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21年的腊月间我从塞外古城宣化来到了近千里的石家庄。</p><p class="ql-block"> 今天已是农历腊月十五,看着小区里各处挂起的灯笼,假山上安装就绪的串灯。让我不禁想起在家乡过春节时的情形。</p><p class="ql-block">在张家口市宣化一带的乡村有″进了腊月就是年″的说法。并延续着许多古老的习俗:</p><p class="ql-block">一、清扫房屋,拆洗被褥。</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人们的生活条件还不好,都买一种叫"白土"的白色石块浸泡在盛了水的盆里,待其溶化后,用这种白色溶液将室内外粉刷一新。(因为当时农村的房屋外墙是用加了稻草的泥巴抺平的,房屋前墙的二分之一处安装着带有窗棂的老式窗户,这窗户下的半截墙一般人家都是要粉刷得白白的才显得漂亮。)于是,整个房子焕然一新,一下子豁亮起来。</p><p class="ql-block"> 小时侯我跟姥爷姥姥生活在乡下,赶上好天气,姥姥便约上左邻右舍的老姐妹或大姑娘、小媳妇们到村南的龙洋河边去洗一前晌衣服和拆下来的被面褥面。洗刷掉过去一年的污垢,抖落掉一身的晦气,祈盼新一年时来运转。</p><p class="ql-block">二、剃头</p><p class="ql-block"> 当地有正月里剃头妨舅舅的说法,所以男女老少都赶在腊月里推头剪发,那时乡下还没有推子,男人理发一律用剃头刀剃,这是我最怕的,因为剃头时小孩子都觉得有些疼,每回都哭闹不止,要么就往院外跑,但最后还是被按在凳子上把头发剃了个精光。</p><p class="ql-block">三、做豆腐</p><p class="ql-block"> 因为在那个困难年代,尤其是冬天不论城乡除了淹菜和窖藏的一些土豆、萝卜之外就没什么蔬菜了。因此豆腐成了餐桌上的稀罕物,过年时乡亲们都会到村里的豆腐坊去预订一锅豆腐。(每锅是三十二块豆腐)严格说叫换豆腐,因为去预订豆腐的村民是事先和豆腐坊主人商量好几斤几两黄豆换一锅豆腐,然后带着自产的黄豆去换回自己的豆腐。</p><p class="ql-block">四、做年糕、炸油饼蒸馒头</p><p class="ql-block"> "年糕"就是黄米糕,由于这种食品性粘,"粘"和"年"谐音;"糕"和"高”谐音。吃了"粘糕"就会"年高",一年内就会大吉大利。正是为了讨这个口彩,图个吉利,所以做年糕,吃年糕的习俗沿袭至今。有条件的地方还要炸麻花、炸油饼,蒸馒头。按习俗每家每户要准备半个月正月里要吃的主食,冻在大缺里,到时只做些菜就可以了。一到正月尤其是初一到初十,家家不能吃"赖饭",要天天吃腊月里置办下的"年饭",预示着来年天天吃好饭。因为当时是计划经济时代,乡亲们手里没什么钱,只有养几只老母鸡,用鸡蛋换些盐醋钱。白面几乎是一年到头见不到的,只有家里劳力多,粮食多的农户可以用粗粮换些白面吃。姥姥家因为有母亲的帮助,所以过年时可以少量蒸些馒头。炸些麻叶、麻花什么的,但油炸糕可做得不少,每年的炸糕几乎能装满一大缸(大概有几十斤的样子)把冻炸糕馏热吃是我的最爱。炸糕馏过后,虽然不再发脆了,但也不再象刚炸熟那样油腻了。</p><p class="ql-block">五、杀猪、买年货</p><p class="ql-block"> 年饭准备差不多了,就该买年货了。那时乡下人条件有限,只是把自家储存的葵花籽炒熟了,再少量买些糖果和红枣。就算不错了。最重要的是杀猪,等到杀猪那天,养猪的人家便</p><p class="ql-block"> 邀请屠夫来家,还有许多帮忙的亲朋好友。屠夫每当绑猪时,猪都会发出呼天抢地的叫声。离老远就能听到猪的叫声,这时附近邻居家的小孩就会闻讯前来看热闹,猪圈周围往往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见屠夫将绑得结结实实的猪,在众人帮助下抬到一张矮桌上后,然后便将一条腿脆压在猪的前腿部位,准备下刀子,猪见了刀子会拼命挣扎如果猪的后腿部位帮忙按压的人没压牢靠,或绳索没绑结实,猪挣脱后会满院乱跑。看热闹的人也会满院乱跑,生怕狂奔不止的猪咬着自己,(据说猪咬着东西是不会撒囗的。)那真是弄得满院狼藉。有时赶上技术差的屠夫在猪脖子处下错了刀,猪会带着血满院乱跑,那就更恐怖了,当然这种情况很少见。屠夫在猪脖子处一刀下去,猪血会喷涌而出,一般事前都要准备好一个中等瓷盆专门接着这血,猪杀死后,被抬至早已烧开水的一口大锅内退毛。接着便是开膛破肚,取出猪的心肝肺及肠子,然后便由屠夫将猪肉剔骨后分成若干份交给主家,主家为酬谢屠夫及帮忙的人,通常就把猪的内脏即猪下水烹饪好,再打些散酒(当时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瓶装酒的)同时再炸些黄米糕热情款待大家。这是农家过年时的一件大事。</p><p class="ql-block"> 姥姥家也是这样年年杀猪的,这也是我儿时盼望过年的一个理由。杀猪过后,姥姥就会把大块的肉煮熟先让家人饱餐一顿,以解一年无肉之苦。煮肉时虽然佐料只有葱、姜、蒜和盐几种简单佐料,但那肉的味道是现在用饲料喂养的猪所不能比的。由吃肉让我再次想起离世多年的姥姥和姥爷,他们慈祥,可親的面庞时常会出现梦中。每当这样的梦醒来时,枕巾常会被泪水洇湿……。</p><p class="ql-block"> 男孩子最迷恋的莫过于买鞭炮,放鞭炮了。家里经济条件差,加上母亲一句"放炮,就是列脸光。"(列脸光:<方言>即一转脸的时间一挂鞭炮就响完了。)所以,小时侯常常只能花三毛钱买一挂鞭炮玩,这挂鞭炮真成了过年的宝贝,为了防止鞭炮受潮,常常要将鞭炮提前放在热炕头的炕席下面炕干。有时候,小朋友把鞭炮炕得时间过长,结果鞭炮自燃了。于是屋里鞭炮齐鸣,硝烟弥漫。报销了鞭炮不说,往往有时连炕席都会被烧掉一个角,当然这种情况很少见,当事的小朋友一般都会被大人打骂一顿。经过这样处理的鞭炮在燃放时,个个响亮。小朋友都会向你投来羡慕的眼光。为了能使这挂鞭炮玩的时间长些。自己就化整为零,把一挂鞭炮拆开来,一个一个放,也很过瘾。年节里大人们都忙这忙那的,我便和小朋友们在街巷里手执一炷香,点一个,放一个。随着炮焾子一声声"嗞...嗞...的响声"啪...啪..."的鞭炮炸响声便回荡在街巷中,回荡在节日的夜空里……。</p><p class="ql-block">六、贴对联,贴窗花</p><p class="ql-block"> 腊月二十八家家开始贴对联,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村里能写毛笔字的只有两种人,大队会计和老师(方言念师为si),所以姥姥家早早就请了一位住在附近的宋姓大队会计写好了春联。按照习俗,不论成不成联,家里院里都要贴满,家里墙壁上贴“抬头见喜",磨盘上贴“白虎呈祥",畜圈上贴"六畜兴旺”,井台上贴“井泉龙王",农用车辆上贴“日行千里"双扇门上贴“福”字或“五福临门",米面缸柜上贴倒写的“有”字。吃过早饭姥姥就出了一小瓷盆用玉米面敖制成的浆子。并找出一把暂新的用草制成的刷子一并交给我和二舅,我跟在二舅身后端着浆糊盆跑东跑西。那时冬天比现在冷多了。尤其是腊月虽戴着手套,但等到把满院所有的地方都贴上春联后,手也冻得有些疼了。看着满院满屋到处是红纸黑字的吉祥话,一派红红火火的景象。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啦!回到家里二舅赶快用他的大手掌搓我的手,搓一会儿才暖和过来。</p><p class="ql-block"> 进入腊月,小姨早早的和小姐妹抽空儿从赵川的大集上买回来许多五颜六色的窗花。小时候不知道这东西出自何方?是谁的巧手剪出来的?最近才从一些资料上找到答案。原来这窗花出自赵川西边一个叫趄柳树(当地人叫前柳树)的村子,是村中赵、王两姓人家中的能工巧匠剪出了这流传了上百年的稀罕物。剪窗花用的纸就是当地人糊窗户用的麻纸,它的图案,通常有猫或鸡之类的家禽,以及牡丹、石榴、水莲这些花卉水果及鱼身上骑一个胖娃娃等;要不就是猴子摘桃之类的,再配上一些吉祥话诸如年年有鱼、花开富贵之类的,有时也将毛主席语录写在上面,如"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等等。其颜色大都是农家喜欢的大红、大绿颜色,但花蕊往往是浅蓝色的,一些边边角角时常也会出现一些黑色或紫色做搭配。每年腊月里打扫、粉刷了房间之后,老式木棂窗户上换上洁白的麻纸,再贴上这五颜六色的窗花,那真是漂亮极了。这窗花物美价廉一般农家都买得起,年画可以没有,但这窗花年年必贴。小时候文革正搞得如火如荼,没有什么书籍可看,这鲜艳的窗花倒成了我每天必看的内容,那憨态可掬猫咪、,那调皮、机灵的小猴子,那鲜艳欲滴的花朵,无不深深的吸引着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