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 那个遥远的地方

灼灼其华

<p class="ql-block">和老同学鸿杰约在西站见面,尽管有十余年没见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彼此,我们边走边说着话,冬日的暖阳洒在寂静的西站广场上,天空辽阔,我们的话题也辽阔无边。</p><p class="ql-block">话题先从退休前的工作和退休后的生活说起,我和鸿杰是同学中为数不多的从事所学专业工作的同学,虽在不同地方不同单位工作,但几十年的职业生涯很是接近,自然话题相投。而我们退休后,也是为了追随孩子,到了一个新的城市生活。</p><p class="ql-block">鸿杰说他退休后返聘了一年,因为他们公司总部搬迁到外省,很多中青年员工有孩子养育、上学等问题,不能随公司迁移,而退休人员有工作能力,又无家庭拖累,就成了公司受欢迎的员工,这样他就随公司搬迁到外省,工作一年后才正式退休。</p><p class="ql-block">我自己也是如此,当年退休时,公司领导主动要求我继续工作,那时公司在邻省刚成立了一家新机构,需要有经验的主管过去支持,于是我接了这个任务,每月去邻省工作一周,和当时的周总、肖总成为了朋友。后来为了支持女儿,我才不得已停止工作回归家庭。</p><p class="ql-block">再说起女儿们,我女儿求学多年后,在申城谋到了不错的工作,我荣升为女儿的后勤部长,陪同她来到申城。鸿杰也是如此,他女儿毕业于名校,刚刚入职申城的大学,鸿杰就过来陪女儿住一阵,辗转从别的同学那里得到我的消息,赶紧和我联系相聚。</p><p class="ql-block">我和鸿杰同学还是同乡,他是叶城的,而我是拜城的。叶城和拜城都是南疆很偏远的小县城。我们都是疆二代。</p><p class="ql-block">鸿杰父亲是老革命,解放初期随进疆部队到了乌鲁木齐,起初在自治区交通厅工作,50年代末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主动要求到最边远最艰苦的地方去,最终到了距离乌鲁木齐近2千公里的叶城交通运输站工作,叶城是进藏公路的重要门户,地域遥远,居住、工作、生活条件极为艰苦,后来鸿杰的父亲再次主动要求到狮泉河工作,狮泉河属西藏阿里地区,是高海拔地区。</p><p class="ql-block">今天的人们很难理解5060年代积极响应号召、自己选择到最艰苦的地方,并且是举家迁往更遥远生活条件更恶劣的地方去的行为了,但在那个年代,却是常见的现象。鸿杰继续说,他那时年纪幼小,对父亲的工作知之甚少,几乎没有什么了解,记忆深的是父亲被打成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时,发配到锅炉房烧锅炉,脖子上悬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黑色的大字,父亲的名字上画着大大的叉字,他赶到惊恐害怕。</p><p class="ql-block">我想起了我的父亲,记忆里父亲从来没有给我们说过他的工作他的经历,我是从父亲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听到几句,或者父亲和朋友聊天中说起恰好我听到了,在我长大以后,我把这些零落的信息串起来,对父亲的工作和经历有了简单的了解。</p><p class="ql-block">我父亲是解放时随起义部队,从徐州出发到达乌鲁木齐,在乌鲁木齐参加了一个农牧业专业培训班,之后到了阿克苏,再到了拜城,父亲说过他是骑马到达拜城的,他是单位上的第一个人。我记得父亲还说过,他刚到拜城时,河里的鱼很多,几乎可以用水勺捞,但是没有人吃,更没有人抓鱼。</p><p class="ql-block">我父亲后来被打成右派,打成右派的原因是因为单位里的右派指标没有完成,打成右派后,父亲带我们全家迁到农村,我不知道我那时有几岁,只记得我家换地方了。我是在南疆农村长大,和我玩的都是维族巴郎,那时我会说一口流利的维语。</p><p class="ql-block">初中时我父亲重回原单位上班了,我家又从农村搬到了县城。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听到父亲哼着小曲,这是父亲非常少有的,接着父亲主动给我说,县上开会了,给他平反摘掉了右派帽子,还说同时平反的有我的语文老师,记忆里,这是父亲仅有的主动给我讲过的话。</p><p class="ql-block">参加工作后我偶然读到了我的中学老师们写的回忆录《送你一束沙枣花》,书中详实地记录了60年代的一批高中生,一批成长于江南水乡的年轻人,如何踏上开往遥远新疆的绿色火车,在一个叫大河沿的地方,下了火车乘大卡车,在茫茫戈壁中颠簸起伏,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最后到达农场,所谓的农场依然还是戈壁荒野,他们从第二天开始进入了无休止的艰苦劳动中,挖地窝子,有了住处,挖渠引来天山雪水,然后挖地播种,这是号称的支援边疆的知识青年的生活剪影。我的父亲母亲进疆要比他们早十余年,我常常想,我父母那一代人,是最早支边的一代人,他们进疆的时候,都是20岁左右,甚至不到20岁,他们的生活和工作,一定比我的老师们更艰苦更困难,我也很多次的想过,他们的经历一定值得书写,可是,怎么书写怎么记录呢,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资料,没有留下任何历史的物件,甚至口述也没有留下,留下的只是我记忆里他们偶尔的只言片语。</p><p class="ql-block">但是我知道,他们是那些农场最早的垦荒者,是县城第一栋房子的建设者,是县城第一条马路的筑路人,还有很多很多,只是我不知道而已。</p><p class="ql-block">我的很多同学都是疆二代,在他们身上我不止一次看到父辈们精神在他们身上的体现:不局限于一地,可以四海为家,在他们身上没有那种所谓的“父母在,不远游”。他们身上有一种韧性,像戈壁滩上的红柳,努力的在艰苦的环境下生存生活。他们身上还有一种乐天乐观的气质,有歌即唱,有曲即舞。我知道,父辈们的影响,已经深人到疆二代的血液。</p><p class="ql-block">致敬!我们的父辈!</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