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畊者的风范》（五）

铠铠奶奶

《方家小学1953年增产节约计划》，《方家小学1953年学生守则》，《方家小学1955年工作计划》，《方家小学1957年图画授课计划》，................... 怀揣珍稀的墨宝,寻找老师的足迹。钜范老师，您在哪里，您在哪里？ 不知走过多少埂泥路，不知迈过多少孔石桥，不知跨过多少道水沟，不知穿过多少个峡谷，不知翻过多少条陡岭，不知攀过多少座高峰，终于到达浦江方家村。跨过溪上宽阔石桥，快步来到中邮驿站前，急切地打听：“你们几位年纪大的，这里解放初期的方家小学在哪里呀？”“咱们村的学校换来换去很多次了。”一位身着黑棉袄，六十多岁的村民回忆道。“解放初期，方家小学最后就在这里，已经拆掉重新建造了。”一位身着蓝衣服，六十多岁的村民补充道。 蓦然回首，喜悦后随之而来的那份遗憾，满满地占据了我的心间，久久也不能释怀。 忽然，老人们热情地问道：“你们是外乡的？”“咱们是马剑的。”突然，那位靠着溪边栏杆晒太阳的老人，激动地对我们说。“那个时候这里的老师，是你们那里金山头的徐钜范老师。我在钜范老师那儿一直读到四年级。那时学生有四十来个，一共有四个年级，挤在一间陈旧的祠堂屋里，只有钜范老师一个人教我们。这里下去的中余（乡校）还是咱们好！钜范老师教书蛮好的，很负责的，一学期也不回去的。因为他走不开的，没有人代的。他人蛮好的，咱们这儿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的！”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根治水患解除百姓苦。老师整个学期不回家，辛勤耕耘桃李满园香。这位中气十足的老人叫徐季明，方家村人，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让我们来听听徐季明老人的肺腑之言吧。 徐季明老人的话音刚落，走来了一位红光满面的老人。他站在溪边的栏杆旁，十分激动地对我们说。“解放初期，钜范老师在咱们方家小学教书。当年在他那儿读过书的学生很多很多，都是他一个人教的。他人很好的！很好很好的！很忠实！很忠实！”很好很好很好，很忠实很忠实，短短十二个字，展现畊者风姿。这位神采奕奕的老人叫徐季兴，方家村人，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也是徐钜范老师的学生。让我们来听听徐季兴老人的肺腑之言吧。 连连称赞，侧耳倾听，感动崇敬，油然而生。怀揣遗憾，寻寻觅觅，破旧厅堂，进入视线。仔细查看，喜出望外，字字句句，清清晰晰。 凝视着奋发图强的豪言，聆听着六旬长者的讲解，厅堂是咱方家村的祭堂，那里才是方家小学地址。 满脑是云里雾里的迷惑，惜别厅堂走出狭长过道，跨过溪上石桥迈上斜坡，遇见矫健长者抡斧劈木。 猛然望见满头银发来者，歇工笑言相迎端凳给座。山民淳朴热情，让我受宠若惊，厅堂就是学堂，让我如获至宝，一刻不能等待，请他一同前往。在赶去厅堂的途中，我得知他是钜范老师当年的学生徐良根，方家村人，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他来到校舍遗址，感慨万千：“钜范老师，他教书好！他教书好！那时候，他教书我们都很懂的！我们都很懂的！当年的方家小学，一二三四总共四个年级，只有他一个人教我们。这个班级教一下，然后让学生做作业；再教另一个班级......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四个班级都要教的。 那时候，我们读书只有算术和语文这两本书，其它书都没有的。他画画也教我们的，唱歌也教我们的，体育也教我们的。他很会画画的！ 唉，我在村里第一所学校里读书时，没有什么活动器材。那时候，我们学校和学生哪有钱去买呀？ 自从钜范老师来了之后，他连忙给我们买来了乒乓球和皮球。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玩到了这两种球，哈哈哈，那时心里是多么开心啊！ 那时候的乒乓球桌不像现在有两张大桌子拼起来的，只有那么一张窄窄的桌子。那时候乒乓球板没法买到，怎么办呢？钜范老师就找来了一块木板，在上面画上球板的模样，又向村民借来了一把小锯子，蹭蹭蹭地锯了起来。哈哈，一会儿功夫，有模有样的球板就做成啦！过段时间，乒乓球板破了，老师又给我们做一副。他写的大字也很好的！ 你看，这三间厅屋是咱方家村祭祖的地方。解放初期，村子里经济困难，只能把阴堂改成学堂，这儿最早教书的就是钜范老师。一年级靠这边，一个一个年级排过去，每个年级一列。教室很狭小，四个年级怎么排得下？那课桌只能用很小很小的。这个两层楼高的教室，中间没有隔板铺着，直通到顶部，冬天时很冷很冷的。从这个当年学校的环境来看，现在的教室是天上天上啦！我们的生活条件也是天上天上啦！我们要好好感恩毛主席和共产党啊！ 中央后半间摆放乒乓球桌，前半间村里摆放东西。外面的后半间是厨房，有一个柴灶，又是钜范老师睡觉的地方，还要放柴火。唉，就这么半间房间太小了，很紧张的。 当年钜范老师的生活是很艰苦的啦。他自己烧饭烧水，那时哪有煤气哪有电呀？礼拜天学生帮他弄一点柴，他自己也去搞一点，就在后面的这座山上，是咱们方家村的集体山。 咱们方家村没有市场，钜范老师吃的菜只得自己种，就在前面的院子里。这儿的老百姓也好的，把自己种的萝卜青菜拿点给他吃。我记得，钜范老师还自己动手钉了一个两层菜柜，他人很聪明的。可惜，当年那个简陋的菜柜找不到了。 那个时候，钜范老师的生活很艰苦的，又整个学期不回家一次，也不过任何节日。清明节到了，老百姓就送来清明粿。端午节到了，老百姓就送来麦饼、馒头和茶叶蛋。有时候，老百姓还来请钜范老师去他们家里吃饭，老师不肯去就送来饭菜。” 我探问道：“钜范老师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钜范老师只能收下了，如果他不收下老百姓送来的东西，他们就会说：‘老师，是不是我们做的不好吃呀？’” 我不解地问：“这个老百姓也送过来，那个老百姓也送过来，钜范老师一个人吃得完吗？” “钜范老师就转送给班级里的穷孩子吃，像我家里很苦，他会给我吃的。我这里吃饭都吃过很多次。我爸爸不在家，我妈妈又出去打工了，给别人舂米磨麦，我哥哥年幼，我奶奶是个盲人，烧的饭搞进去很多糠。我实在咽不下，饿着肚子来上学。老师知道之后，连忙烧给我吃。老师对我这个穷孩子很好的。这件事情我记得很牢很牢，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我好奇地问：“老师烧饭的米是哪里来的？” “米是老师自己买来的。” 我好奇地探问：“那老师烧饭给你吃，收钱吗？” “不会的，不会的！那时我哪里有钱哪？我连一分钱都没有。钜范老师很爱没得吃、没得穿的穷人家孩子。他会把衣服送给我们这些苦孩子。 有些孩子很小就来上学了，不慎把大小便给解到裤子上了。老师就帮他们把裤子脱下来，把他们洗干净，找出女儿的裤子，让女儿帮他们穿上。下课时，老师自己到前面的小溪里把脏裤子洗干净，然后晒在太阳底下。 他的女儿叫丽英，人品很好的，很耐心的。比她小的孩子要到外面去玩，她就搀着他们，有时还抱着他们出去玩耍。 我们这边的人都称赞钜范老师很好的，讲他不好的一个都没有的。” 我吃惊地问：“你今年八十一岁了，多少年过去了，你还这样清清楚楚地记得？脑子里还印着？” “这些我真的记得，假如碰到老师的照片，我也认得出来的。我现在还记得起老师的那个印象，还记得他是马剑金家山的。年轻的时候，我很多次拉石灰到马剑去卖，连小溪口、相公殿都去过。” 我好奇地问：“那你去探望过老师吗？” “没有！我们一起去有很多人，不好去老师家的。他肯定要很好地招待我们，我们担当不起的呀！虽然我们心里想着老师，很想去拜访老师，但最终还是没有去。我们去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十几个人。老师家里坐也坐不下，是吧？我们人太多了，会太麻烦老师的。” 听到这里，我简直五味杂陈：“你们心里想着老师，但路过老师家门口又不敢进去麻烦老师，那你们心里多难受呀！” “我们这里都知道的，老师是马剑金家山村的。我们推着独轮车去卖石灰，马剑下面有三四座石桥，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拉得过去的，车子需要五六个人一起帮忙才能通过。那时的路不像现在的路，都是很滑很滑的。我们这边天不亮出发，回到家已经天黑了，路途遥远着哪。我们经过金家山的时候，只能多看几眼老师的村子。” 暖心呵护似春风， 老师恩情似海深。 我在小溪这一头， 您在小溪那一头。 我在这头望着您， 您在那头却不知。 多想立刻看到您， 人多不敢麻烦您。 千言万语藏心底， 不知何时见到您。 让我们来听听徐良根老人的美美的回忆吧。 70多年过去了，徐良根老人瞻仰着方家小学遗址，悠悠往事历历在目似涌泉喷出，短短50分钟怎么能道尽老师的盖天恩情呀？徐良根老人还告诉我：“长大后，我当过9年村长，还当过8年支部书记。我为人处世的原则是：我要为大家服务，我心里不能有怨气去对待人家。那个时候，当干部要搞计划生育，要拆除违章建房，又要收缴农业税。我都坚持下来了。当干部的初期工分是有的，每天10分，分红大概是三毛四毛的。后来，工分折成现金大概是每天一元钱。我是不太计较报酬的。”我好奇地探问：“你的这种精神是哪里来的？他哈哈大笑：“我们小时候穷哪，是靠毛主席富起来，对吧？我们穷人家完全是靠毛泽东靠共产党的啊！”听到这里，我想起了一句歌词：“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才知道那个讲台举起的是别人，奉献的是自己。” 最后，徐良根老人告诉我：“当年在这儿读书的学生，除了咱们方家村，还有富白坪、上湖山和石塔顶。”我一下子来了劲：“石塔顶，您能带我走一走吗？”“哎哟，很多路嘞！”这可把徐良根老人难住了。我兴致未尽：“那富白坪远吗？我想去走走看看。”“这里去有五里路！有五里路！”这更把徐良根老人难住了。我依旧执着：“有五里路？！我想去。”“去富白坪五里路，两条岭，像你们从诸暨过来的桥竹林一样。”徐良根老人补充道。我依旧执着：“五里路，两条岭，是不是很陡？我还是想走一走。”“走一走，要很长时间嘞！”徐良根老人左右为难。我依旧执着：“当年钜范老师去富白坪家访，白天肯定是没有功夫的，应该是晚上去的吧。所以，我还是想去走走看看，亲身体验有多么艰辛。”“好吧。”徐良根老人看到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只得勉强同意。你看，我俩不自量力的攀登行动，吓着了旁边一位六旬长者。 你听！这位身着灰黑衣服的村民，坚决不同意我俩挑战长达11里的陡峭蜿蜒山岭路。你听！不远处的村书记，准备派车子送我俩上富白坪。没过一会儿，一辆满载着高山仰止的小轿车，缓缓地向富白坪顶峰挺进。司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是富白坪村的女婿，妻子也一同前往，还有工作繁忙的村书记也陪来了。他们深深懂得我此行的目的，每每看见古山路的遗迹，就停车让我下来看一看。此景此情，我忽然想起了大诗人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枫叶红于二月花。此情此景，我忽然即兴吟诗一首《富白坪行》。轿车飞驰上寒山，双脚还要苦登攀。仿佛看见先生影，步履蹒跚下山颠。富白坪村云雾绕，多少汗水湿又干。今朝寻觅古人迹，洗涤心灵在云端。下面，是我在富白坪村拍摄的一张照片，以及一小段视频。 站在富白坪上，我忽然想起了大诗人李白的《夜宿山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如此冒然的行动，我们能遇到钜范老师当年的学生吗？如此心诚，必有所得。如此祈愿，定能如愿。我们在富白坪山村遇见了谁，他还记得清70多年前的事情吗？苍天不负虔诚人，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神采奕奕的蒋苗定老人。他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对70多年前的事情竟然记忆犹新啊！我们来听听老人的肺腑之言吧！ 【我小学读书时的老师是马剑金家山的钜范老师，他的女儿叫丽英。他们父女俩的名字我不会忘记的。钜范老师人很和气的！他很和气的！他教书很和善的！他的块头长，人高高大大的。我们去方家小学读书，走半个小时是最起码的。我吃的午餐是自己带去的，我们的钜范老师真的好的！他有一个灶头的，他帮我们蒸一下，不收钱的。钜范老师还到富白坪来家访。那时候遇到下雨下雪，条件好点的穿套鞋去上学，条件不好的穿稻草搓起来的草鞋。】蒋苗定老人的一席话，我心中感叹不已，做一名山村老师是多么的不容易呀！富白坪村坐落在半空中，村书记和村民都担心我身体受不了，竟然动用了小轿车把我送上来。下山的时候，他们为我精心挑选了较为平稳的山路，还时时刻刻呵护着我走短短的一截。你看视频，这是多么暖心的场景啊！ 顺着陡峭的山路，寻找老师的足迹。钜范老师，您在哪里，您在哪里？山路说：“很多很多年前，他曾一次次走过这里，手牵着年幼的女儿，踏着陡滑的石头山路。瞧，那柴叶上晶莹的水珠，就是父女俩洒下的汗滴。”此时已是中午，我只得跟古老的山道依依告别了。古道边，柴草荆棘皆连天；古道上，青苔石块密无间；古道中，冷清凉亭静等待；常言道，别时容易见时难；今别离，不知何时再相见。我乘坐着赞声连连的小轿车，从拔地参天的山顶缓缓地盘旋而下，经过方家村一直驶向远方，耳边一直回荡着“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话语。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来到了徐季明老人讲到的中余乡。在农家乐饭店里，我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不由地联想起东晋伟大文人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一段话。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yāo）还家，设酒杀鸡作食。素不相识，热情款待，受宠若惊，受之有愧。午后旅程，不敢劳驾，家人赶来，赴上湖山。此山之访，坚挺徒步，目睹耳闻，震撼心间。 在上湖山的山谷里，咱们祖孙俩遇到了劳作归来的一位长者。他叫徐伯丰，方家村人，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 徐伯丰老人向我们讲述了一件终生难忘的往事。“有一次，我们浦江这边拉过去的石灰，是钜范老师给我们卖掉的。我们还在钜范老师家里吃了一餐中饭。我是跟随在钜范老师那儿读书过的人去的，四五个人一起结伴而去的。钜范老师人很好的，他到生产队里帮我们去卖掉的。如果生产队里没有熟悉的人，我们的石灰肯定是不要的。我们从一条河上过去的。那条河很大的，不是我们这里这样小的，那条河上用木头铺过去的，我们拉过去的。那里（金家山村），钜范老师那儿读过书的几个人是认着的，我是不认着的。钜范老师来到生产队，问：‘浦江的石灰拉来了，你们要不要？你们要不要？......’钜范老师就是这样帮我们卖掉的。这件事情不知过去多少年了，我当时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但是，这些我还记得，还记得，毛竹山下去就到了，就是金山头了。在钜范老师那儿读过书的人是认识这个村子的，我是跟随着他们拉进去的。当年卖石灰不容易啊！如果村子里熟悉的话，可以卖点掉，像我这样卖不掉的。钜范老师领我们来到生产队里，帮助我们把石灰卖掉了，会计立刻就把钱付给我们了。虽然五十年过去了，但这些场景我都清楚地记得，那还是生产队的时候呢。钜范老师是好的，是很好的！”悠悠岁月五十载，韶华不再逝如烟。遥远往事传天下，美德善事做榜样。我们来听听徐伯丰老人的美美回忆吧！ 在徐伯丰老人的指点下，我和10岁小孙子继续向上湖山村挺进。山道幽静弯又弯，祖孙牵手勇攀登。寻找前辈足痕迹，柏油大路通云际。风景优美如诗画，空气清新似氧吧。孙子点评如山泉，那景那情浮眼前。奶奶，我觉得徐老先生是一个大方的人。为什么呢？他一次就请了四五个人吃饭，当时比较贫困，请四五个人吃饭算是很难了，他还是接了。刚刚我听见那位徐伯丰老大爷说，徐老先生请他们吃饭。我就觉得徐老先生保大宽容，别人没有请自己吃饭，自己却请别人吃饭，也不觉得亏本，他是一个保大宽容的人。徐老先生帮他人卖石灰那件事情，我也是觉得特别感动。当年买石灰的人很少，因为当时物价贵，大家都买不起，然后徐老先生是帮忙卖了。奶奶，当时有太阳吗？我推测道：“有呀，应该有的。”徐老先生帮忙顶着烈日，流着汗，帮别人卖石灰。“奶奶，那个时候，石灰干嘛用的呀？”我赶紧解释：“稻田里面杀菌的。”稻田里面的杀菌石灰，我觉得这样帮忙，顶着烈日卖石灰，很有爱心。徐老先生冒着皮肤要受损的风险，去帮别人卖石灰。我觉得，这样能说是无私奉献啦！那个年代何况是顶着烈日卖的，如果刮起一阵热风的话，石灰会到处飞扬，呛得人头昏脑涨，严重时甚至要堵塞呼吸道，引起肺部受损。徐老先生是冒着这么多的风险，去帮忙别人卖石灰。我觉得，徐老先生很伟大！“奶奶，当时在哪里卖石灰？”我连忙说：“在咱们村子里。” “是挑着担子跑来跑去叫卖，还是原地弄个摊子？” 我连忙说：“徐老先生跑去生产队，当年金家山村有三个生产队。”（我前几天在村子里走访时得知的）徐老先生就这样一个一个顶着烈日跑，冒着中暑啊，被太阳晒得脱皮，甚至被晒成盲人的风险危险，就是为了帮别人去卖点石灰，还请他们吃饭。我觉得，徐老先生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去帮助，并且是冒着风险去帮助。比教书难多了的卖石灰这种下层工作，他还是为了别人能够歇歇一会儿，心甘情愿地放手去接了，还不嫌苦不嫌累，一个一个一家一家生产队，跑啊跑，跑啊跑。“奶奶，徐老先生当时穿鞋了吗？”哎呀，那时我还没有远嫁到金家山，在草塔中学读书呢，只能推测：“那鞋应该穿了吧。”奶奶，我想，他穿的应该是麻布草鞋吧，穿得脚底都要磨出泡来了。徐老先生放弃了干活或休息，帮别人去干这样的一份又苦又累又艰难的工作，简直是要突破人的生理极限了。徐老先生还是坚持去做了，只是为了帮助四位方家村卖石灰的贫农子弟——当年的学生，以及一位陌生的方家村人，卖掉他们的五独轮车石灰。这确实是件难事，徐老先生还是这样心甘情愿地、丝毫没有怨情地接下了，而且还请他们来自己家里吃饭。这真的，徐老先生帮忙卖石灰已经可以体现他乐于助人的品质了，又请他们来自己家里吃饭、歇凉、休息，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明明只是几位学生和一位陌生人，为什么帮忙卖了石灰又请饭，难不成都有特殊渊缘？但是，我经过深入了解以后，才知道根本就没有特殊渊缘，就是师生情。这师生情实在是太浓重了，师生情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便是陌生学生，徐老先生也毫不拒绝。我觉得，这说明徐老先生待人友善。我觉得，徐老先生师生情还不够，还和陌生人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奶奶，明天我还想和您一起来走访，我还想再见证几段徐老先生师生丰富的情感，再见证几段徐老先生的辉煌事迹，对徐老先生有更充分的了解，到时候写一篇关于徐老先生的文章。明年清明节，我准备去给徐老先生扫墓，顺便在墓前把祭文献上，您看这个想法怎么样？”“好！你的想法非常好！”我立刻表态，然后话锋一转，“通过了解，你看到徐老先生这么伟大，那你的行为呢？”我的行为会发生变化，从寻访一个人到改变我的性情和性格，这样的意义是很大的。我准备明天写文章，总起句汇拢评价，第一，无私奉献；第二，待人宽阔；第三，出手大方。他面对陌生人来家里吃饭，不是热烈欢迎了吗？ 我觉得，最适合徐老先生的一句古诗词就是“与人善言，暖于布帛。”徐老先生没有对别人说伤人的话，还对别人这么好，比最温暖的布帛还要温暖啊！奶奶，您知道“与人善言，暖于布帛” 的后面一句话吗？那是“伤人之言，深于矛戟。”我是这样理解的，我们不要说让别人伤心的话，因为伤人的话比最锋利的矛戟还要感觉难受千倍。“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之言，深于矛戟。”这句话就在我们三年级语文上册第八单元的日积月累中。用脚步丈量世界，用内心感知远方，用言语颂扬事迹，用行动传承美德，......................... 在上湖山的村口，我们遇见了一位精神抖擞的长者。原来他是钜范老师当年的学生寿金财，上湖山人，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在美景如画的上湖山，他乐哈哈地回忆往事。“钜范老师是好的，我讲的是实话。他对学生很和睦的，对学生是很好的。学生不懂的地方，钜范老师就会跟他们讲。放学回家的时候，钜范老师叮嘱我们路上要小心呀，因为那时候我们回家是走路的。那时候，我们的中饭是带点去的，带两个玉米饼去，冷掉了在学校的锅灶上蒸一下，而且是不收费用的。学校里没有炊事员，都是钜范老师亲手烧的，是烧柴的小锅灶。”我们来听听寿金财老人的美美回忆吧。 在寿金财老人的指引下，我找到了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者。他是钜范老师当年的学生蒋国进，上湖山人，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蒋国进老人坐在上湖山的厅堂里，美美地回忆起幼年往事。“徐老师的女儿丽英读书很好，她爸爸很放心。徐老师对我们很好的。在上课的时候，徐老师很严格的，我们不能随便出去大便小便。有一次上课的时候，我把大便都放下去了。那时，我刚刚上学，年纪很小，还以为老师不会同意的。徐老师对我说：“你这么规矩啊！大便都放下去了。”他连忙把我的脏裤子脱下来，把我的屁股擦得很干净，把女儿丽英的裤子给我换上，也没有批评我。徐老师是非常好的，只知道他是马剑那边的，住在哪个村子不知道。”（注：回家之后，徐老师的女儿丽英在电话里告诉我，那条裤子是崭新的，我还没有穿过一次呢。那是一条红白条子的长裤，我爸就给学生换上了。）让我们来听听蒋国进老人的美美回忆吧。 上湖山人，淳厚善良，热情好客‌‌，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说再见的时候，此情此景，别离难舍‌‌。依依告别了上湖山，我们就向石塔顶出发了。当来到方家村溪上石桥时，汽车导航指引左拐直上。咱们祖孙仨高兴不已，石塔顶就在方家小学的东边呀！但是，沿着斜坡直上不到100米的操场上，眼前看不到路在何方，不敢贸然按照导航继续往上。这里就是徐良根老人的家门口，我不敢敲门问路，担心81岁的老人会不顾劳累陪同去石塔顶。我悄悄地询问了不远处的一位老大娘，然后悄悄地坐车直达目的地。没等车子驶出地处狭长深谷的方家村，我突然改变了计划，执着地沿着徐老前辈的访问路徒步前进。我以为不远处就是石塔顶，没想到10多分钟才走到山脚下。 抬头仰望处在半天空的村牌，以及高耸入云的超大石塔，震撼之中有一种更改村名的冲动，“石塔顶”前应该加上“天”字，这样才称得上名副其实哪！我全然不顾丈夫的极力劝导，像犟牛似的痴心不改，还扯上才10岁小孙子，攀登这条陡直的天路。“前几天，徐老先生的女儿告诉我：‘只要学生生病请假了，我爸就当天晚上去家访，我像跟屁虫似的，夜晚里摸着黑上山去。’”我喘着气对小孙子说道。你听，我小孙子的感叹语：“徐老先生对学生非常关心、关爱。这条陡峭的老路哪，步步都艰辛啊！搞得我腰酸又背痛，太累了。我的高原反应越来越严重了。”“徐老先生的女儿说：‘我老爸是懂医学的，我和爸爸晚上漆黑一团也要爬上来看学生，当年没有电筒的。’”我一边攀登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听，我小孙子的感叹语：“老师有一颗‘为了学生，他自己就算累死也是值得的’爱心啊！老师只要能够给学生治好病，拿什么换都愿意。”从山脚到山顶，咱们祖孙俩陡直攀爬了18分钟，我俩累成怎么样了呢？小孙子即使累趴了，口中还在念念不忘地夸赞着徐老前辈——这种精神被称为坚持不懈。请看，我当时偷偷地拍下的19秒钟视频。 从方家小学徒步走到石塔顶上，我整整花了35分钟时间。我站在石塔顶上感叹道：“总算到了，总算到了，我以为村子是在半山腰，原来是山顶下一丢丢的地方啊！”老爷子是驾车上山的先遣部队，大老远喊话过来：“你快过来！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一位徐老先生的学生啦！”你听，他那个兴奋激动的劲儿，石塔顶村民还以为这位陌生老大爷中特大奖了呢。这位钜范老师当年的学生叫蒋国正，石塔顶人，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我讲普通话，他一句都听不懂。我讲诸暨话，他也一句都听不懂。哎哟哎，这可让我怎么办才好呢？幸好我家老头子用了马剑土话，双方的沟通才算进行下去了。蒋国正老人满脸惆怅，忧伤地回忆起过去：“我读到一年级就歇掉了，因我娘没有了，没有之后就不去读了。我在钜范老师那儿只读了一年。钜范老师教书凶是不凶的，他教书不凶的。”我们来听听蒋国正老人的心酸回忆吧。 老人佝腰偻背的身影，困窘被迫辍学的经历，真是遗憾又心酸呀！此时此刻，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徐老先生《1955年第一学期工作计划》中的那段话。【经费收入工作：①书簿费要求先缴费及注册；②本学期学杂费根据过去减免基础作一次慎重的调整，以正确地贯彻面向工农的原则进行适当的减免，并在第八周做好减免手续，十五周前收清。】为了穷苦孩子能够上学读书，徐老先生已经竭尽全力给予了帮助——给穷孩子减免学杂费；最大限度地推迟穷孩子缴费的时间。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这个本来就一贫如洗的家庭，简直是雪上加厚冰哪！厚雪加厚冰，送上一丁点小炭，实在是太微薄了。 站在高耸入云的石塔顶上，我的心里像那蜿蜒绵亘通向方家小学的山道，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时间不早了，该与石塔顶说声再见了。车轮沿着峻峭的窄道，小心翼翼地盘旋而下，我的心分分秒秒都攥得紧紧的，好险哪！当我们返回方家小学的时候，一位老者风尘仆仆地从浦江县城赶过来了。他是方家村的徐伯顺老人，今年已经91高寿了。老人家望着古稀的手稿，感叹不已，百感交集。【1952年，我是方家村的村长。当时学校的经费哪里来的呢？上面有一部分，很少的，大部分都是村里读书的学生家里拿出来的。】听到这儿，我的思绪忽然飘向遥远的过去。解放初期，国家困难，民众贫穷，石塔顶上的穷苦孩子蒋国正再遭失母变故，他还能继续上学读书吗？穷孩子雨泣云愁，穷父亲无计可奈，老师饱受煎熬，一次次登高劝学，一次次爱莫能助，一次次失落而归......老人家话锋一转，美美地回忆起父亲的话语。【1952年底，我离开家乡到浦江县秘书处工作。1955年，我在金华地委组织部工作。一年中，我回来好几次，五一和国庆节都回来的。每次回家，我爸爸总会跟我说徐老师怎么好怎么好。大家都喜欢他，学生的家长都喜欢他，喜欢他长期在这儿教书。他跟家长关系都很密切的，小孩有什么情况，都会跟家长去讲的。他不会打学生，不会骂学生。他教书是文明的。这一点是很好的，这一点是很受学生欢迎的。他同我们家里的关系很好，跟自己的亲人一样，跟自己的家里人一样。所以，我们家里人都很喜欢他。】然后，徐百顺老人还非常高兴地告诉我：“我早已光荣退休了，我儿子也光荣退休了，我孙女在北京航天科二第三研究院工作呢。”我们来听听这位91高龄老前辈的美美回忆吧！ 正当我们沉浸在美好回忆之中，一位老人兴冲冲地赶来了。原来她是徐季明老人的妻子张梅珍，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张老师笑呵呵地回忆道：“我没有在钜范老师那儿读过书，只记得他是从乡下来的。”“她是另一个村的，阜阳村的，嫁到这儿的。”徐百顺老人连忙解释道。张老师又笑呵呵地回忆道：“我没有碰到过钜范老师，村子里的人都称赞他的。”素未谋面，恰似故人，我们来听听张老师的心里话吧。 正在这时，方家村81岁的徐明星老人也急匆匆地赶来了。他来到校舍遗迹，感慨万千：“钜范老师做人做事很好的，按我们农村的话来说，就是‘忠厚老实’。钜范老师为人很公正，对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的，穷不会去欺负，富不会去攀，而且对穷苦人更加照顾。他对学生不管你是穷还是富，他都一样的对待。钜范老师爱学生，不嫌臭。幼小的学生不慎大小便解出了，他赶紧帮助擦干净。如果学生是本村的，他亲自跑到学生家里拿来裤子，赶紧让学生换上。班级里三四十个学生的家在哪里，老师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如果学生不是本村的，或者学生只有一条裤子的，老师就拿出女儿的裤子，给学生换上。下课的时候，老师提着粘着大小便的裤子，来到远处的小溪边，把脏裤子洗得干干净净，又挂在竹竿上晒干。要知道，他当时三十多岁，一位高大的年轻帅哥呢。钜范老师看到学校里没有一个体育用品，就为我们买来了皮球和乒乓球，从村里找来了一张狭长的桌子，从村里木匠那里借来了锯子，从村里找来了一块木板，亲手制作了乒乓球板。钜范老师是一位教书先生，是一位烧饭师傅，是一位木工师傅，又是一位年轻保姆。钜范老师教书很好的！他把我们平时的表现《学生守则25条》表格，全都张贴在教室内的墙壁上，就在“比比看，和平鸽”的下面。墙壁的上方写了“学习好，工作好，身体好”来鼓励我们。钜范老师还把我们平时的考试成绩，全都张贴在教室隔壁那张乒乓球桌旁的墙壁上，就是“比比看，哪个年级好”的下面。当时我们一共有四个年级，一个学期考试几次，比比看哪个年级的学习成绩好。钜范老师不打骂学生，而是好好地跟我们讲：“你们读书要好一些的。”钜范老师对村民很好的。村民们有事情都去找他帮忙，因为钜范老师很好讲话的嘛。当年他在这里教书的时候，当地老百姓找他帮忙的人很多的，看病呀，写字呀......我们把钜范老师当成村子里的人了，他就是我们村的。他把女儿带来这儿读书，在这里建了一户人家。钜范老师工作很辛苦。学生有三四十，他一位老师要教四个年级，一节课四个年级都要照顾到，很辛苦很辛苦的，工作量很大。不像现在的老师一天教几节，他一天到晚都是教书，还要帮学生洗脏裤，还要自己烧饭，还要备课，还要做这样那样的，很多很多的活，村里的老百姓还要来请他帮忙。但是，工资却很低的，只有二十多元呢。端午节到了，家长和村民给老师送来了鸡蛋。老师执意不肯收下，老百姓哪肯拿回自己的心意呀？老师只好收下来，分给班级里那些穷孩子吃。我初中毕业之后务农了，曾经去找过他。我推着独轮车到马剑和平阳去卖石灰，步行最快也需三小时。那天，我卖不掉就去找他了。那个年代，我们村里人都去找他帮忙。刚好金家山生产队需要石灰，他女儿又是会计。他说，你们放在这里好了，我叫生产队里的人来拉去。他很会为我们村民解决困难的。钜范老师是一个好老师！这句话是依我的良心讲的。我们来听听徐明星老人的美美回忆吧。 徐明星老人还告诉我：“小溪就是当年钜范老师帮学生洗脏裤子的地方。当年的过溪小桥早已拆掉了，在上面那个台阶的地方。” 徐明星老人还告诉我：“当年钜范老师晒学生裤子的地方，左边是一排房子，右边是一排房子，中间是一个天井。”徐明星老人还自豪地告诉我：“长大之后，我成为方家村的第一位电工。” 当年老师清洗学生脏裤子的小溪上，早已建起了一座宽阔的石桥，还起名为“幸福桥”。当年老师晾晒学生裤子的地方早已拆旧建新，成为了方家村的文化礼堂。岁月悠悠，桑田沧海。但是，老师爱生如子的美德，铭刻在人们的心间，将一代接一代永远传颂。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不知不觉晚霞映红了天空，已经到了与方家乡亲们说再见的时候了。乡亲们把我当作了徐老先生的化身，送至礼堂门外的幸福桥旁，依依惜别，耿耿重逢，千言万语道不尽，只有紧紧握住我的手。 车子终于缓缓启动，声声再见，频频挥手，乡亲们把对徐老先生的怀念凝聚在目送的泪眼里。车子在崇山峻岭之中盘旋着，目光在崇山峻岭之中寻觅着,一埂埂崎岖狭长的溪边草路，一条条荆棘丛生的深谷野路，一道道峻峭陡直的山岭泥路,............ 处处都烙印着含辛茹苦的足迹, 时时都讲述着勇往直前的故事。 徐老先生，远方学生和村民对您的赞美和想念，您都听到了吗？ 春天的花开了，老师我想您，您的恩泽如绵绵细雨滋润我心底。夏天的蝉叫了，老师我想您，您的教诲似凉爽的风轻拂我们耳际。秋天的果熟了，老师我想您，我看到您那慈祥的脸上荡漾着笑意。冬天的雪飘了，老师我想您，一个青松般的身影耸立在大地。穿越人生的悲欢离合，老师，我想您。走过循环往复的四季，老师，老师，我想您。 我想您，您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晚辈龚美华献上 2025年1月25日此文谨献给全天下每一位辛勤耕耘的教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