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年夜饭吃到新年时

当兵的人

　　一顿年夜饭吃了三次才吃成，而且吃的时候已经是新年了，听起来还挺新奇的。的确，在和平年代是非常少见的，但这又确实是我军旅生涯中实实在在的亲身经历。

那是1975年的除夕，寒冷的冬日老天赐了个太阳暖融融的。我所在的海军某交通艇中队军港内所有的舰艇都挂上了满旗，五颜六色的彩旗在风中呼呼作响，飘扬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节日军舰挂满旗

　　码头旁，各艇正在做年前的最后一次机械检视和大扫除。干完了活的战友们有的换上了崭新的呢军装，将毛皮鞋擦得瓦光锃亮；有的在写一年里最后一天的日记，时而沉思、时而“傻笑”；有的一边写着家书，一边拿着女友的照片美美的端详；还有的三三两两倚靠在艇舷栏杆旁，眉飞色舞地聊着家乡除夕是如何的热闹、年夜饭是如何的喷香，沉浸在开心惬意的陶醉中。

同舟共济的战友

　　码头傍的中队食堂，地下、案板上、小仓库里堆放了许多海鲜、蔬菜、肉禽。那时海军舰艇灶标准每人每天1.25元，陆军大灶每人每天才0. 45元。海鲜也便宜，大黄鱼仅0.20元1斤，四指宽的大带鱼1元5斤，大对虾0.06元1只。记得有一年休探亲假，花了3元钱买了50只干大对虾带回去，家里人却说虾肉太硬了不怎么好吃。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舟山渔业资源非常丰富，最多一网捕获大黄鱼50万斤。那时所有的海鲜都是野生的，完全没有人工养殖一说。由于舟山群岛地少人多蔬菜种植少，蔬菜比海鲜贵，一直就有“富人吃蔬菜穷人吃海鲜”说法。舰艇灶顿顿三菜一汤，节日里更是锦上添花。帮厨的、做饭的，看做饭的，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敬礼

　　“嘟”，17时，中队值更官吹响了开饭哨。各艇的战友迅速跑上码头，齐唰唰地列好队，精神抖擞的准备去享受节日大餐。“红旗飘舞随风扬”，当值更官刚起头唱《人民海军向前进》的饭前一支歌时，只见中队文书气喘嘘嘘地从队部跑到码头，向艇长传达大队值班室命令，要我所在的战备值班艇，马上启航赴穿山半岛执行任务。艇长二话没说立刻带领全体人员返回艇上，迅速启航向港外驶去。

别看我们艇不大才50来吨，但速度很快时速达18节（1节二1.852公里），这个速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我海军的舰艇中还不多见。前后甲板上各装备一门14.5双管大口径机枪，前后舱是客舱宽敞明亮，皮沙发柔软舒适。我艇既是首长在海上的“轿车”，又担负着基地和大陆的交通联系，作用非常重要。平时任务没个准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吃饭经常误点，没有节假日是常事。尽管如此，我们依然无怨无悔和自豪。用外单位战友的话说，我们是经过精挑细选、方方面面都拔尖的“牛人”。

这时港内锚泊的许多渔船噼哩叭啦地放起了鞭炮，年夜饭开吃了。

当快艇驶出港湾时天色渐渐地暗下来。舵房里各种仪表灯闪烁，艇长不时地下达着各种舵令，操舵兵快速准确的将舵操作到位。机舱里三台大功率高速柴油机声震耳欲聋，机电兵们来回仔细检视，并不时的用手势交流机器的运行状况。全员脸上一扫刚才的喜悦，充满了凝重的神色，全神贯注地战斗在各自的岗位上。这就是战士的品格：爱家、爱亲人刻骨铭心，对党、对人民赤胆忠心。夜里21点，快艇完成任务顺利返回。

系好缆绳，用淡水将航行中溅上艇身的海水冲洗干净，赶紧列队急匆匆的来到食堂，炊事员连忙从笼屉里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饭前一支歌还是要唱的，大家情绪饱满地还没唱完《人民海军向前进》，又见中队文书匆匆地跑到食堂，对着艇长耳语了几句，只听见艇长大声地说：“坚决执行”。随即对大家说：“不吃饭了马上出发执行紧急任务”。战友们二话没说连奔带跑地返回艇上，驾着快艇驶向茫茫夜海。

夜航

　　返航时已近凌晨一点了。当战友们冲洗好快艇，拖着疲惫的身体列队来到食堂，眼前突然一亮，只见许多临时加装的彩灯将饭堂照得五彩缤纷，录音机里悠扬的旋律在大厅飘荡，中队指导员还将中队随军的、临时来队的家属、小孩们动员来了，站在饭堂门口列队欢迎，炊事员将加热了的饭菜再次端了上来，饭堂里充满了浓浓亲情和温馨。指导员深情地说，“为了祖国的安宁，人民的幸福，大家辛苦了。今天的年夜饭非常特殊，这是第三次开饭了，将和新年的第一顿饭合起来吃。我提议饭前一支歌请家属、孩子们和大家一块唱。”“红旗飘舞随风扬，我们的歌声多嘹亮，人民海军向前进，保卫祖国海疆信心强……”，粗犷的男声，甜美的女声，稚嫩的童声混成了优美的歌声。这歌声飞出了战士的心窝，飞上了宁静的夜空，飞向了祖国的万里海疆。

写於2006年除夕

部分战友合影（里面可出了一位将军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