断意，江上步安流。”此诗写出了台州城中有山，城郭濒水，抱山环水的清雄旖旎，也间接抒发了其有欲为大事的慷慨之意。

　　嗣圣元年（684）春，骆宾王由临海进京。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还荐举其贤良方正，并为多方延誉。但骆宾王愤于武氏独断专行，上书婉辞。当年九月，武则天废中宗自立，徐敬业（即李敬业，李勣之孙）在扬州起兵造反。骆宾王参与其中，被任为艺文令，掌管文书机要。

　　他起草了著名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文中把武则天骂得狗血淋头：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进而言徐敬业“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转而振臂高呼：“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当武则天看到此文，读至“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皇然问：“谁为之？”或以宾王对，武则天感叹曰：“宰相安得失此人？”

　　十一月，徐敬业兵败被杀，骆宾王下落不明。《资治通鉴》说他与李同时被杀，《朝野佥载》说是投江而死，《新唐书》本传说他“亡命不知所之”。

　　著名学者霍松林骆临海祠有联：“山月常明，应知诗杰丞临海；湖波乍涌，恍见文澜动则天。” 斯人已往竟千载, 遗事不随尘世改。人因文名，地因人传。骆诗丞“请看今日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慷慨激昂之势，犹在天地间响彻，时空中回荡！

　　灵江万古，诗杰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