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远去的村寨

巧家/ 秦时明月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远去的村寨</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候,百户人家的村寨,凌晨六点左右就开始喧嚣起来。某家的公鸡发出第一声鸣叫,随着,整个寨子鸡鸣声、狗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在对面的山谷映荡出回音。鸡鸣声有升音和降音,还有滑音和飘音,和着群狗刚猛的旺旺声,麻雀掠过的唧唧声,组合成鸡鸣、狗吠、鸟语的乡村多重唱。当时,觉得好是心烦意乱,至今想起,却是弥足的珍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黎明的村寨,当窗户渐渐透进白光时,听见先起床的家庭主妇催促男主人起床:“还躺起不起?太阳都要晒着屁股了。”接着,又在催促小孩起床:“硬是想睡得很,还不起来给牛羊赶出去放一下,顺便找点猪草、找点柴,只认得吃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了一阵,男主人和孩子们都还没有起床的动静,便听见主妇又骂了起来:“做大人的一大早了都还挺在铺上背床板,哪家像我家? 一点不理事。”又骂小孩:“再不起来,老子拿条子来请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主妇的催促声中,小孩们极不情愿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脸还没洗,男孩站在院坝里一边搓眼屎,一边从衣袋掏出零星的火炮点燃,忽的一下抛向空中,发出断断续续的脆响。主妇又骂了起来:“炸炸炸,给手炸断了就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男主人起床后,披衣坐在火塘边叭叭叭的抽着旱烟筒。烟抽尽,随便洗个洗脸,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村里的男人,有的扛着犁头、牵着牛走向山地;有的拿着斧头、带着绳上山砍柴;有的用镰刀砍倒竹子编织箩筐;有的去帮邻居用泥土冲墙盖房……妇女们,则在房前屋后忙活,有的挖土栽种;有的堆放柴草,有的挑粪浇菜,有的喂猪,有的推豆花……这,就是原古村寨的模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孩将牛羊赶到了山脚,任凭它们在山地里啃草。找了猪草或找了柴后,几个小孩聚在一起,比谁抛石子又远又准;比谁先登上大石包;比谁爬树厉害……牛羊吃着吃着,快要吃进庄稼地里了,比赛输的小孩就去追赶牛羊。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小孩们长大了,时代也变了。地里种粮不值钱,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长大的孩们不愿重复祖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集体背叛了土地,都选择了外出打工。女的大多外嫁异乡,逃离了这衣胞之地;男的在外挣到一点钱,回来修了很多漂亮的砖房,村房有了洋气,但又都出去挣钱了;有的在城里购买了房屋,就几乎不回老家了。政府对乡村的扶持力度很大,村里通了水电,通了公路,还建起了娱乐的小广场,每家都不愁吃、不愁穿了,但青壮年都外出了,村寨空心化了,儿时的小路已被杂草覆盖变窄,有的路段不见了;一片片的苞谷地被荒芜,长出了参天大树。白天夜晚的村寨像睡着了,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再也听不见鸡鸣狗吠声,主妇催促家人起床的叫骂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村里剩下的都是干瘪瘪的老人,和那些不会移动的树。风依然刮着,不知还要将村里的什么吹走?住在沟边的白发老人陈道福,儿子、儿媳外出打工了,女儿外嫁到江苏了,他一人守着老房子,冬天靠在墙边晒太阳,夏天坐在家里闷得心慌。每个傍晚,老人都呆呆的站在村口远眺,盼望远方的儿女会突然回家,但他每天都是捡个失望回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陈道福老人的孤单寂寞,像一口不见底的深井。老人生日那天,儿子打视频回来的铃声响起,他很兴奋,连忙摸出手机接上。此时,他万分感激儿子还想起他这老树桩的生日。视频那端儿子问:“爸,祝你生日快乐!你最近身体给是好的?你今天吃的啥?”陈道福呼着儿子的乳名说:“今天生日我吃了猪脚肉,我吃得好、睡觉好,你放心!”儿子安排他的儿子喊爷爷,面对孙子不情愿而陌生的呼叫他爷爷,老人乐得眉开眼笑,笑容铺满了屏幕,对孙子说:“你回来看看爷爷嘛”。孙子说:“我要读书,过年爸妈回来我才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陈老人生日这天,他姑娘也打来视频,女儿望着白发苍苍的孤独父亲,还是穿着前年给他买的旧衣服,一股酸泪扎上心头,忍不住哭了起来,又劝说:“爸,我还是回来接您,和我一起来江苏过,我求您。”陈道福说:“你啥子姑娘?我说过了不去就不去,去外地我不习惯,我在家里好好的,你放心嘛;老辈人的祖坟埋在这里,我就死在这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只有打视频的时候,陈道福老人仿佛才活着,村子也才活着。视频过后,陈老人因想念儿女和孙子,抽泣起来,他腰也疼了起来,想去躺在床上,这时才想起一天了都没吃饭,拐着残腿,去煮了一碗面条,挑了点活猪油、撒了点盐巴,没有姜葱和酱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黄昏,老人又站在村头远眺,衰枯的灵魂,盼望着他的骨肉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