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临【书谱】

兆元

通临感言

唐代书家孙过庭所撰《书谱》，乃书法理论之鸿篇，临摹法帖之圭臬，历代被誉为“词翰双绝”，诚今人习草必临之范本。

自去岁始，余日临《书谱》未尝辍笔，志在悟其笔法。笔法者，用笔之法也。尝闻“五体”皆通，实“笔法”之通也，笔法既通，字、章乃成。

“起、行、收”贯穿笔法始终，堪比人生旅行：起笔似旅行初始，或露锋直下或藏锋逆入，意在笔先方心手双畅；行笔似途中行走，或流畅或涩行，循其节奏亦折转自如；收笔似旅行终止，或回锋或空提，从容不迫完美收官。

“提、按、使、转”为笔法之要义，进退取舍权衡把控。书谱有云：“一畫之间，变起伏于峰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内中深藏笔法之秘，非反复揣摩不可得也。

学书须有明师指导，书途艰涩，自学难以自通也，无师岂能涉远乎？余临《书谱》承蒙四川吕彦霖、大连黄老邪、味古谭福林诸先生悉心指导，在此特致谢忱！

书法艺术亦体现情感之表达，习书之道亦在修心。有道是：笔转锋回处，恰似穷途荣辱；浓淡枯润间，无非聚散悲欢。尺素间参透此理，何须更觅桃源乎！

兆元撰于

于2025年1月26日/上海

释文：

书谱 卷上 吴郡孙过庭撰 夫自古之善书者，汉魏有锺、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王羲之云：“倾寻诸名書，鐘、張信為绝倫，其余不足观。”（可谓锺张信为绝伦，其余不足观——括号内表示删节）云没，而

羲、献继之。又云“吾书比之鐘、張，鐘当抗行，或谓过之，張草犹当雁行，然张精熟，池水尽墨，假令寡人耽之若此，未必谢之。”此乃推張迈鐘之意也。考其专擅，虽未果于前规；

摭以兼通，故无惭于即事。评者云：“彼之四贤，古今特绝；而今不逮古，古质而今姸。”夫质以代兴，妍以俗而。虽书契之作，适以记言；而淳醨一迁，质文三变，驰鹜沿革，物理常然。贵能

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何必易雕宫于穴处，反玉辂于椎轮乎！又云：“子敬之不及逸少，犹逸少之不及锺张。”意者以为评得其纲纪，而未详真始卒也。且元

常专工于隶书，百英尤精于草体，彼之二美，而逸少兼之。拟草则余真，比真则长草，虽专工小劣，而博涉多优，总其终始，匪无乖互。谢安素善尺椟，而轻子敬之书。子敬尝作佳书

与之，谓必存录，安辄题后答之， 甚以为恨。安尝问敬：“卿书何如右军？”答云：“故当胜”。安云：“物论殊不尔。”子敬又答：“时人那得知”。敬虽权以此折安所鉴，自称胜父，不亦过乎！且立身扬

名，事资尊显，胜母之里，曾参不入。以子敬之豪翰，绍右军之笔札，虽复粗侍楷则，实恐未克箕裘。况乃假托神仙，耻蒙家范，以斯成学，孰愈面墙。后羲之往都，

临行题壁。子敬密拭除之，辄书易其处，私为不恶。義之还见，乃叹曰：“吾去时真大醉也。”敬乃内惭。是知逸少之比鐘、張，则专博斯别；子敬之不及逸少，无成疑焉。余志

学之年，留心翰墨，味鐘、张之余烈，挹羲、献之前规，极虑专精，时逾二纪，有乖入木弋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

之态，绝岸颓峯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若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

能成，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一画之间，变起伏于峰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豪芒，况云积其点画，乃是其字；曾不傍窥尺椟，府习寸阴；引班

超以为辞，援项藉而自满；任笔为体，聚墨成形；心昏拟效之方，手迷（轻重之）挥运之理，求其姘妙，不亦谬哉！然君子立身，务修其本。杨雄谓诗赋小道，《壮夫不为》，况复溺思豪

厘，沦精翰墨者也！夫潜神对弈，犹标坐隐之名；乐志垂纶，尚体行藏之趣。讵若功宣礼乐，妙拟神仙，犹挻埴之罔穷，与工炉而并运。好异尚奇之士，玩体势之多方；穷微侧妙

之夫，得推移之奥颐。著述者假其糟粕，藻鉴者挹其菁华，固义理之会归，信贤达之兼善者矣。存精寓赏，岂徒然欤。然消息多方，性情不一，乍刚柔以合体，或身

而东晋士人，互相陶染。至于王谢之族，郗、庾之伦，纵不尽其神奇，咸亦挹其风味。去之滋永，斯道逾微。方复闻

已深。遂令学者茫然，莫知领要，徒见成功之美，不悟所致之由。或乃就分布于乃年，向规矩而犹远。图真不悟，习草将迷。假令薄解草书，粗传隶法，

则好溺偏固，自阂通规。讵知心手会归，若同源而异派；转用之术，犹共树而分条者乎？加以趋变适时，行书为要；题勒方畗，真乃居先。草不兼真，殆于专谨；

真不通草，殊非翰礼。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草乖使转，不能成字；真亏点画犹，犹可记文。回互虽殊，大体相涉。故亦傍通二篆府贯

八分；包括篇章，涵泳飞白。差豪厘不察，则胡越殊风着焉。至如锺繇隶奇，張芝草圣，此乃专精一体以致绝伦。伯英不真，而点画狼藉；元常不草，使致纵横。自兹己

降，不能兼善者，有所不逮，非专精也。虽篆、隶、草、章、工用多变；济成厥美，各有攸宜。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流而畅，章务检而便。然后凛之以风神，温

之以姸润，鼓之以杭劲，和之以闲雅。故可达其情性，形其哀乐，验燥湿之殊节，千古依然；体老壮之异时，百龄俄倾。（嗟乎，盖有学而）嗟乎！不入其门，讵窥其奥者也。又

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雕疏，略（而）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绚知，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体

留，一乖也；意违命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阑，五乖也。乖合之时，优劣互差。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

臻，神融笔畅。畅无不适，蒙无所从。当仁者得意忘言，罕陈其要；企学者希风叙妙，虽述犹疏。徒立其工，未敷厥旨。不揆庸昧効，辄効所明，庶欲弘既往之风

规，导将来之器识，除繁去滥，睹迹明心者焉。代有《笔阵图》七行，中画挚笔三手，图乳乖舛，点画湮讹。顷见南北流传，疑是右军所制。虽则未详真伪，尚可发启

童蒙，既常俗所存，不藉编录。（其有显闻当代遗迹见存无俟抑扬自标先后）至于诸家势评，多涉浮华莫不外状其形，内迷其理，今之所撰，亦无取焉。若乃师宜

官之高名，徒彰史谍；邯郸淳之令范，空著缣缃。既乎崔、杜以来，箫羊已往，代杞绵远，名氏滋繁，或藉甚不渝，人亡业显；或凭附增价，身谢道衰。加以蠢不传，搜祕将

尽，偶逢缄赏，时亦罕窥，优劣纷纭，殆难覶缕，其有显闻当代，遗迹见存，无侯抑扬，自标先后。且（心之所达不）六文之作，肇自轩辕；八体之兴，始于赢正。其来尚矣，厥

用斯弘；但今古不同，姸质悬隔，既非所习，又亦略诸，复有龍蛇云露之流，龟鹤花英之类，乍图真于率尔，或写瑞于当年，巧涉丹青，工亏翰墨，（既）异夫楷式，非所详焉。代

传羲之与子敬《筆势论》十章，文鄙理疏，意乖言拙，详其旨趣，殊乖右军。且右军位重才高，调清词雅，声尘未泯，翰椟仍存。观夫致一书，陈一事，造次之际，稽在斯在。岂有贻

谋令嗣，道叶义方，章则顿亏，一至于此！（其有显闻当）又云与张伯英同学，斯乃更彰虚诞。差指汉未伯英，（上册结束。节临书谱甲辰腊月兆元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