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三舅毕传祯</p> <p class="ql-block">令人尊敬的三舅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可能抱怨我,怎么给三舅选了这么张照片,模模糊糊的。这可有点冤枉我了,三舅一生从来没有想过留下自己的影像,加之五六十年代又没有照相的便利条件,所以三舅基本没留下照片,连集体照都没有,我费尽心机找了这么一张不到一寸的照片,不知道谁拍的,水平大概和我差不多,太洼了。有点看不清人,这还是我修了几次才呈现这个样子。不过照相水平低,三舅的形象却不损。你仔细端详,像不像当下的明星,似笑非笑中透露出几分威严,两眼炯炯有神,像要看穿你,又像在沉思。手握拳轻拄下巴,即有明星范儿,又体现着尊严。一个人长相可上可下,气质是最宝贵的,而且是学不来的。现在我一回忆起三舅,脑海里叠影的是京剧舞台是俊俏倜傥的小生形象,两者交替出现。也许三舅的脸型太像舞台上的小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两个哥哥当兵,姐姐们都出嫁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三舅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到处打小工,养活弟妹们。今天帮人家挑粮食,明天为人家挖沙子。是不是生活担子太重了,把刚成年的三舅压出嶙嶙肩。一开始是三舅在外打短工,五姨在家照顾还是孩子的小舅和小姨。后来五姨招工去了连珠山,家里家外都是三舅为弟弟妹妹遮风挡雨。再后来三舅有了工作,在公安局上班,成了国家的人。三舅母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穷小子三舅,用娘家人的话,是跳进了火坑。仅就这一点来说,三舅母也是有主见,了不起的女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舅在公安局工作如鱼得水,施展出才华,提升为预审股长。你可能认为一个小股长算什么呀,现在一鞭子就可以抽十个八个的。可是在一个小县城,在五六十年代可不是这样的。大大小小的案子,只要进了公安局,就要侦查、破案、审问。三舅的工作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不仅破现案,连解放前的案子都要追查破获。用他们局内人的话,老毕可是我们局的顶梁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舅工作的公安局就在二姨家附近,三舅经常到二姨家和我们家坐坐。有一年快过年了,我们家附近果品商店后库丢了两筐冻梨,我们几个毛孩子在附近玩,听说后信口开河地说,丢两筐梨算什么,还破什么案,就是我偷的能怎么样。说来也巧,那天正好三舅来我家,这事让他知道了,三舅狠狠地批评了我:话不能随便瞎说,偷东西是犯法的,说大话也可能上税。上面追查到你怎么办?小孩子逞什么能,没有的事别乱说。吓得我低着头,一声不敢吱。有时三舅也会讲一讲自己破案的故事,一次我听到三舅和母亲说,八五四农场出了一起命案,母子俩被杀害在土豆地里。影响极大,我们现场勘察后,锁定了凶手,原来是一名逃犯,饿急了,跑到土豆地偷土豆吃。正巧这娘俩上地给撞上了,逃犯为了不被暴露,起了邪念,把娘俩都杀害了,最后罪犯被执行枪决。我和母亲听的津津有味。现在人会觉得土豆算什么好东西,可是灾荒年却是救命的宝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约是1962年春末,母亲病重,已经卧床不起了。中午三舅来了,看到母亲的状况,问我:你爹呢?我回答:打鱼去了,好给我妈吃。三舅火了:人都病成这样,还打什么鱼,赶紧送医院。三舅找来单位的车,把母亲送到了医院,人已经昏迷不醒了。也别全怪父亲,贫穷限制人的思维和头脑。穷人得了病,往往不是抗就是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去医院的。冬天的时候二姐刚因为鼠疫出血热住院,家里还欠着债,一听说上医院,头都好大。父亲之所以想到去打鱼,是因为姥爷是开网房子的,母亲自小吃惯了鱼,父亲以为吃点鱼,补充点营养,也许会好的。医院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这下子三舅把大舅、四姨、五姨都召回了虎林。母亲昏迷了好几天,医生确诊是斑疹伤寒,说是老鼠传染的。我们都想到去年秋天,全家上田里挖鼠洞,和老鼠抢粮的情景。在那个时候伤寒病是极难医治的病症,好在抢救的还算及时,母亲终于痊愈出院了。回到家时,小妹已经不认识妈妈了。我常想如果不是三舅的及时出现,也许母亲很难挺过这一关,也可以说是三舅挽救了母亲的生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知怎么回事,那几年我们家不顺心的事太多了。秋天生产队为我们家拉来一车玉米秸子作烧柴,天黑了,一家人都在忙着往回运玉米秸,我抱着小妹哄她,看不清楚路,摔了一跤,等母亲干完活,接过孩子时发现小妹的腿摔断了。又是连夜找三舅,三舅到监狱提出了犯人杨胖子,他会接骨的技术,为小妹及时接好了骨。这左一次,右一次,都离不开三舅的帮忙,可以说三舅是我们虎林穷亲戚的主心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65年深秋季节,三舅来到我们家说:三姐我肩胛骨长了个包,疼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母亲看了后说,你还不快去医院看看。三舅说手头还有个案子,忙过了就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医生给动了手术,把包块切开一看,没有脓没有血,是干碗的。医生慌了,知道不好,伤口都没缝,敷上纱布就送去了哈医大二院。医大医生揭开纱布一看,就怒斥跟去的医生:谁做的手术?你们县医院胆子真大,什么包都能切吗?尽管医大二院为三舅做了大面积清除手术,还是很快扩散了,转移为肝癌。都知道这非同小可,公安局把三舅母和母亲接到了哈尔滨,病床前,三舅还没忘了嘱咐舅母,带三姐买点好吃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到虎林连家门都没进,直接住进了医院。白天亲友们还可以轮流照顾三舅,晚上只有我父亲一人值班,无论夜里怎么熬,白天父亲还要去生产队劳动,晚上准时到医院接班。这一熬就是一个冬天,就这样也没挽回三舅的生命,才35岁就离开了他惦记的亲人们。尽管三舅母塌了天,还是一个人拉扯着五个孩子苦撑硬熬。大女儿晓慧刚十岁,小女儿晓丽只有八个月大,可以想象到日子该有多难。有时我会同二姨家树森等到三舅家帮着干点大活,外人帮助毕竟是有限的,主要还是三舅母自己干。三舅母是伟大的女性,伟大的母亲,把五个孩子都养育成人, 大儿子毕晓春子承父业,也在公安局工作,二小子晓华在牡丹江的银行工作。三个女儿亭亭玉立,都有出息。三舅母是老毕家的功臣,1988年亲属们为三舅母隆重举行了66大寿的庆祝活动,四姨家的孩子也专程从鸡西赶到虎林,胜起弟亲自主持寿宴活动。2010年三舅母因帕金森病也走完艰难而幸福的一生,应该说她老人家后半生苦尽甘来是幸福的。我要责问苍天,为什么不幸总要一家人承担?难到癌症也会遗传吗?三舅的大儿子晓春弟也由于癌症,于2012年53岁的时候随爸爸而去。天呐,还有公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人生都要落幕的,但是我为三舅不甘,才35岁,正是人生的好年华,正是事业蒸蒸日上时期,却过早离去,是事业的损失,是家庭的灾难,是亲友的伤痛。我实在不忍心写下去,这篇文章我写了两个晚上,我自己都不满意。我没表达出三舅身上的精髓,没有刻画出三舅超凡脱俗的气质,是晚辈的无能,三舅,你能原谅我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5年元月24日腊月二十五</span></p> <p class="ql-block">这可能是三舅逝去八年后全家的合影,唯独少了那个人。</p>