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蒋建新

<p class="ql-block">  最怀念的,还是小时候过的年。</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只要进入了腊月,年的味道就一天比一天浓烈。喝腊八粥、蒸年糕、爆米花、做米糖、掸檐尘、灌香肠、蒸馒头、祭祖宗……一个动作连着一个动作,都在提示我们,年已经不远了。是啊,又要过年了。对于小孩子来说,甚至已经能看到平时吃不到的鸡鸭鱼肉、崭新衣帽的喜悦。</p><p class="ql-block"> 而现在,年味是越来越淡了。很多人都觉得过年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只是比平时多几天假期罢了。因为美食可以常吃,新衣服可以常买,过年的诱惑已经消失殆尽。而且,对于我们中年人来说,过年就意味着又老了一岁。对于过年,心情是复杂的。或者只要在一些年底要开的会议要开了,一些必须做的事情要做了,才会不太情愿地想到年之将至。从这个意思上说,小时候过的年虽然日子久远。但年味却是那么浓烈,那么鲜活,那么纯粹。</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的家在江阴西大街上。虽然属于江南富庶地区的县城,但当时居民的生活普遍都不宽裕,鱼肉荤腥平时难得一见。只有到了腊月,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日子才会变得活色生香起来。那时物资供应是匮乏的,很多东西都要凭票购买,鱼肉荤腥甚至豆腐也是限量供应的,但即便如此,过年仍是一年中唯一一个可以大快朵颐的时期。在数九寒天冰天雪地的冬日记忆里,屋檐下挂着的咸肉咸鱼咸鸡,油光铮亮地泛着诱人的光泽,便是过年的象征了。</p> <p class="ql-block">  儿时过年,年糕是必须要蒸的。年糕年糕,寓意着年年高升,所以备受老百姓重视。江阴的年糕俗称“脚踏糕”,由糯米和大米按照一定的比例磨成米粉,蒸熟后倒扣在筐子里,盖上一层布,边上用绳子扎紧,再铺上塑料纸,由几个精壮汉子在上面踩。这不仅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脚踏糕踩得好,可以吃到清明不会变样,踩得不好的脚踏糕,泡在水里就会化开。脚踏糕刚做好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咬上一口透着一股甜甜的糯,吃不出的美味。等到脚踏糕放凉变硬了,切上几片放在泡饭锅里,或者放在火钳上烤上一烤,或者在油锅里煎透了蘸糖吃,再或者煎好了加点红糖和开水红烧,都是无上的美味。现在,脚踏糕在超市菜场都可以买到,价格也不贵,但吃来吃去,却总感觉不如儿时的美味。</p> <p class="ql-block">  蒸好年糕,做米糖就要提上议事日程。做米糖,第一步就是要爆米花。爆米花,是我们这一代人最难寻的儿时记忆,总会在不经意的触动时瞬间复苏。那时,有一对老夫妻常在江阴城内走街串巷爆米花。由于手艺不错,人也和气,所以生意一直不错。爆米花时,先要把洗净的大米放入葫芦状的铁罐中,加入一点糖精后盖在盖子,将铁罐平躺在炉子上。随后,老头一手摇着铁罐,一手拉着风箱,以确保受热均匀。约莫十分钟后,老头一叫喊“放炒米喽”,我们一群小孩便赶紧把耳朵捂上,四处散开。老头不紧不慢起身,架起炉子,支起铁罐,套在竹蔑的笼口,只需轻轻用脚一踩,“澎”的一声响,随着一团团白气从笼口汩汩冒出,原先的大米就神奇地膨大为一大麻袋的爆米花,吃起来又香又甜。平时舀上一碗,什么都不用放,只消用开水一泡,便足以唇齿留香。那个年代,这种古老而传统的加工食品的方式,每每都能吸收很多看稀奇的孩子。而现在,爆米花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只有在电影院里才能看到它的身影,只不过现在的爆米花已经不是原来的加工方式和加工工具,味道也就完全不一样了。</p> <p class="ql-block">  对于孩子们来说,过年放鞭也是值得期待的。王安石有诗云:“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清脆的鞭炮声,渲染出过年的气氛,平添了过年的喜气,不知道给孩子们增添了多少喜气。但那个时候受经济条件所限,我们买不起很多鞭炮,所以每一个鞭炮都倍加珍惜,每一个鞭炮都要玩出花样。到了除夕那天,我们常常会把点燃的鞭炮往天上扔,看谁扔得高,看谁炸得响。不过,放鞭炮有时也会造成险情,少不了被大人申斥,所以我最喜欢的还是一种叫“滳滴金”的纸焰火,点着了可以直接拿在手上,一边走一边“嗤啦嗤啦”冒火星,既不会造成险情,还绝对拉风,所以备受孩子们的欢迎。</p> <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岁月流逝,现在儿时过年的场景还经常在我的眼前闪现,永远珍藏在记忆的深处,它丰盈着心灵,温暖着岁月,慰藉着欢喜,照亮了我清贫而又天真烂漫的童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